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可能重大危机的时候,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
有些人,选择先哭一哭缓解焦虑的,
有些人,二话不说扛起重机枪出去和人干架的。
有些人,边哭缓解焦虑,边扛起重机枪一通扫射。
当然,也有像沉礼絮这样,哭又哭不出来,重机枪抗又扛不动,于是决定先吃饱饭的。
她撑着阿婆亲自赠送的,开过光的蓝色晾衣杆当拐杖下了楼。
阿婆待她如亲孙女。
一听说她受伤了,决心每天雷打不动地给她送一碗鸡汤补身子。
沉礼絮坐在有些老旧的客厅里,电视里播放的肥皂爱情剧正播到激烈的争执片段,主角们的嗓音一个比一个高。
沉礼絮端着老式红白花纹相间的碗,盯着电视的视线右移到挂钟,还剩七分钟。
头发花白的阿婆看了她一会。
沉礼絮感应到目光,扭头看过去。
阿婆迟疑:“不烫?”
沉礼絮:“啊?”
她回过神,哇啊好烫好烫!
双手立刻远离碗,贴着脸降温,又冲到洗手台,哗啦啦的水流冲过发烫的掌心。
阿婆拿着蒲扇,“哎哟。”
沉礼絮尬笑甩干手,重新坐回来。
她扫一眼挂钟,六分钟,拿起汤勺,喝上一口,舌尖被烫得小脸皱起来。
阿婆蒲扇拍她的背,“不着急哟。”
“阿婆的汤太香了哈哈。”
沉礼絮笑着应声,拉回注意力吹了吹汤,才往嘴里送。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汤,看着阿婆最近追的天昏地暗的剧。
女主因为撞见男主和女配吃饭而十分在意,男主因为女主的避开而茫然,两人互相误会,心存芥蒂。
沉礼絮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
13:26
还有4分钟。
阿婆一拍蒲扇,“解释啊!有误会怎么就不说呢!”
沉礼絮握着汤勺的手一顿。
对。
或许,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拿出手机,登陆寻觅账号的小饼干,选中当事人,再一次发私信。
以最简练的语言将发生的事交代一遍,这从头到尾是个乌龙,比起上一次的回复,这一次绝对的语言真挚,感情肺腑,文采斐然,发人深省。
沉礼絮看完,忍不住截屏,最后升华的部分下次写议论文说不定还可以用上。
“对方正在输入中”出现的几秒钟,她端着勺子,汤摇摇晃晃差点洒出来。
电视机里争吵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沉礼絮抬头看一眼,男女主怎么跑到天桥边了,这非得下去一个吗。
手机震动,“粉红心心心心”发来一句:「真会扯啊,第一遍我就不信,同样的话说两遍就有用了?你当我就能信?」
粉红心心心心:「我之前是没证据,现在被我抓到了吧,他亲口承认的昨天去找你了!要是真没什么,他为什么去找你?你们真不认识,他会知道你住哪里?!
粉红心心心心:「道歉!你自己挂,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显然,真诚在这个时候的作用不大。
13:29
还有1分钟。
就算要和对方辩论个你死我活,这么点时间才够她打几个字。
沉礼絮吞吞地喝一口汤,烫过喉咙都没什么感觉。
她抿抿唇。
二十秒钟过后,她郑重写下:「宴清屿在追我。你知道他的吧?你朋友好像也和他很熟?」
沉礼絮:「宴清屿和你那位,你觉得正常人都会选谁?」
她盯着屏幕,看着对面噼里啪啦。
如同永动机从不停歇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微妙地顿了顿。
她没忍住地又咕噜咕噜喝一大口汤,热乎乎的汤下肚。
“对方正在输入中”沉静一会,又忽然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感觉又是长篇小作文,沉礼絮移动手指打字:「你可以去问你的朋友,昨晚他们都在,发生过什么事,他们也清楚,聊完以后,你再决定要不要相信我的话。」
时间滴答走到13:30
沉礼絮端起桌上喝空的碗,看一眼喝空的小炖锅。
“……”
难怪她碗里的汤怎么都喝不完。
她分神回消息的时候,阿婆就立刻过来给她盛满了。
沉礼絮拿着锅和碗挪到厨房,水龙头拧开,水流哗啦啦。
沉礼絮盯着夏季温热的水抚过手上,一个碗接着一个碗洗。
十分钟后,将锅碗搭在架子上沥干。
她望着窗外发了会呆,才像是终于有了勇气。
她回到桌前,拿起手机,点进小饼干,深呼吸一口气——
删掉了。
沉礼絮指尖微抖,点进点出反复确认。
真的删掉了。
沉礼絮深深吐了一口气,往椅子上坐,胃撑得她快要坐不下去。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喝了不知道多少碗的汤。
她承认,有赌的成分在里面。
错怪寻觅了,到头来还是姐妹的方法靠谱。
宴清屿这个名字挺好用的,幸亏他人在B市上学,来A市应该只是偶然,大家以后八竿子打不着。
沉礼絮恭恭敬敬地对着B市的方向双手合十,虔诚致谢。
从愁得像是被炒干的铁板鱿鱼,变成活蹦乱跳的铁甲鱿鱼。
-
既然有一个请假的借口,必然要多请几天。
沉礼絮借着脚伤,在家里又风平浪静地咸鱼几天。
夏季阴沉沉的午后,看起来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暴雨即将降临。
寻觅在课间给她发消息:「你还是早点回吧,通知要月考了,老许画了好多重点啊,」
寻觅:「昨天传你的笔记,你都看完没啊?」
沉礼絮:「我看开了。」
寻觅:「……」
轰隆隆的雷鸣声响,学习的话题太过沉重。
寻觅发消息和她说,隔壁班转来了个巨帅的男生,还是个学霸,等她能回学校了,再一起路过隔壁班拆盲盒。
但这并没有让气氛实际地好起来。
丢开手机,沉礼絮拿出崭新的数学书,看向窗外。
这几天的雨下了停停了下,衣服很难干。
怎么看都和她一样,不想干了。
她翻开数学书,每一页的字里行间都写着“该睡觉了”。
啊,她好喜欢这种人在房间里,脑子不知道在哪里的感觉。
沉礼絮决定遵从本能,先睡个觉。
手机震动声响起,沉礼絮午睡醒来。
她睡意朦胧地接起电话。
对方清冷的声音像是夏季里丢进凉水里的冰块,清清凉凉。
她一下子就醒了。
这人是来问租房的。
因为阿婆腿脚不太方便,所以租房广告上还写有她的联系方式,她偶尔会帮阿婆带人看看租房。
沉礼絮半坐起来,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电话另一边听了设施情况,犹豫一下,问方不方便看现场。
望一眼窗外,积雨云散去,午后**的阳光照着窗台的盆栽都焉焉的。
闷热的下午,估摸阿婆午睡还没醒。
沉礼絮想了想,“好,你楼下等我一会。”
随意抓了抓头发,沉礼絮撑着晾衣杆当拐杖,蹦跳着下楼。
这里房租便宜,地段也不算特别差,但因外观有些阴森,有意向的人看了看设施情况,也就放弃了。
沉礼絮去管理处取了看房的钥匙,转头往外走,回拨电话,“你在花坛边吗?我没看到你——哦,我知道了,你应该是在侧门那边,稍等我一下。”
远远的,看见俊逸的身影。
好听的声线,漂亮的背影,她好像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了!
少年转过身来。
宴清屿。
“……”
沉礼絮架着晾衣杆,迅速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