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司宜无奈了,说:“我没这个本事。”
季般般说:“我说你有,那你便有,五年,如何?”
“这五年纪恒会守住仓处营?”顾司宜今日就是来与季般般做交易,她信季般般能有办法让她走出去,钟家拿不到黑牌,还是会在太傅身上下功夫。眼下能保住仓处营的只有太傅。
太傅此人一生风寒傲骨,但再桀骜难驯的鹰都会有弱点,只要季般般能助顾司宜能出去,她便能在都处营采取行动之前。
将太傅家眷安置妥当,南下浔安时,太傅家眷由叔父几支亲卫护送前往了葭泰。
云太傅与叔父交好,此事除了她那夜偷听到,应是不会再有旁人知晓。“都处营已寻回云太傅,如今正是都处营坐上主统的时机,保住纪家,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季般般似是无所谓一般,玩弄着手中的黑镜,“话是不是说反了?你当真以为景听尘能在千里之外护着你,是你需要纪家。”
顾司宜沉默半刻,她骤然抬眼,说:“我答应你。”
季般般这才放下镜子,莞尔一笑,像是一早便猜到顾司宜会来寻她一般,这笑,让顾司宜觉着上了当一般。
季般般拿起一旁的月团咬上了一口,“这么难吃,果真这娇贵姑娘的手做不来这粗活。”
顾司宜绕到她的面前,将篮子扣上说:“你爱吃不吃。”
季般般咀嚼的较慢,眼神带着些哀伤,好似在读着故人的书信,满是难过,她尝了一口便没再吃了。
她的眼眶中没有一滴泪水打转,却看着像是大哭过一场,让顾司宜觉着好生奇怪,还以为自己惹的她不高兴。
顾司宜没有追问,天色渐黑了起来,她看向窗外,那案桌上燃起了香烛,季般般的殿中除了允乔没有别的太监宫女,她不像是被太后苛刻,许是喜欢静。
“可要去放天灯?”顾司宜小心翼翼地问道,季般般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有拒绝,走了出去。顾司宜拿着自己做的天灯追上去。
院内的灯笼比起琼露殿多了好几盏,整个院子照的亮堂,她生来怕黑,琼露殿便没有这等好的条件,生活了三年,她以为自己习惯琼露殿那般黑漆漆的感觉,今日她才觉着,她更喜欢隐仙殿这亮堂的地方。
她做的天灯刚点上,内里的支架便散开了,烛火立刻将天灯整个烧了起来,顾司宜只得用脚去踩,想灭去这大火,微风一吹,将烧过的灰烬吹的四处都是。
季般般瞟了她一眼,“你是要烧了我这隐仙殿不成?”
顾司宜有些尴尬,“做的不好,坏了。”
“过来。”季般般从案桌上拿过一个新的递给她。
随着一个虎头天灯升起,宫里四处都飘起了天灯,季般般站到案桌前点多点了几只香烛,案桌前不知何时多了一灵牌。
灵牌未刻字,见季般般和允乔行了大礼跪拜,顾司宜站着不是滋味,索性也拜上了几下。
礼毕,顾司宜问:“这灵牌是何人?怎未刻上字?”
允乔看了看季般般的脸色,才敢答道:“公主的生母。”
顾司宜未多问,月夕节祭拜生母,她倒是第一次见这等事,她上前点了一旁剩下的香烛插到香炉中,恭敬地行了大礼,允乔说道:“姑娘有心了。”季般般的生母没有名分,按照规矩,这灵牌都不能出现在宫中。
顾司宜说:“即是长辈行礼也是应该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季般般神色莫测,只默默地望着那香炉中的烛火。
大门发出声响,她一离开,这院子变得更加寂静,允乔不敢打扰,撤退到季般般身后,万盏天灯照亮整个天空,到是让满天繁星做了陪衬。
顾司宜出门后未曾碰到小安,疾步朝着琼露殿的方向走去,她捏紧了斗篷,心跳莫名的加速,不安的感觉随即涌来,她推开琼露殿的大门。
殿内站着一群宦官,有序的排列在两侧,常真拿着拂尘站在正中,他面前的小安,被五花大绑,由着两个宦官按着肩膀跪在地上,她一惊,愣在原地。
三年来未曾有人来过,偏逢着此时,常真面带笑意而来,算起来三年未见,他笑起来格外瘆人,她扫着大殿内的人,寻找柳儿的身影。
常真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道:“姑娘不必找了,柳儿姑娘已被太后叫去,姑娘尚在禁足中,怎能随意离开琼露殿。”
这殿内的宦官皆是些会功夫的,顾司宜不由得后退上了两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她面带上笑意看着常真说道:“这不,月夕,在殿中关了三年,趁着门口侍卫不在,去了二公主殿中坐坐,这琼露殿三年没人来过,公公今日带着这么多人来此作甚?”
常真未曾借着她的话回答,反而继续追问道:“姑娘当真去了二公主殿中?”
顾司宜镇定自若,答道:“不然还能去哪儿?”
常真盯着她的双眼,半刻,他轻声细语,说:“难怪奴才刚刚经过留碧园未瞧见您,原来是去了二公主殿中,挨的近,偷偷走走也是无妨的。”
顾司宜缓缓松了一口气,忽见常真挺直了腰板,将拂尘换了方向,尖着嗓子道:“将这奴才革了其职,送去司礼监受罚,擅离职守,好大的胆子。”
刚松懈的心此时又提了上来,顾司宜立马说道:“公公何至如此,今日看守只有他一人,是我出的这殿门,怎能怪的了他。”
常真弯下了身子,说道:“今日幸得是让咱家撞见,若是旁人怕是连姑娘都得受责罚,宫中侍卫人数何其居多,都护着各宫主子安危,奴才做得这司礼监掌印一职,便得树个威信不是,若是侍卫人人都擅离职守那怎了得,若奴才真想罚他,怎会让带去司礼监。”
顾司宜看了眼小安,小安随即说道:“公公,小的甘愿去司礼监受罚,擅离职守是小的不对。”
“带走。”常真一挥拂尘,两个宦官便将小安架着出了琼露殿,常真未曾有揭发她的意思。
顾司宜说:“我知晓公公管理六宫不易,白日还需辅佐陛下,天下四乱,这浔安如今也尚不太平,宫中侍卫虽多,可都也是各有其职,小安他家中尚有二老,靠此才谋得生计,公公可否给我个面子,且不摘去他的侍职。”顾司宜微微低了身子。
常真扶住她,身子更低了些,“姑娘说的哪里话,他看护姑娘安危三年,自是有些功劳,奴才将他留在司礼监安排些差事,俸禄同侍卫无二,姑娘看如何?”
顾司宜有些诧异,说道:“按大北王朝条例,家中独子者不得进宫做太监,公公怕是忘了?”
常真笑出了声,他稍微靠近了些顾司宜,小声说道:“奴才自是没忘,只要姑娘不说,奴才不说,谁会脱了他的裤子查验他是不是真太监呢?”
常真的话说的中听,能坐上掌印一职,便是有些心眼的,三年前那场狱杖刑,常真也是向着她,让人打着假棍,虽是如此,可她似是觉着这老宦官面上的笑假的如此可怕。
“有劳公公了。”她微微屈膝行了礼,“公公今日之恩我会记在心里。”
常真将她扶起,笑道:“姑娘说笑了,耽搁了不少时间,奴才差点忘了正事,过些日子便是圣贤帝三年祭,按照大北习俗,帝王仙逝第三年的生辰,便会举行祭祀式,以前帝王三年祭皆以杀二十五家禽为主。现下太后的意思是由姑娘届时亲手杀虎祭圣贤帝之陵。”
顾司宜捏紧的拳头藏着披风之下,帝为龙,武将为虎,父亲生前朝服便就是二品武将着的猛虎补子。这无疑是让她难堪,她做不得,也做不了。
顾司宜说:“公公,我自幼身子弱,顾家虽是武将世家,可偏偏生了我这么个弱女郎,提不动刀,舞不得剑的,怎么能杀的动此等猛兽。”
常真手递给顾司宜,搀扶着她进屋,“姑娘可放心,到时那虎喂了些药,乖乖地躺在那祭坛之上,绝不会动弹,姑娘下手快些,免得药效过了,那畜生伤了姑娘,这畜生的命怎比得姑娘的金贵。”
话里有话,顾司宜算是听明白了,常真多点了根蜡烛,屋子多亮堂了一分,他挑动着烛心,念叨着:“赶明儿奴才多让人送上几支蜡烛来,瞧这屋子黑的。”
“公公可知,太后让柳儿去所谓何事?”顾司宜将解下的披风交到常真手中。
常真接过,四处寻着木施,“这不太后宫中人手不够,都赶去忙那三年祭的事儿,待到三年祭举办结束,自会将柳儿送回。”木施立在角落,中间的梁木都已断了,他啧了两声。
顾司宜明白,这是在以柳儿作为要挟,常真行了礼,退了出去,掩上了大门,她听见院中的人陆陆续续都退了出去,瞬间这破旧不堪的琼露殿只剩下她一人。
屋内多点了一支蜡烛,也未将这屋子照的亮堂,她索性一口气吹灭了房内仅点着的两支蜡烛,借着屋外的光,静静地坐在这小桌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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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要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