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舒嘉这次是真想哭了。
虽然早知道眼前的男人向来阴晴不定,但短短几分钟就转变得这么快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明明刚才还一副对她产生兴趣的样子啊……
这个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简直难以捉摸。
眼见邬则要上楼,舒嘉指尖捏了捏掌心,鼓起勇气,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小少爷,求您了,能不能别赶我走?”
邬则身体稍顿,垂眼看着那只用力拉住他的,纤细葱白的手。
手的主人的确有些姿色。
可惜,他向来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人:“放手。”
舒嘉哽住,很快又重振旗鼓,语速飞快地说:“小少爷,如果您看我不爽,以后我就尽量不在您面前出现,只要有您在的地方我都避开,保证不碍您的眼 ,可以吗?”
邬则冷冷地说:“你还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谈判。”
舒嘉哭出声。
她简直梨花带雨,啜泣着,满脸眼泪,声音断断续续,又娇弱又可怜:“小少爷,您不能对我这么无情,我爸爸对邬老板有恩,几乎一生都献给了邬家。如果他在天上知道自己的女儿被这么对待,一定会很寒心……”
男人神色阴郁。
话已至此,舒嘉见好就收,她最善于察言观色:“我并不是要威胁您,我只是无家可归,想有个地方住。我已经没有家人,现在流离失所,您就当可怜一只阿猫阿狗,短暂收留我几天,可以吗?我会非常感激您……”
她在赌。
赌已经去世的舒管家在邬家是有一定地位的。
既然邬老板在得知她是舒管家女儿后毫不犹豫地收留她,或许邬则也会多少感念一下昔日的主仆之情。
半晌,男人终于发话:“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出现。”
舒嘉茫然。
这是同意的意思,还是不同意?
“但凡有一次让我看到,立马滚出去。”
狠话撂下,邬则无情地离开。
舒嘉眨眨眼睛,欣喜若狂。
原来是同意了。
望着男人消失的身影,舒嘉后知后觉有些余悸。
好险,如果不是方才她脑筋转得快,搬出“舒管家”,她就真要被赶出去了。
邬则究竟会不会对她产生兴趣还是个未知数,但最起码,她得先保证自己能留在邬家。
睡前,舒嘉忽然收到一个好友申请。
验证消息填的是:【你好,我是陈姜文。】
陈姜文。
舒嘉回忆了一下,是前几天拍的那个小短剧的男主角。
长相勉强算五官周正,家里似乎很有背景。
舒嘉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陈姜文:【舒嘉你好,真不好意思,项目结束好几天了,现在才加上你。】
不管怎么说,也是一个以后有可能再见面的同事。
舒嘉对他不感兴趣,敷衍地回复了几句。
-陈姜文:【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认识这么久了也没请你吃顿饭,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小树佳:【就我们两个人?】
-陈姜文:【哈哈是的,诗雅姐前几天已经请过了,都是大美女,我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如此拙劣的话术,舒嘉了然。
请吃饭是次要的,这男的分明是对她有意思吧。
舒嘉谎称自己明天有面试打算搪塞过去,她实在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陈姜文之前靠选秀节目出道,可惜一直不温不火,最后也没有成团,干脆进军短剧。
据圈内其他知情姐妹透露,陈姜文似乎并不是一个可靠的、稳定的、忠诚的恋爱对象。
目前为止,她消耗的时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达成目标,然后拍屁股走人,离邬家远远的。
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觉得窒息。
此情此景下,所有出现的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她时间的人,都是在干扰她。
未料,陈姜文不依不饶。
-陈姜文:【哈哈,别这么无情嘛。你才刚入圈半年,这个项目是你接到的第一份工作吧?在这一行,多交一个朋友就是多积累一份资源,这次你上来就能担任女二号,我也在暗处帮了你不少呢。】
-小树佳:【这样啊,姜文哥,你帮了我什么?】
-陈姜文:【哈哈哈,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刚好认识导演罢了。他原本只想随便给你一个丫鬟的角色,但我看到了你的照片,觉得你不应该被埋没,才说服他选你当女二号。】
舒嘉看到“丫鬟”二字就来气。
她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火,盯着手机屏幕,半晌忽然笑出声。
-小树佳:【我还以为接到这份工作是我运气好呢,没想到竟然是你在偷偷帮我。既然如此,这顿饭怎么能让你来花钱呢,应该是我请你才对。^_^】
-陈姜文:【新人演员之间的惺惺相惜而已,不用这么客气。其实也怪我,怪我还没有足够的话语权,不然我真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女主角。】
-小树佳:【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能力还不够好,又没有背景,不然我也想成为你的女主角……】
舒嘉没有表情地陪他演戏,可惜茶言茶语她已经说够了。
-小树佳:【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要么在试戏要么在试戏的路上。姜文哥你是个好人,希望你理解我,小演员想接到一份工作真的很难TT。以后如果有机会见面,我会请你吃饭的~】
-陈姜文:【那好吧,辛苦了,下次见。】
摆脱掉这个麻烦,舒嘉把他设置为消息免打扰,随手把手机丢向床头,睡觉。
-
另一边。
蔡停站在男人身边,毕恭毕敬地汇报道:“小少爷,关于舒小姐的背景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邬则后靠椅背,睫毛遮住眼底,不耐打断:“不需要叫她小姐。我从来只有一个兄长,没有妹妹。”
蔡停:“是,舒嘉。其他方面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她的家庭成员关系似乎有些矛盾。舒管家来邬家做事后,舒嘉只和她奶奶一起生活,后来她奶奶出了车祸去世。舒管家的妻子一直没有出现过,看样子似乎是抛夫弃子了……”
邬则皱了皱眉,她的名字被其他人念出来似乎很奇怪,有种说不清的别扭。
想起女孩方才泫然若泣的哀求,以及那句“流离失所”,邬则不动声色地摩挲着杯子,若有所思。
真的很惨啊。
也只恻隐一秒,邬则闭了闭眼睛,别人生活得如何和他没有关系。
“这些不用讲了,舒管家已经去世,我对他的家事不感兴趣,说重点。”
蔡停小心翼翼道:“那就没有重点了,其他方面都很正常,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邬则:“知道了。”
“对了小少爷,我在调查舒嘉……”
邬则倏地出声纠正:“舒小姐。”
蔡停语塞,静了静:“是,我在调查舒小姐的经历时,了解到她高三转过学,而且刚转学那一个月里好像遭受过一场很严重的霸凌……”
邬则垂下眼睫,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兴致缺缺。
原来是被人欺负过,所以才会这么柔弱,这么爱哭?
毫无疑问,那软弱得像兔子一样的女孩一定是又以极其懦弱的形式收场,她对霸凌者最大的反抗或许是强忍着不去求饶。
她的哭泣让人心烦,眼泪是那样不值钱,好像任何困难都会刺激她的泪腺。
邬则随口问:“然后呢?”
“然后就是有些奇怪的地方,霸凌她的那几个人在某天放学后忽然被人关在器材室里暴打了一通,伤得不轻。至于始作俑者,他极其狡猾地避开了监控,至今都没有抓到。”
“然后。”
“这件事发生过后,就没有人再欺负过舒小姐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的舒缩更通畅了些。
邬则将这种心情称之为正常人类天生具有的同理心。
但是很快,想到某些事情,他的心情又不那么美妙。
这样脆弱的玻璃花,惯会招蜂引蝶。
在遇到困难,迫不得已向别人求助时,应该用的都是同种把戏?
真是一个颇有手段的骗子。
邬则眼神阴沉,骨节泛白,玻璃杯顷刻间在力的作用下变得稀碎,扎穿了他的手指。
流出的液体是鲜红的。
鲜艳的色彩刺激着男人的视觉神经,他稍稍冷静了些,冷静过后有些发笑。
差点忘记,他还不是正常人。
他对于情绪的控制能力比正常人差得多,差得远。
“以后她的事不用和我汇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已。”邬则目光沉冷,“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蔡停早已对小少爷的喜怒不定习以为常,帮他包扎好伤口,再蹲下清理碎玻璃。
临走。
邬则出声:“蔡停。”
蔡停连忙转身:“小少爷,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邬则抬眼,没有情绪地盯着他,命令:“笑。”
蔡停愣住,脑筋没转过来。
笑?
小少爷是想让自己笑一下?
小少爷平时不是最讨厌他们嬉皮笑脸了吗?
蔡停不解其意,但主子已经吩咐下来,只能乖乖照做。
他扯起嘴角,无比僵硬地露出八颗牙齿,笑比哭还难看:“嘿嘿。”
邬则移开目光,语气嫌弃:“可以滚了。”
果然,当骗子也需要资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