沉没 第17章 今天回我家

见到可靠的人，一下子失去了坚忍。晚宴前的半空腹状态下，路菲说着说着话，忽然失去了意识。这一次，接住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夏平。

夏平吓坏了，一把横抱起来，送进旁边休息室。随后喊了个人，叫司机把车子开到酒店门口。一点也没避嫌，直接送她去了附近朝阳医院。

医生不是没见过世面，随便逮住身边一个男人，就说你老婆怀孕了，而是异常冷静看着夏平：“你是她同事吗？”

“我是她领导。”

“帮着联系一下家属吧。”

“严重吗？”

“她怀孕了，体质敏感。”

“什么时候的事？”

“醒过来，仔细问吧。另外，看看最近有没有吃过什么药？”

怀孕精确到日子，不做B超看不出来，情急之下提出愚蠢问题。夏平没有按医生的话联系家属。要不要联系家属，他得听听路菲的意见。

路菲醒过来，已是傍晚七点。床头放着一碗小米百合粥。“来不及回去做了，楼下粥店买的，喝一点儿吧。”夏平的语气极尽温柔。

“我要回去。”路菲边说边起身。

“不行，再等一会儿。公司在会展中心酒店有长包房。可以跟家里说一声……”他站在她的角度。

“我没事了，先回去再说。”路菲历来惧怕医院，多半初中时每周末去医院陪床，落下的后遗症。

见她起身下床，夏平生气按住：“小菲，听我说，你怀孕了！”一瞬间，路菲的脑袋炸裂般的疼。

前段时间不舒服，月事日子也不准，以为是骤然分离的显性症状。香格里拉那晚太突然，仗着自己安全期，又喝的晕晕乎乎，什么措施都没有。

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抓过热粥食不甘味喝下去，先把发抖的肢体控制住，才好冷静思考这个问题。

夏平一言不发，享受路菲喝粥的乖样。过一会儿想起医生的话，缓问：“最近有没有吃过药？”

路菲听完，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碗扔了：“前两天忙展会，我吃了一颗速效救心丸！”

夏平又一次按住她：“别着急，我去问一下。”约莫五分钟左右，把值班医生的话捎回来，“速效救心丸确有行气活血作用。孕早期易滑胎，保住了就没事儿，真想要这孩子，也不用太担心，日后的孕检还能筛查。”

探究了具体细节，两个人对视一眼，略显尴尬。“小菲，孩子是我的吗？”关键时刻夏平从不遮遮掩掩。

热粥的温润下，路菲渐渐恢复原状。这个问题理不出线头，要么从头到尾清楚，要么瓜熟蒂落再检验。忽然觉得，孩子生下来，有一个明确的身份，多么简单美好啊。

“要不要通知家里人？”看见路菲半天在晃神儿，夏平不再为难她。

“不要，不要告诉别人。”此时果然不适合思考。

“要不，送你回家？”

“可以和你一起吗？”

夏平二话没有，跟医生打了招呼，将她从床上再一次横抱起来。

“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这里好多人看着呐……”路菲脸红了。

夏平理都不理，径直乘电梯下到一楼。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听上去特别陌生。

一路开过去，越来越眼熟。这是往南城方向。但是开过了灵犀温泉，车子依旧不停。路菲不免心中疑问，侧头看了看夏平，不明白他的用意。

“今天回我家。”短短一句话，夏平用手机读写板，一字一字费劲打出来。显然是避讳司机。

这句话，此刻听上去，哦不，看上去，好霸气。也是哦，认识这么长时间，路菲竟然不知道他的家在哪。

于是，她试探着，同样手写的方式，配合眼神和表情，询问夏平：“小叶子在不在家？”

夏平没再继续回答。两个人默默并肩坐在车子后排，手牵着手始终没有松开。路菲心领神会。

车子到地方停稳。夏平坚持抱她进入屋内，进了屋都舍不得放下。好像让她双脚沾地，是一件多么可耻的事。

“我自己家，小叶子不知道的。”原来他和女儿也有不能说的秘密啊！

“不是随便带谁回来的。”看见路菲茫然无措，夏平调侃了一句。顺势把她抱到客厅沙发慢慢放下，拉过一条浅灰色的羊绒毯子小心盖好。

然后自己闪进厨房，不一会儿的功夫，端出一杯热水，塞到路菲手里，让她捧着捂一捂。

停止供暖。三月的夜晚，极寒。

这是一幢双层复式。还没去二楼看看，已经被一楼的宽绰震撼了。瞬间，呼吸变得通畅。

没有注意，这会儿功夫，夏平又悄悄溜进厨房。直到鼻子里钻入暖融融的麻油香气，路菲看见，他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出来。

静等她吃完，夏平软柔地说：“这里没有女孩子衣服。换一件我的毛衣可以吗……”说着，目光在路菲身上游移了一下。下午送入医院，不知道做什么检查，制服里面的内搭，没有按原样扣好，半遮半掩露出半截起伏。

路菲顺从地点头。夏平速取毛衣，顺便扛回一个电暖气。温度慢慢上来，气氛也跟着暖和。

路菲看照片，夏平看路菲。然后，他先绷不住笑说：“变化很大吧？岁月无情，都不经老的。”

“更喜欢你现在。”说不上口是心非。她一直有遗憾，无论什么宝贝，只能享受某个阶段的价值，没资格眼馋他的过去，更不敢奢望他的未来。

沉默了片刻，夏平坐过来，把她整个搂进怀里。有些话，没办法面对面说。只能互相不看。

“小菲，把孩子生下来，不管是谁的。这两天，我们给房子过户，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想辞职可以，不辞职也行。每周我都回来。”

“可能不是……”夏平搂紧她示意不要往下说。

“跟我一起去郑州，或者，我想办法调回来。辞职创业也行，在北京守着你。”想想他又说，“相信我，肯定是男孩儿，不要你会后悔的。”

谈话进入玄学，没有办法理智进行下去。路菲忽然有了一个主意，趁着展会之后三天公假，她和夏平走一趟五台山。

房子过户不是说说就算了。

第二天，路菲睡到自然醒。床头有张小纸条。展会最后一天，夏平替她请了假在家休息。可他自己不能不去。主持大局非他不可。

按照纸条的指示，简单洗漱坐到餐桌旁。全透明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面包和牛奶。煎蛋预留在平底锅内。电饭锅盛着红枣莲子粥。

看了一会儿电视，夏平的电话打过来。说最后一天，下午没什么事，留下张副总扫尾即可。他问路菲，要不要一起去中介公司。

“去中介干嘛？”

“咨询过户细节啊，手续办的规矩，将来麻烦也少。”

路菲的脑子，还停留在孩子，一步跨到了房子，半晌反应不过来。好在处理母家房产时普及了不少常识，当中的隐患约略懂一些。

“别冲动哈！我劝你想想清楚。婚内转移财产给我，万一我离婚，要被外人平分损失一半呐！”

路菲没说不要，只说减少损失。电话那头稍作沉默。估计没想到，从路菲嘴里听见“离婚”两个字。这是一个月前求都求不来的。

还有一层隐晦，没方便说出口。婚内接受他人馈赠，万一离婚打官司，谁是过错方就得重新界定了。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来。”前面的话夏平显然听进去了。

“听你的，不过不要太麻烦。”小半月没正经吃过饭，还担心有什么毛病。现在这根神经松弛下来，没胃口反倒成了一种特权。

收了线，困意袭来，继续上楼午睡。再睁眼是被夏平轻轻推醒的。迷迷糊糊坐起身，窗外天色已暗。嗜睡的症状也缠上来，果然是孕妇了。

夏平给她披上自己最厚的羽绒服，又帮她戴上一顶毛线帽子。牵她到户外，发现竟然下雪了。

春雪并不常见。傍晚四五点钟，险些全部黑透。路菲不觉打一个寒颤，裹紧羽绒服的宽大前襟。堆在眼前的是一辆崭新的车子。

“趁着雪下得不厚，赶紧让你出来看看。不然待会儿堆满了，见不着本色。”

“这是你说过的路虎？”

“没错！喜欢吗？”夏平兴奋搓着手。

“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

“不可能吧，4S店都要提前预约的。”大舅家买车的时候，拉着路菲作参谋，流程大约了解一点。

“早都订了。这次回来一问有现车，本来也不着急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想给你一个惊喜。”

“为什么买红色？”路菲的疑惑脱口而出。

心里有一个答案，还是要等夏平亲口说出来：“平时，我不在北京，这是给你的。”

路菲拿驾照一年。跟着夏平偷偷在没人的地方踩过几脚油门，体验一下加速的感觉。就差正式上路了。

“现在怀孕了，上下班不方便。这辆车正好留给你用。”夏平坚实的语气，和绵软飘落的雪片，在路菲心里的同一块位置，不谋而合。

说话间，他打开硕大的后备箱。各种绿色蔬菜跃入眼帘。还有这个季节不容易买到的西瓜。

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路菲说感觉有点发烧。夏平顺便买来体温计。药肯定不能随便乱吃了。听说西瓜霜去高热，跑了好几个地方才买到。一切的不舒服都归因于早孕反应。

雪天被封家门，辛迪的电话如沐春风：“要不要我过去看你？”妈呀，想到现在的位置，路菲心虚冒汗。

“公司怎么样？后续顺利吗？”

“放心吧。倒是你，什么情况啊？那天把我吓死了。还有那个夏总，是不是也不要命了。着急上火的样子，暴露太多了吧？你是没看见，送你去医院之后，集团老总那脸色。”

“正想怎么解释呢。我怀孕了，先别说出去。”路菲和辛迪，没有必要保密。不然接下去很多事没法处理。

“哇塞，这么劲爆！夏总知道，怎么说啊？”

“还能说什么，好好休息呗。”鉴于剧情发展有点猛，路菲吞了一部分信息含量高的细节，没有全部倒干净。说来话长的东西还要细水长流。

“真的不用我来看你？”

“没事儿，在我爸这呢，下周就回来上班了。前段时间够辛苦，这两天你也缓缓，陪陪儿子。”

“那行，我不打扰了。”说着速速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