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眼 第4章 第四眼

两人都把目光投向门口。门缓缓被推开，钟燎静静站在门口，像一尊清冷的佛像。

肉眼可见的，曲明谊和钟燎在对视上的那一秒，曲明谊十分诧异。

显然，李毓哲和钟燎不大熟，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

曲明谊有点没看懂，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水果。”钟燎把一盘刚洗好的水果拼盘放到了桌上，“你们继续。”

送完他便出了房门。

人是走了，但曲明谊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为什么能这么巧？

两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李毓哲没做完的题目，曲明谊给他留着当作业了。

曲明谊和他一块出了房门，钟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课一结束，必定要和李毓哲母亲进行交涉。她一定会问些问题，曲明谊都一一解答了。

好的，她下次可以继续来。

离开后，曲明谊准备出小区往地铁站走。

单元门刚出，就被钟燎叫了名字：“曲明谊。”

曲明谊停下，皱着眉扭头看他。

“我送你。”

钟燎这么好心，曲明谊完全怀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她没有证据。

“不用。”她刚拒绝，就感觉他的眸子瞬间凉了下来，像爪子一般将她勾了回来，紧紧围住，“哦，那麻烦了。”她答应下来，也不算吃亏。如果他今天真的是出于人道主义，而不是别有用心的话。

上了车，两人还是不知道该聊什么。其实可以聊的东西挺多的，就比如今天的偶遇。

曲明谊没提，她觉得自己没资格问这个。

她不问，不代表钟燎不会问，他甚至一点铺垫没有，就直接切入正题了：“怎么来家教了？缺钱？”

“缺。”曲明谊不跟他绕弯子，直接坦白了，“你怎么……”

“李毓哲母亲是我的姑妈。”

这么看，陵城是有点小。曲明谊就该猜到的，她让萧漾帮她找，范围直接缩小了一大圈。

“你也不像是那种喜欢走亲戚的人，你跟你姑妈很亲吗？”

“一般。”钟燎打了个哈气，“我爸让我来送点他带的特产。”

曲明谊睨了他一眼。钟燎是看着挺疲惫的，也不像是装的。

她问：“你很累？”

钟燎瞥了下她，“六点钟刚下飞机。”

原来是出去出差了。刚下飞机又开车去姑妈家送东西，怪不得累。

钟燎刚打算按按钮，启动车辆，却被曲明谊打了下手背，“我来吧，在赚到钱之前我还不想死。”

“哦。”

一路都很安静。钟燎估计是真的累得受不了了，一直睡到了家门口。

曲明谊提醒他：“到了。”

钟燎眯了眯眸，环顾四周才发现是自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我走了。”

曲明谊刚要开车门，却听一声沙哑，“留吧。”

她怔了下，不明所以地转头看他，“你今天累成这样，还要做吗？”

钟燎：“……”曲明谊跟他说话时总有种像看精虫上脑的生物似的。他是正常人，自然有生理需求，但也没有到那么频繁的地步吧。

“做。”

这下换她呆了。

钟燎是在开玩笑吗？

不像。

曲明谊跟着他一块上了楼，在心里一个劲骂他这种男人。

进他家后，曲明谊是懂规矩的。她什么话都没说，直接上楼进房间洗澡了。

钟燎在原地轻笑了一声。她倒是自觉。

等他进房间的时候，曲明谊已经乖巧地靠在床上玩手机等他了。

她见他来了，便把手机放下。她看着他直接把灯关了，然后才上床。

“你今天不戴啊？”

钟燎无语，笑得痞了几分，故意恐吓她：“不戴。”

两个人之前有交谈过，如果钟燎不戴套，那曲明谊事后就吃药。但到目前为止，曲明谊还没有吃过药。他没让她吃。

曲明谊完全没读出他的意思，“不戴就不戴。”

“躺下。”

“你躺下怎么……”曲明谊纳闷，他躺下了难不成是让她在上啊？哦，他没劲了，让她使是吧。

“小姐姐——”钟燎慢悠悠地拖着长音，拥着几分慵懒，“睡觉。”

睡、觉？这词汇出现在他俩之间是不是有点太陌生了？

曲明谊虽然疑惑，但也没再说什么了。休息总是好的。只要他不半夜反悔就好。

半夜时，薄雾轻轻半掩月亮的面庞，只能隐隐约约窥见她娇羞的笑容。

一具身体滚烫的温度贴了上来，直接把曲明谊吓醒了。

不是不做吗？

她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钟燎的手上。他完完全全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微贴在她的肩膀处，均匀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肌肤。

动作仅此而已。吓死她了。

一直到第二早，这个动作都没变过。因为曲明谊先醒的，她清楚得不得了。

这下是真纯粹的睡一觉了。

曲明谊倒觉得这一觉虽然睡得胆战心惊，但还挺舒服的。钟燎家床挺舒服的。

她轻轻把钟燎的手剥开了，下床去自己房间洗漱。

她今天不上班，也没有那么着急离开。她想着，干脆做个早饭吧。

本来她以为钟燎家的冰箱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食物的，一开冰箱门，还怪惊喜的。

蔬菜、面包、鸡蛋、牛奶、香肠……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看外表，他完全不像一个会做饭的人。

曲明谊知道他家有烤面包机，各种厨具也都备着。她好准备早餐。

钟燎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温度，像是曲明谊从未来过一样。

他抬手扶额，闭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他习惯性地去床头摸手机，然后点开农行。

在手机上输数字时，他迟疑了下，把数字删了改，改了删，来来回回三四遍才打出去。

楼下的曲明谊刚好把早餐做好了，她抬头看向二楼，好像没什么动静。

她拿了手机准备休息，却看见农业银行95599发来了一条短信。

“【中国农业银行】钟燎于8月12日8：32向您尾号xxxx账户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600000.00，余额870765.02。”

等会儿，多少？！

曲明谊眼睛都看直了，六十万，钟燎是半梦半醒闭着眼睛按的数字吧。而且昨晚，他俩也没做啊，他打什么钱？

她再抬头，却与睡眼惺忪的钟燎隔空对视上了。

她下意识开口询问：“你是没睡醒吗？”

“有点。”钟燎打了个哈气，懒懒地回她。

“你不用打钱的。”

钟燎绕过她去倒水，语气随意：“你管我。”

“你零多按了一个你知道吗？”她以为是他没注意。

“知道。”钟燎瞟了她一眼，“送你了。”

你家钱能当礼物送出去啊？砸死曲明谊算了。

吃饭的时候两人一言不发，曲明谊低头刷着短视频。

钟燎对这个不感兴趣，他还觉得刷视频是一种非常浪费时间的行为。

吃完饭，曲明谊准备拿着盘子去厨房收拾一下，被钟燎拦了下来：“我来吧。”

“哦。”曲明谊主动把盘子塞到了他手里，转身离开了。

钟燎真有种自己上了当的感觉。

曲明谊上楼把自己东西收拾了下，把换下的脏衣服拿袋子装好。

她打算走了。

“我走了。”她是打算和他打声招呼的。

但这一开口，却出不了这个门了。

“晚上陪我出去吃饭。”

“啊？”曲明谊撤了一步撇头琢磨，“为什么？”

还未等钟燎开口解释，她就先猜测起来：“你想让我帮你挡桃花对吧？”

“如果你想，也不是不可以。”

曲明谊干笑了下。

夜晚的陵城，百家灯火摇曳，繁华的夜世界拉开序幕。

曲明谊依旧是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两件换上的。

她跟着钟燎来到在时里的时候还有点懵。她这辈子第一次能进这么高档的酒店。

在时里这家高档酒店靠江，而且只在晚上营业。

曲明谊有一种在这个酒店里最便宜的东西就是她的感觉。

“你桃花什么时候来？”

钟燎只是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曲明谊自动闭嘴。

服务员一趟一趟地将菜端了上来，曲明谊也无心管钟燎的桃花什么时候来。

但出她意料的是，没等到桃花开，反把自己前夫哥刮来了。

“曲明谊，还真是你啊。”

曲明谊抬头朝对方看去，她显然愣了几秒，随后起身和对方打招呼：“好久不见。”

“是啊。”前夫哥略有感慨，“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来这和……”他看向钟燎。

钟燎这人长得矜贵得很，像松木之巅的雪，像开在悬崖边的一支野花。既保守又放荡的感觉。

前夫哥笑着问：“和男朋友吃饭吗？”

曲明谊歪了下脑袋，听到这个词，是有几分诧异。她摆了下手，解释：“我们公司的合作伙伴，我的甲方，请他吃个饭。”

前夫哥没多问下去，又客套了几句话，便先离开了。

曲明谊坐了下来，这才发现钟燎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

她疑惑：“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钟燎只是淡淡一笑，抿了一口柠檬水润嗓。

这段对话结束后，两人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怪异。

江边的风多少有些燥热了，柠檬水一杯接着一杯下肚。

吃完饭，服务员过来问他们俩谁结账。

钟燎站起身来，走得比谁都轻松，轻瞟曲明谊一眼：“她买单。”

曲明谊：“……”

凭什么是她结账？不是他拉她来的吗？

这顿饭八千四啊。

路上，曲明谊无聊地把玩着那张她特意让服务员开下来的小票。她虽然没有找钟燎报销的打算，但她却有故意提醒他的意思在里面。

“这顿饭为什么我买单？”

钟燎慢条斯理地回：“你自己说要请我吃饭的。”

“我那是……”曲明谊本想辩解，但话到嘴边却发现不太对劲，“客套话。”

“那是你前男友？”

“是我前夫哥，怎么了？”

“你看人眼光是不怎么样。”

曲明谊翻了个白眼，“那你还和我这种人维持那样的关系。”

钟燎不再搭话了。

不知道是夜太黑了，还是怎么了，曲明谊总觉得钟燎脸黑黑的。

“上楼。”钟燎把车停下，只是冷冷地甩下了一句话。

随后，车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曲明谊拧着眉，这家伙发什么神经？

她昨晚已经用了一个非常牵强的理由留宿了，她今天不能再在这里住了。他们的关系不能这样。

“钟燎。”曲明谊下了车，将门掩上，轻声叫他，“我不能留在这里。”

曲明谊在他们之间早就划上了一道清晰的界限，她不可能越界的。她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越界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他扭头与她的视线相撞，懒懒地撩起眼皮，“我说的，不够么？”见曲明谊还是不为所动，他只好拿出自己以往的必杀技，“这周还差一次。”

是的，还差一次。昨天的那次不算。他们没有做起来。

“哦。”曲明谊认了。

上了楼，曲明谊不用他提醒便直奔房间。

洗澡的时候她就在想，和钟燎的这段关系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他们会如何结束这段关系。

三面玻璃被雾气淹没，曲明谊突然就看不清自己了。

曲明谊又回想起两人刚刚在车上时的场面，她总觉得钟燎想和她说些什么，但最后又没说。她猜来猜去，也不明白为什么。

他们之间确实没什么话题可聊，路上太安静了也许就是正常现象。她不该多想的。

曲明谊洗完后，把湿漉漉的头发用吹风机吹干。这期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曲明谊把卫生间收拾好后，便开了门准备出去，刚踏出去一步便被人用力握住了手腕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