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陈辽地[民国] > 第4章 第 4 章

陈辽地[民国] 第4章 第 4 章

作者:声树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1-06 11:19:58 来源:文学城

她自己本来就有一女一儿,丈夫的牙科诊所也才开起来,收入不高,她又不善理财,家里并不宽裕,为了面子收养了阿聊,实际要处处花钱,因此对阿聊愈发不喜,只把她当佣人使唤。

阿聊十一岁那年,在诊所里照例打杂,一日和一位小姐说着话,杨太太忽然跟过来,当堂就是一顿尖骂:

小聋子!小姑奶奶哎!声音小点儿,大家都不聋,听得清!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聋啊?我带你医了那么些年都医不好,传出去别人指不定怎么说我亏待你了呢!

原来是阿聊有时候听不太清,偶尔回一两句话,声音大了些。

究竟吵不吵,阿聊不知道,但是后来回想应该是不吵的吧?她说话从来没有大声过,一句也都不多说。

但是当时,她只觉得被人泼了一盆冷水,撂在原地,哑了。

那个姐姐只觉得尴尬,僵笑了一下,寻了个理由匆匆走了,杨太太为此又瞪阿聊一眼,阿聊当时只恨不得赶紧从大堂消失。

这会儿却突然有人喊她名字,一个坐在一边候医的男学生喊她:杨陶,那会儿她叫杨陶,因为本家姓陶,杨先生后来也没再费心给她取名字,两个姓氏一凑,就这么叫了。

他一边的下巴肿得老高,用冰袋捂着,话都说不利索,扬扬手中的药:“医生,这个药怎么用来着,刚刚说过我给忘了。”

杨太太要撵过去:“她哪里算得上医生!”

他却不以为然:“哦哦,方才见她收拾器械收拾得这样好,我还以为是位医生呢,应该对用药这些也熟悉吧?”

阿聊忍住泪慢吞吞地走过来,看了一眼药盒,上面明明写着医嘱呢,她不明白他问个什么意思,但还是答:“一天两次,饭前吃,不要吃辛辣…”

“啊?”这时他忽然道,“我这耳朵最近也不好使,你声音大点,我听不清。”

阿聊脸一下就涨红了,觉得他在捉弄她,眼圈都红了,一抬头却对上他的眼睛,是极认真的,她好像忽然就明白了,又说了一遍。

这下他听清了,“哦哦”了一声,随即看向杨太太的方向,毫不避讳地大声讲:“耳朵不好的人也要讲话啊,看来我们嗓门大的,以后是不是不能进这家诊所啊?”

杨太太听出来他的意思了,忙谄笑:“哪能呢,我们诊所随时欢迎的。”

“欢迎我?这不是盼着我生病吗?”

这会儿门外也有个学生模样的男生探头进来,喊他:“你怎么突然磨磨唧唧的,快点走,还要上课呢。”

他这才走了,走的时候头还歪着,下巴和肩膀之间夹着冰袋,怪滑稽的。

阿聊看着他走了,杨太太还想说句什么,又忍了,剜她一眼。

这回很奇怪,她没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了。

后来她翻病历单,翻到他的名字:

张默冲。

时隔五年,她偶尔还会想起这么个人,没想到今天遇上了。

他没认出来她,但她又见到他了。

张默冲。

——

翌日清晨,不到四点,阿聊还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邹广说得又急又快:“阿聊醒一醒了,张先生的母亲没了,师公和张先生都要回川沙出殡,现下就准备要走了,你快起来,跟师公一起去,我妈这几天病重了,我走不开,这回你跟师公一起去。”

阿聊瞌睡浅,一下子就醒了,边收拾边问:“张先生的母亲?师公也要去?”

邹广在门外答:“哦对你还不知道,张先生是师公的外甥。”

阿聊迅速收拾好推开门,还没看清就被邹广套上一个大蓑笠,手里也被塞了一把伞,两个人匆匆在雨下走着,外面的天色还不甚亮。

一进正堂,卢燕济扶拐正坐着,看见阿聊:“你都知道了吧?”

阿聊点点头,邹广低声跟她解释:“半夜里突然有人登门通知,今天一早就要出殡,下着大雨,不好租车,张先生正在联系车呢。”

阿聊问邹广:“他母亲什么时候没的?”

“说是大前儿个中午。”

按理说人一没就该通知亲戚的,怎么临到出殡才有消息?

正想着,邹广说车到了,是一辆早已改作拉货车的客车,后面的座椅全拆了,成了空荡荡的车厢,临时租车,能找到这样的算不错了。

唯一的一个位子就给卢燕济坐,剩下的张默冲,阿聊,还有来报信的张家人张昌福,都坐在一张草荐上。

张默冲背对着人坐着,背佝着,很长时间内一动不动。

唯一一盏煤油灯挂在车壁上方,路途颠簸,车厢一直摇晃,灯影歪歪斜斜的,他的影子却浓黑一片,化也化不开。

阿聊看着他这样,心里也股说不出的感觉,灯光太晃,总有一种聒噪的感觉,她起身,把煤油灯取了,放到最后面去。

如果这样能让他好受一些。

反观张昌福,他倒是一副好精神,路途无聊,他甚至几次三番想逗阿聊说话。

阿聊不放心地看一眼张默冲,板着脸回他:“嘘,莫说话。”

川沙在上海东郊,不远,但路修得不好,一路又都是大雨,终于到张默冲家的小镇时,天也大亮了。

不过天阴着,亮了也灰蒙蒙的。

张默冲的母亲是因肺病死的,尸身停在已经很久不住人的老宅,据说这是她生前吩咐的,不在自己院子里出殡,为的是不让儿子日后再回家,想起的全然都是她躺在棺材里的事。

张默冲一进门,一直在帮衬他母亲做事的老曹看见他,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哥儿…”

他欲言又止,是因为张默冲的二叔张谦文出来了,警告了他一眼。

张默冲的嗓子哑了:“曹叔,我都知道的。”

他一个月前就通知家里要回来,连坐火车的具体日期都在信里写得明明白白,昨日他在上海,老曹和母亲都是知道的,张谦文也不会不知道。

川沙和上海不算远,要是有心喊他,他不至于见不到母亲最后一面。

但是拖到现在才通知他,为的是不让他母亲当他的面交代遗产。

人死不能开口,只要没有签字画押,张默冲父亲留下来的祖产,张谦文和几个兄弟就还有插手的机会。

张默冲到的时候已是入殓的时候了,他一进门,五个叔叔和一群长辈都候着,他一路无话,先去灵前拜了三拜。

母亲周氏其实是卢燕济姑母的女儿,而且不是他姑母所出,是妾养的女儿,因此没有名字,因此牌位上只刻着“先妣张氏周太孺人之位。”

几个叔叔不满意他进门都不问人,忍着他拜完,都要七嘴八舌地开口,没想到张默冲一把抓住牌位,转身问众人:“谁主张做的?”

二叔张谦文站出来,皱眉:“怎么了。”

“我妈户上分明有名字,为何不写?”

他母亲领他单过那年,在政府重新立了寡妇户,姓周。她一辈子没有名字,让人周大周大地叫,如今丈夫死了,和婆家小叔子们也翻了脸,这才决定给自己取个名字,说叫周立,今后要挺立于人世,再不低头。

三十多岁才取的名字,别人根本不当回事。

但张默冲记得。

张谦文脸一下就沉了,张默冲不等他说完,对老曹说:“曹叔,麻烦你去做白事的人家再做一个,这回去掉张母两个字,直接把我母亲名字写上,钱我回头给你。”

“人将要出殡,你胡闹什么!”张谦文喝道。

“二叔,”他转身看他,“我已经不是五岁的孩子了。”

“五岁的时候,你们把我姐送人,我妈哭得昏死过去,我被你锁在屋子里,三天没人管过死活。”

其余人都默不作声,低头的低头,出去的出去,张默冲就那么站着,神色都不变。

“现在不一样了。”

阿聊听得有些难受。

最后是卢燕济出面:“如此便等等吧。”

周立一个庶女,原本是没有妈家的,但为了把女儿找回来,她四处求人,最后求到卢燕济上,还是他帮忙,找到了被卖作童妻的张言琨。

但是张言琨只活到十岁,在张默冲八岁时死了。

……

牌位送过来,便开始装殓,张默冲低着头为母亲穿衣,梳头。

阿聊站在一群吊客后面,只能瞧见他的背影。他动作很慢,好几次甚至忘了下一步将要做些什么,呆住了,还是经老曹提醒才记起来。

这时不知哪个人冷哼:“规矩都忘光了,成什么样子!”

装殓完,便是入棺、钉棺,这时外姓的吊客里有几位哭了出来,都是些跟周立没有亲戚、平日里相互照拂的人。张谦文眉头紧皱,不悦地扫视她们一眼。

张家人往日里一个不见,出殡倒是来了不少,但都冷冰冰地站着,心思飘在别处。

棺材被抬走,老曹和几位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都跟了出去,张默冲却不能走,他是唯一的亲人,再挂念死人,满屋的活人还是要应承的。

吊客们一位一位地上来,拜一拜,送香烛,说几句话走了。

而他全程站在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直到大殓结束。

旁的人都散了,几位叔叔还等着,见他还是盯着画像一动不动,连话也不说。

三叔四叔都耐不住了:“你…”

还是张谦文及时把人截住,眼神指指卢燕济,那些人才作罢,不大乐意地走了。

四叔走的时候阴阳怪气,呸了一声:“连哭也不哭,做样子给谁看呢?”

说完,忽然发现有双眼睛死死盯着她,她吓了一跳,一看是人家舅舅的女儿,不好多说,讪讪地走了。

阿聊特别生气,简直想追出去回击她一句。

卢燕济拍拍她:“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我们先走吧,去他们院子里等他。”

阿聊想了一下:“要不…我再待一会儿吧…”

卢燕济看她一眼,看出来她不放心张默冲,于是道:“也好。”也先走了。

过了一会儿卢燕济让人送口信过来,说是旧日同僚今夜招待他,看阿聊今夜是留在张家,还是跟他过去。

阿聊一个人走到门外,把门阖住,挑了一块青砖石头坐下,抱着膝盖,望着前面穿镇而过的小河。

河沿是挤得密密麻麻的人家。

她忽然就想到,如果有一天她妈也死了,她回去,也会像张默冲这样难过吗?

阿聊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视线里忽地出现一个人,悄摸声儿的走着,阿聊认出他是方才几个叔叔中的一个。

他原本想潜进来,没想到却看见阿聊在,脸上有被抓包的窘态,为自己解释道:“我来看看默哥儿…人死究竟不能复生,他也要节哀的好…”

阿聊腾地站起来,一股脑儿往外说: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