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引力 第2章 支付不起的账单

一、二、三、四······

许舟星盯着预估的治疗费用单，数了数总费用的位数，小数点前面有八个数。

“是中央星那边最新的治疗技术，但是，也有风险。”孙医生的神色也有些凝重，“并且这个风险还不小，手术成功率不到百分之四十，而这百分之四十里，又有将近半数会在术后突然病情恶化。”

许舟星觉得很难以置信，千万星环共和国币换来的竟然不是百分百的存活，这对他来说实在有些超出认知。

“治疗和患者本人的情况息息相关，A和O之间的契是一种现代科技也很难研究透彻的东西，有些人离开伴侣能够存活，但有些人不行。”孙医生解释道，“所以尽管有治疗方法，但我并不建议你尝试。”

许舟星咬咬嘴唇，他觉得孙医生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完，于是静静地等着。

果然，没一会儿，孙医生又继续说：“但我那位老同学，恰巧告诉我了一个消息，我觉得或许应该告诉你。”

“孙医生你快说吧！”许舟星眼睛一亮，“我给你送大锦旗！”

“哎呀哎呀不要。”孙医生摆摆手，“也不能算好事其实······”

孙医生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说：“他有位病人，也罹患信息素方面的疾病，需要找人协助治疗，报酬不菲，比你父亲需要的治疗费还多。”

“还有这种好事！”许舟星立刻激动起来，“他们招人有什么条件？”

孙医生瞪了他一眼，兜头一盆冷水：“不是什么好事，你用脑子想想，这么多的钱，不就是买一条命吗？”

许舟星这才微微冷静下来。

是啊，这么多的钱，他一辈子都攒不到那么多，可不是能买一条命么？

“会有生命危险吗？”许舟星小心翼翼地问。

“理论上，出人命的概率很低，就以往的病例来看，没有协助者在治疗过程中丧命。”孙医生顿了顿，“但有协助者在治疗结束后意外身亡，不过这点也可以放心，关于保障协助者的人身安全，现在已经有了十分全面的规定。”

“那还好。”许舟星松了口气，又觉得这事像天上掉馅饼有点不真实，问：“孙医生，这事儿真的是真的吗？”

“是，我可以用我的信誉、我的母校担保，绝对属实。”孙医生诚恳地说，“目前协助者还在遴选阶段，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帮你联系，但我还是必须劝你慎重。”

“还在选？”许舟星十分意外，“他们还能选人？”

孙医生笑而不语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许舟星觉得这实在有些难以想象了，问：“那他们什么条件啊？”

孙医生却没有回答他，只是说：“这我不能多说，你先回去想清楚，若是愿意，再找我。”

许舟星并没有犹豫太久，其实这事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好犹豫的。

首先他并不一定能选上，若是选上了、拿到钱了，林晚风能治好当然好；若是治不好，他也不后悔。

很快，他就整理好了自己的个人资料发给了孙医生。

两天后，有人将他接到了中央星的信息素基因研究所，为他做了十分全面细致的身体检查。又请他确认自己是否有参加这次协助者选拔的意愿，并拿出了一本书那样厚的协议给他签。

周博士——孙医生的老同学，来看过许舟星一眼，跟他说：

“别看这玩意儿厚，你可要仔细看。”

许舟星抬头看了周博士一眼，发现他和老好人孙医生不太一样，有种精明又锐利的感觉，但他的眼底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有种不易察觉的淡淡怜悯。

那份怜悯的情绪转瞬即逝，许舟星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你还未满二十一岁，”周博士打量着他，“我原本不太想将你纳入备选范围，但在中央星，十八岁就已经成人，所以我也并没有理由刷掉你。”

许舟星愣了愣，下意识地说：“谢谢您。”

周博士并没有多留，只是提醒了他两句注意事项就很快离开，大概是去忙别的事了，陪着许舟星在屋里看协议的，是一个打扮一丝不苟的女人和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身上还带着枪。

许舟星不禁有些走神，女人很像是某种文职秘书，而那两个男人则像是保镖一类的角色，这样奇异的搭配许舟星从前没有见过，不由得暗暗揣测起他们的来头。

女人屈指敲了敲桌面，提醒他仔细看协议条款。

许舟星这才回过神，赶紧一行行仔细地往下看。

协议条款非常多、定的非常细，许舟星花了四个小时才看完，最后惊奇地意识到，这只是一份参与竞选的保密协议，并不是他被选定了所要签的“劳动合同”。

这么严格，许舟星暗暗腹诽着，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感谢你愿意伸出援手。”女人慢条斯理地收好了文件，“你的住处已经安排好了，现在送你回去，请不要擅自行动，后天上午九点，会有人去接你。”

许舟星被送往了附近的高级酒店，他这辈子第一次住这么大的房子，也是第一次享受到了包场的待遇，在泳池、温泉和娱乐射击场里玩了个够，然后乖乖地等着对方来接自己。

直到他被蒙上眼睛戴上静音耳机，他才感觉到了一丝害怕的情绪。

“我们要去哪里？”许舟星不安地问。

没有人回答他，也或许有人回答了，但他听不到。

“我还要赚钱给我爸治病，”许舟星哀求道，“干什么都行，你们一定要让我回去，好不好？”

依旧没有人回答。

就这样，忐忑不安的许舟星被带到了一个像审讯室一样的屋子里。

眼罩和耳机被人取下来的一瞬间，对面的女人看见许舟星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惊讶地轻笑了一声，随即清了清嗓子：“许先生，你不用害怕，先擦擦眼泪，今天只是来同你做一些详细的介绍。接下来我们的谈话内容都需要按照协议严格保密，当然，你在听完之后，依然有决定是否继续参与的权利。”

是之前盯着他签保密协议的那个女人。

许舟星仍旧有些害怕，开始思索前天的保密协议是不是有哪里是陷阱。

这些人该不会是要摘掉自己身上的器官进行交易吧？！

许舟星脑子里忽然浮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并且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他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想要找到机会逃走。

但很不幸，这件密闭的屋子还把守着五个保镖，以他的体格，根本不可能打得过。

“你投递个人资料之前，难道不知道自己是要来做什么吗？”女人将自己的终端摆在了桌上，像许舟星出示了自己的身份卡，安抚许舟星的情绪。

“来帮人治病。”许舟星警惕地盯着她。

“那你知道报酬吗?”女人又问。

“知道。”许舟星点头。

“那你不应该这样害怕啊，报酬与风险往往对等。”女人笑了笑，又说：

“正式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方，目前供职于游氏集团，是游氏少东家游简歌的私人助理。”

“我们现在在哪？”许舟星四下看了看，“这可不像一个正常的集团会有的地方。”

“是，这是军部的地盘。”方助理耐心地解释道，“如果你关注中央星的新闻，应该知道，简歌和乔钺将军在半个月前刚订婚。”

这两个姓氏许舟星听过，游氏是做星际军火生意的，至于游简歌，他没听过这个名字；而乔钺他倒是听过，乔钺应该是星环共和国现在最出名的A，在边远星系打了好几场胜仗，让异形闻风丧胆，也让星环共和国所有O为之疯狂。

许舟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等等，你叫自己的上司简歌？”

“是，简歌喜欢旁人这样称呼他，往后你若是和他见了面，也尽量不要用那些太老套的称呼。”方助理继续说道：“而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简歌的未婚夫乔钺患有严重的信息素狂躁症。”

“信息素狂躁症？”许舟星身为一个beta，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A和O总是患上各种各样和信息素有关的奇怪病症。

“简单来说，信息素狂躁症的患者需要匹配度99%以上的伴侣信息素安抚，但在彻底接受信息素交融之前，他们有99.8%的概率会伤害伴侣。”方助理面无表情地说，“omega的身体无法承受这样的伤害，需要身体更为强壮的beta通过注射信息素的方式，代为引导交融。”

“什么意思？”许舟星听得一头雾水。

方助理只好用更糙的话给许舟星解释：“需要一个beta，注射omega的信息素，帮助患有信息素狂躁症的alpha度过发情期，让alpha体内的激素水平回到正常值，这样病就好了。”

许舟星对AO的生理知识知之甚少，他一个beta没有上过AO的生理课，因此还是不太明白，有些不解地问：“注射完信息素之后，要怎么帮助alpha呢？”

方助理听他这么说，也不止是气还是无奈，总之笑了一声，用最糙的话解释道：“做、爱。”

许舟星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什么？”许舟星晃晃脑袋，以为听错了。

游简歌让助理帮他找人和自己的未婚夫，做、爱？

这怎么可能呢！

“这是在特殊情况下被许可的治疗手段。”方助理也看出许舟星的震惊 ，于是又补充说道，“我们接下来的流程是完全合乎规定的，如果你有质疑，可以在保密条款的限制内，进行任何法律咨询，或者申请援助。”

“等等等等！”许舟星觉得脑子嗡嗡作响，“你们这样搞，乔钺将军知道吗！”

尽管许舟星是个beta，但他听过乔钺的大名，也是为乔钺痴狂的一员；毕竟这年头，只要是个军校生，不管是什么系的，很难不崇拜十九岁就上战场、一路立下赫赫战功的乔钺。

迄今为止，乔钺的唯一的花边新闻是举报了一次星际飞艇环游派对，据涉事人后来在网上透露，他本来只是因为勾搭乔钺失败、随口抱怨了几句挣钱好难，乔钺理解成了他被迫从事非法/性/交易，直接举报了他的东家砸了他的饭碗，然后鼓励他去从事正常的工作。

很多人笑话乔钺不解风情、木头得过了头，但许舟星却恰恰觉得，这也许并不是“木头”的体现，而是乔钺听出了当事人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言外之意——求救。

“乔将军自然是知道。”方助理失笑，“不然我们怎么会借用军部的地方呢？”

许舟星哑口无言，对哦，这样的事肯定不可能不经过乔钺的同意！

一瞬间，乔钺那高大伟岸的形象在许舟星心里平添了几丝不太美好的裂痕。

那个英俊又善良的，在战场上杀伐决断、指挥若定的英雄，竟然要靠这样不堪的手段治愈疾病。

许舟星对此感到莫名的伤怀，也有些淡淡的后悔。

如果他不参与这场选拔，那他或许可以一直崇拜着乔钺，崇拜着自己心里给乔钺画下的那个完美形象。

不行不行，许舟星拍拍自己的脸。

不能后悔，爸爸还在等着治疗费，不管要发生什么，自己都得好好表现。

而且······许舟星暗暗握拳，反复对自己说：要是真能睡一回乔钺，那自己还真是人财两得，光想想都怕爽死，游简歌真是星际第一慷慨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