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突然派三司使来到地方,而命案的主犯周临,却在审讯时突然供出一个隐藏在背后的大案。
很快,三司便对田主胡荣,县丞吴璋展开了审讯,并对当地的赋税进行了调查,不但从中查出大量隐田,田主胡荣还因强占土地,手中沾染了十余条人命。
县令、县丞,及一众官员皆被羁押受审,由于案件之大,事情很快就惊动了朝廷,乃至传到了朝堂之上,天子眼前。
——长安·大明宫——
“太史局说今年会有雨,前阵子地方的奏报,南方是下了一场不小的雨,地方的反响如何?”紫宸殿内,皇帝单独召见了中书令李良远,为民生疾苦而愁。
“圣人,”李良远将一份奏报呈上,“地方最近确实有异动。”
“什么事?”皇帝打开李良远所呈奏报。
“潭州近期发生了一桩命案,并由此案牵扯出了官商勾结进行土地兼并与隐匿田地,瞒漏赋税。”李良远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的脸色禀道。
中书令的话与简书上所呈消息,令皇帝大怒,“岂有此理!”
“隐田的数额,有如此胆量,恐怕这背后另有其人。”李良远又道。
“究竟是谁?”皇帝皱眉问道。
“臣已命三司使前往当地查案。”李良远道。
“给我查,仔细查,查清楚了!”皇帝沉下脸色道。
“喏。”李良远叉手道。
从紫宸殿退出,经过三大殿的长廊时,李良远见到了正在等候自己的皇太子李恒。
“殿下。”李良远叉手行礼道。
“右相,圣人的反应如何?”李恒问道。
李良远摇头,“殿下应该知道,这是圣人的逆鳞,就算主动告知,也平息不了多少怒火。”
李恒后退了两步,李良远见他如此,于是说道:“不过既然已经提前得知,还未彻底暴露,便有解决之法,臣会平息此事,殿下勿要惊慌。”
“孤不是怕这个,底下那些人孤自有分寸,孤是怕魏王。”李恒看着李良远道。
“潭州远离京城,多年来一直安稳,究竟是什么人,要与孤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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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佑十六年,十二月上旬,寒冬,大雪至江南。
——潭州——
尽管县丞吴璋与胡荣全都招供,并且认罪,但由于数额太大,事件影响之深,一切涉案的官员都将被送往州府,接受进一步的调查,最后再送至长安,公开处决。
而关于当地百姓被强占的田地,以及一些隐田,则由朝廷委派的新任县令在丈量过后,重新进行划分。
消息传出后,陈阿婆的院子里围满了道谢的乡民。
“张解元,之前是我们错怪了你。”
张景初并没有与他们计较,“当初也是因为诸位的信任,才能替大山翻案成功,如今大家拿回了田地,便是最好的结果。”
庆贺一番后,张景初并没有在陈家沟久留,尽管乡民们将原本屯着过年的食物提前拿出来招待与感激,她也仍然推辞离开。
“时辰不早了,我得赶回潭州城,县里田地的事已经解决,但潭州那边,还没有结束,此案,恐怕就连圣人也要触怒,”张景初看了看即将落下的夕阳,“再晚就要天黑了。”
乡民将她的马匹牵出,随后张景初跨上马背,向众人拱手,“诸位,有缘再会。”
然而她在离开后,却并没有立马回到潭州,而是隐瞒行踪,改到了第二日昏时启程。
夕阳斜照,山间的积雪逐渐消融,为了尽快赶回城中,张景初选择了官道之外的近路。
山阴背阳之处,仍被积雪所覆盖,马蹄踩踏上去,留下了一排不深也不浅的脚印。
半个时辰后太阳已完全落山,气温也变得寒冷了起来,张景初裹紧了衣物,蜷缩着手,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那桩案子。
忽然一阵风动,树梢上的积雪滑落,打在了她的肩头,同时也打乱了她的思绪。
逐渐变暗的天色下,她伸出已经冻红的手,准备拂去肩头的雪时,却被林中的异响惊起了警觉。
她顿住双手,略微抬眼,警惕着周围,片刻后,她身后的一排马蹄印,便被新的脚印所覆盖。
“什么人!”为确保安全,张景初已万分小心,但自己的行踪还是被人得知,又或者,想杀她的人,一早就盯上了她。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张景初警惕着周围,随后握紧缰绳,“驾!”
就在她准备逃亡时,那一路跟随并埋伏的刺客从林中杀出。
利刃刺伤马腿,张景初从马背上跌落,并摔下了山坡,忍着坠马的剧痛,他拽住藤蔓从雪地里爬起,慌不择路的向深山中跑去。
刺客们纷纷下马,穷追不舍,山中道路错综复杂,乱石林立,很快张景初就被逼到了山脚的尽头。
几个腿脚好的刺客跟了过来,并开始缠斗,这些经过训练的杀手,几乎招招致命。
只会一些拳脚的张景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于是只能借助林中的树木让他们难以施展身手来周旋抵挡。
刀刃挥下,张景初向右躲闪,那锋利的横刀便劈砍在了粗壮的树干上,一时间无法抽离,刺客拔不出刀,于是恼怒之下狠狠将她踹倒。
其余几人便趁她未起身时挥刀落下,她侧身躲过,利刃划破了她的袍服,棉絮飞出。
面对这些致命的杀招,她并不能完全躲开,在围攻之下,刀刃划伤了她的胳膊,并刺进了腿中。
而被适才被她躲过的刺客,成功的将刀从树干上取下,并向张景初的心脏位置狠狠刺去。
张景初已来不及躲闪,于是伸手握住了刀身,刺客加大力道,那刀尖已抵胸口,刺破了衣裳。
“鱼鳞图册和密信在哪儿?”
这句问话,让张景初确认了这些杀手的来路。
“不说,那就先送你上路,再搜图册。”
她的力气明显不如这些杀手,就在利刃将要刺进心口时,旁边的树,因为打斗的劈砍,加上积雪的沉重,忽然断裂倒塌了下来。
树干砸中一人,覆下的积雪阻扰了他们的视线,也打乱了他们的进攻,张景初趁机逃离。
忍着伤口的剧痛,向山下逃去,一名刺客从雪中爬起,闻着鲜血的味道追上了张景初。
在惊慌与剧痛之下,张景初踩中了山中捕兽的陷进而跌倒,滚落到了山脚的小路上。
在冰天雪地当中,差点晕厥过去,就在她意识到自己还处在被追杀的危险中,想要迫使自己清醒爬起时,刺客的刀,已然落在了她的头顶。
月光照映在刀身之上,散发着渗人的寒气,然而仅是瞬间的寒芒略过,比头顶的刀先落下的,竟是那握刀的刺客首级。
一匹白马从云雾中跃出,锋利的刀刃从刺客的颈首处斩过,头颅瞬间落地,那本就沾染了血迹的横刀,再次覆满了鲜血。
滴答,滴答,刀尖滴下的,滚烫的血,落在了张景初的额头上。
她半躺在雪地里,抬头看着这惊悚的一幕,看着人头落地,看着失去首级的刺客倒在了自己的身侧,肢体还在抽搐,看着白马纵身跃过。
但她的眼里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是望着马背上的女子,四目相对。
那一身白色圆领袍服,与漫山的雪相映,在夜色下尤为显眼。
谷中拂来的风吹散了山间的云雾,在微弱的光照下,她勉强看清了她的全部身影,半张金色假面遮去了她的大半容颜,身上的肃杀之气,带着清冷脱俗之感。
还不等张景初开口,身后就又传来了一阵声音,马背上的女子于是弯腰俯下身,一把将她拽上了马背,“抓紧。”
张景初坐在她的身后,于是听从她的话伸手攥紧了她腰间的衣裳。
“驾!”
马匹在风中奔跑,浓郁的血腥之下,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香气。
张景初攥得很紧,她看着她,眼中有疑惑,心中也是。
“你受伤了。”随后她注意到了女子身上的伤,以及身上的鲜血,其中腿上的伤口最为明显,
鲜血一直从缺胯袍内不断渗出,这样下去,即便未被刺客追上,也会血流而亡,于是她撕开了自己的衣物,也不再管顾礼节,“都是逃亡之人,活命要紧,娘子勿怪。”遂掀开衣袍,用布条紧紧缠绕住女子腿上的伤口,以此来止住流血。
她的举动,并未受到主人的制止,但由于是两个人的重量,所以马匹的速度降了不少,而身后的追兵也因此追赶上。
强有力的弓弩从身后飞来,女子驾马躲开,箭矢射进了泥地中。
“一会儿你跳下马。”
“什么?”张景初慌道,以为要被抛弃在半路,“那我怎么办,你救人总不能只救一半吧。”
“我是让你趁机跑,他们是奔我而来的。”女子却没有恼怒,只是解释道,但语气有些冰冷。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
张景初的话还没说完,便有几个刺客已经追了上来,“抓紧。”女子握紧手中的横刀,在马上与刺客拼杀了起来。
片刻功夫,追上前的几人便被纷纷打落马下,但连续的打斗也让她体力耗尽,就连手都在颤抖。
然而刺客却没有停止追杀,强有力的弩箭射中了马尾,马匹的速度再次慢下,她应对着追上前的刺客,同时还要护身后之人的安危,便越发的感到吃力,而被她打落下马的刺客,竟撑着最后一口气,握紧手中的利刃将马腿斩断。
二人同时从马背上滚落,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刀爬起,将涌上来的几个刺客解决后,又将张景初从地上拽了起来,“走。”
“这么多人。”听着身后的动静,看了一眼周围,她们误打误撞的跑进了张景初熟悉的地界,“跟我来。”
于是她便拉起女子的手,将她带往了林中,里面布满了荆棘。
马匹无法跨越,刺客们只得下马徒步寻找。
越是奔逃,弄出的动静声便越引人注意,于是张景初拉着女子停了下来,躲到了被雪水打湿的荆棘丛中,忍着尖刺划破肌肤的疼痛,二人贴得极近。
“你…”女子刚张开口。
张景初便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被融化的雪水所打湿的手掌紧紧的捂住了她的口鼻,并用另外一只手向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嘘——
而此刻刺客已经寻到了附近,但由于荆棘太多,他们跟丢了目标,林中的安静,也让他们失去了寻找的方向,林中的异响也成为了干扰,“刚刚听见那边有动静。”
“追。”
直到彻底安静下来,张景初才松开手,“我们身上都有伤,贼人应该会向城池的方向追去,所以向东直走二里路,再向南大概走一里,那里有个废弃的城隍庙,可以暂避风雨,处理伤势,但要翻山,路程有些艰难,不过逃命要紧,娘子可自行离去,不用管我。”
“你…”
话音刚落,还不等女子开口,张景初便晕厥了过去,并倒在了她的身上,只见她的背后正中了一支弩箭,紧张与激动还有心疼,在此刻同时涌上心头。
“笨蛋。”
“你难道不知,我是为你而来。”
故事从此展开…
公主找了她十年,顾家被灭的时候女主才七八岁,公主大她四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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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鱼鳞图册案(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