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自由 第2章 第 2 章

六年前。

“你认识柳清？”

“不认识。”越揽默默把视线从比赛宣传海报的位置上挪走。

顾术颇为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认识你老盯着人名字看啥？目不转睛地跟看你初恋情人似的，整这么深情。”

“我靠有这么夸张吗，人家这比赛不是拿奖了吗，我崇拜崇拜还不行啊，”虽然知道顾术是故意说这话来找揍，但越揽还是被这一番形容吓出一身鸡皮疙瘩，“说话能别这么造作吗，这是个男的好不好。”

“嗯，他其实确实暗恋人家很多年了。”一般不参与这种无聊话题的杨清淮也难得出声说了个冷笑话，搞得越揽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过去揍人。

顾术被逗地哈哈大笑起来，“哎呦老杨你还蛮会造谣的嘛，我以前怎么没......”

话音戛然而止。

听着顾术说话只说了半头，越揽奇怪地撇了他一眼，随口调侃到“怎么，真信了？话都说不利索，我对男的真没兴趣啊。”说完就顺着顾术目光转过身去。

旁边公告栏前面站着一个衬衫干净如新的人，白衣黑裤，这样清爽又有些正式的穿着看起来像是刚参加完什么发言。但比起着装，更引人瞩目的是他的容貌——白色的肌肤透出温润的光泽，眉眼浓墨细描，身姿挺拔而放松。

越揽忽然感觉有点不自在，略显不自然的让视线滑向一旁的花草，还掩耳盗铃地摸了一下脖子，一个人自顾自地忙乱。

丝毫未察觉到这人的探寻的目光也短暂地落到了他身上。

“这就是柳清。”杨清淮突然开口提醒道。

这一声，不仅让顾术回了神，周围或明里或暗中注意柳清的人也都收回了自己的直白目光，随之低语声四起。

偶尔一两句好坏话入耳，柳清也权当有风吹过。

只是……

“他怎么在这里？”柳清回忆起刚刚看到的熟悉身影，连身体都不自主紧绷了一点，“越延难道真的出国了？越家怎么在这个风口还敢迫不及待的把越揽塞来这个学校……”

柳清一时苦心计量着越家的种种不寻常。

另一边的越揽正好借着周围人各色目光将自己探寻的视线掩饰了下来，暗暗盯着那道利落的身姿：“还挺有缘分的嘛，这么大的学校，才刚想着就遇见了……”

"咳嗯——"顾术以手抵唇轻咳了一声，算是勉强拾起了刚刚出神的体面，“那个......那个柳清什么来头啊，好像不是圈里的人吧？”

“是曲家的人。”又是杨清淮答了一句。

“曲家？！这么年轻？他在那干什么的？”顾术有些目瞪口呆了，对柳清的认识眨眼间又翻了个样，“他也不姓曲啊，那只能是在曲家办事的......这，这也感觉不像啊......”

这话倒不是说柳清表现出来的不干练，只是曲家换掌权者后没能坚持洗白这事几乎成公开的秘密了，能被称为“曲家的人”想来手上多少是有点实权也受人认可的，通常这类人的手段都不可谓不狠毒，身上血腥气质也重。

而那个柳清，光看外形完全看不出和那些不明不白的生意有染。这个人要么是伪装的太好让人只觉得是个清白大学生，要么就是和曲家还有什么更复杂的关系。

越揽看着顾术越来越精彩的脸色，知道他多半是想偏门了，忍不住打断，“想什么呢，他是曲柏亲侄子。”

“侄子？曲柏还有侄子呢，怎么从来没听过。”

“是曲知远的一个私生子，据说是曲柏大权在握之后才被发现的，柳清他妈在曲家乱起来的时候就当机立断地改了孩子的姓氏准备自己养着。只是正好曲柏不知道是争这么多年争累了就想着要亲缘情了还是怎样，干脆直接把他接到自己名下养着了，”杨淮清顿了顿，“这事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海市的公子哥们也不会主动招惹他，只是......”

剩下的话不必说顾术也能明白了——只是如果曲柏真的放心他，为什么不让柳清改回姓氏呢？

没等这边气氛因为豪门辛密而凝滞，一声炸响又从远处传来。

“柳清——！”一道饱含着求助依恋和悲愤填膺的叫喊声从几乎十五米开外的地方传来，使路上闻者皆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连顾术这种不着调的人都为这个出场方式表情空白了一秒。

这主人公柳清倒是显出了惊人的定力，能以一脸“这个名字跟我可没关系，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情态淡然处之，试图明哲保身，直到他的舍友乌弛像个炮弹一样试图扑向他的时候才灵活地闪躲了一下。

“柳清......你怎么能这样呢......”乌弛看到柳清躲避的姿态马上露出了泫然欲泣的表情，“我真的很伤心嘛，我姐姐她......”

柳清很快打断了他，“回去再说。”语气有种微妙的自然亲近，面上却漠然非常，两人的相处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刻意。

越揽观察着两人不同寻常的相处方式，倒是好像懂了点什么。

·

两天后

“对，我来面试学研会。”越揽笑道。

”大家族少爷的脑回路果然常人无法理解啊……”在场学生心里几乎同时浮现这句话。

非要来这个潜规则和门道颇多的地方找事干，怎么看都像是鬼附身了才会来。

坐在咨询台的女学生收好内心腹诽报以同样微笑：“好的，我这边安排。”

越揽没等一会，旁边就走来一个男学生，人还挺高大，就是看起来有些胆怯内向，总低着头。

“这是我们崔学长，您跟他走就好，他正好要去教务处找会长。”

两人走后，女学生望向他们背影，终究没抑住心里的疑惑，嘟哝了一句，“学长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扣扣——

“进来。”一道慈爱浑厚的声音传来。

“张主任，学研会这边有点事要找学长......”

旁边本来专心誊抄的人抬眼看了过来，看样子只是跟旁边那个主任示意了一下就朝门口走来了。

越揽此时更清晰也更猛烈的感觉到了一种不自在——随着对方走近的动作，心率不自主加快，眼神也忍不住地错开往右边飘一下。

“先进来。”柳清掠过他们，随手打开了隔壁一间没人的会议室。

“学长这位是大一的越揽，对今年加入学研社很有兴趣。”这学生在柳清面前似乎比刚才在教授面前还拘谨。

柳清扫了眼手边准备坐下的两人，没作声。

这个领路的学生看起来更紧张了，一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也不忘给这个公子哥留面子，愣是以一种诡异的半坐不坐的姿态一板一眼地替越揽做完自我介绍才缄默下来——索性这会语言利落不少。

柳清对这个脑子不灵光的似乎也颇有耐心，只稍稍表露出了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就叫他赶快坐下来了。

越揽看着这出闹剧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大在意。

毕竟只要学研会不想自找麻烦，以他的身份要想加入一个学生组织几乎是不容拒绝的。

柳清同样知道这层道理，对越揽这种来路不明目的不明的人也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们能离自己远点。

正准备随口安排他去个清闲部门。

越揽倏地收回粘在柳清身上的视线，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笑嘻嘻地开口：“学长，我们学研会在外是不是有什么外号？”

场上一时陷入难言的寂静。

崔子饶都下意识抬眼看了越揽一下，只是很快又低下头。

学研会在学校里名声一直不大好听，甚至常被打趣为“登天梯”。这个外号在学生群体里流传以久，甚至校领导对此都有些默认的意味。

正是因为贵族学院的人也分三六九等，各家关系错综复杂。所以在这个学校里，有些人进入学校后最重要的任务并不是学习知识，而是学习怎么跟更上层的人物搭上线，好为以后家里的发展合作铺路。

而学研会作为一个上能沟通老师领导，下能传递消息安排活动的组织，也就逐渐成了很多人讨好金字塔顶端里那些人的便捷通道。哪怕工作繁重，每年还是有很多人看在以后可观利益的份上去面试争取。

但即使被说的再不堪，学研社本身也只是个适应了学校的特殊性的产物罢了，况且，学研社在维护学校势力平衡这方面功不可没，被称为“稳定器”也不为过。

但像越揽这种人，即使他什么都不需要，也有的是人借学研会前仆后继的送好处——这也就是为什么几乎所有人都觉得越揽加入学生会是个脑袋进水的操作。

而只有柳清能成为特例。

背靠曲家同样位于“被讨好”特权范围内的柳清，不仅加入学研会成为了主席，还使得学校里无人有异议。不管从动机还是结果来说，这都是件值得让人推敲的事。

起码越揽还没推敲明白。

不过无论如何，明面上“登天梯”这个外号显然是个有侮辱性的称呼，敢在柳清面前暗示着提起的人，越揽恐怕是第一位。

柳清这下才算是正眼打量了越揽一遍，轻笑了一下，“对什么部门感兴趣?”

"可我还不太熟悉学研会的工作呢。"越揽装着苦恼的样子皱眉歪了下头，同时不忘悄悄关注着柳清的细微反应。

而对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看起来不甚在意地对旁边的学弟说：“那就先带他去熟悉一下这个月几场大赛的日常安排。”

“那.......学长，他让谁带着比较好。”崔子饶有些踌躇，毕竟每个部门工作量和绩效都不同。而其他新成员一般由老成员出于各种原因选走进行培训，要不是实在没人敢接越揽来自己部门学习，他也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特地来找会长一趟。

柳清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样，转头对越揽抱歉笑笑：“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先跟着我了解一些比赛策划，如何？”

该说不说，这笑美得，哦不，是假得可以，就差直接把“看吧，我们部门真的是很没空啊，现在我一个会长都要亲自带人了，要不你还是自己琢磨琢磨趁早退出吧，也别叫人为难”写在脸上了。

越揽看着柳清黑亮的眼眸一时没说话，他单方面认识柳清时间不短，却是难得这样正面接触一次。没等柳清顺水推舟再说什么，旋即粲然一笑地回道：“这很好啊，只是要多麻烦学长了。”

柳清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下好笑。

“正好我一会有个比赛项目要做宣讲准备，你跟我一起吧。”柳清轻描淡写地做了安排后就大步走了，过分利落，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这是阴阳怪气一击不成，改冷处理了？”越揽腹诽。

不近人情归不近人情，一想到这段时间可以一直跟着柳清学习，越揽还是忍不住勾了一下嘴角，这倒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柳清高中给人印象至深，加上处理曲家的那些事他正好可以从柳清下手，好不容易又能遇到，越揽自然不想放过机会。

越揽七七八八计较了一番，回神的时候柳清已经走出十步开外了。

“学长等等我！”

越揽很快就蹭到了柳清旁边，准备问问柳清高中的事，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莫名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给自己做了做心理建设才犹豫着开口：“那个......学长你高中也是在本地读的吗？”

越揽试探的态度在柳清看来几乎一览无余。

随即柳清步伐一停，“有我联系方式吗？”

“啊？没、没有。”越揽被这忽然的提问弄得心里突了一下。

柳清没废话，调出他账号发送完申请才补一句：“加上。”

越揽几乎是受宠若惊了，连忙拿出手机，刚通过申请，对面就刷刷扔来了几个比赛策划的资料包。

“无聊就先熟悉一下工作。”

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