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魔女 第3章 3.博纳肯

艾玛登上马车前，望了望城门外的码头。时间太早了，连太阳都还没露面，只来得及在东边的云上染了一点橙色。

达尼应该是赶不上送自己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去旅舍碰碰运气，看商队是否延迟出发，或者干脆取消了行程……他应该会很失望吧。

马车是两匹马拉着的大篷车，艾玛乘坐的这辆除了她以外，还有另外五个人，其中两个妇人是商人的妻子，随着商队做饭、洗衣的。还有三个人，两男一女，身上都有佩剑。不过艾玛知道他们不是商队的护卫，因为花重金请来的护卫在遥遥的队首，乘坐在另外一辆更舒适的马车里，和商队领队一起。

不知道此程的护卫是术士还是猎魔人？艾玛有点好奇。不过就算是走过去，那辆马车也拉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完全无法一窥究竟。

远离了城墙，再走出矮矮的边境石墙，继续往北走。再往前有一个湖，湖水平静如镜，旁边的丘陵上有些白点，应该是羊群吧。

附近大概是有村子，不知道自己的村子现在如何，放羊的胖男孩今天有没有遇到麻烦。

再往前，开始穿越一片森林，高高的山毛榉在天空中紧紧交织在一起，遮住了路上的阳光。从树的间隙中，模糊看见山坡上有一个石头城堡。不知道是修道院还是贵族的居所。

“那城堡是废弃了的，已经破败了。”

察觉到艾玛的好奇，一名商人的妻子笑着说。

艾玛感慨道：“废弃的？这么大城堡，多可惜。”

“不可惜，很久以前，这座城堡被怪物袭击过。再往后，贵族也就不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了。”

怪物、魔物、魔兽，虽然因为地域不同，称谓上稍有区别，不过都是泛指着杜马大陆上的那些会袭击人类，不愿意与人和平共存的魔法生物。其中一些特别强大的甚至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

这样说或许还不太对，因为奥哈拉奶奶就曾经对艾玛说过，古龙的智慧是远超于人的，它们出生就可以飞翔，可以用龙语念诵威力无比的魔咒。魔法就像是深深镌刻在他们的骨髓和血液里，生而知之。

当然，古龙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世上了，赤龙、黑龙，还有最强大的黄金龙。

它们是突然消失的，等人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只能偶尔听到关于那些没有独立前肢的龙出没的消息，如绿龙、白龙，还有体型娇小的黄铜龙。它们虽然破坏力巨大，但是嘴里只能发出龙吟和魔息。

贵族的城堡通常都配备着骑士和军队，顶尖的圣骑士在受封时还会被赐予专属的魔法武器，威力巨大。某些贵族也会招揽术士常驻在城堡里，不过通常法力都不会特别强大，更像是作为顾问或者医师。

那么，能逼贵族老爷们放弃这样大的城堡，曾经前来袭击的怪物又该有多强大呢？

“傻孩子你别担心，这条路我们走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只要严格按照规划前行，每天入住驿站，就不会有安全问题的。”

商人的妻子见艾玛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赶紧宽慰。

艾玛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愿多做解释，只有冲她笑了笑，转头继续看车窗外的风景。

……

第一天傍晚抵达的驿站远离尘嚣，建在一片开阔的河谷地。青山绿谷、潺潺河水，离最近的森林也有四里远。驿站外面有高高的圆木围墙，顶上削尖，四面还配了哨塔，看起来戒备森严。

艾玛乘坐的马车几乎排在队伍的末尾，等到她下车的时候，豪华马车上的人早就上楼安顿好了。

还是没见到啊，神秘的随队护卫。

艾玛四下看了看，院子里有精致的菜圃，细心规划，看起来刚刚采摘过一小部分。山羊只有三只，不过其中两只像是怀了孕。鸡鸭倒是有不少，就在院里乱跑，生气勃勃，就是走路得小心，别踩到它们的排泄物。

“给你安排了独立的房间，是威廉先生专门交代的。”

一个商人走过来，笑着对艾玛讲。他似乎就是之前跟艾玛搭话那个女人的丈夫，说完便上前帮妻子提起行李，看起来很稳重的样子。

“等会儿会把餐食送到房间，你先上去吧。驿站有熬好的浓汤，我这里还有些自带的点心，现在去厨房分配一下。”

商人的妻子指了指丈夫手里的篮子。艾玛这才想起一路上都仿佛闻到烘焙点心的香味。商队一天只吃两顿饭，她现在确实饥肠辘辘。

……

晚餐虽然简单，也不十分美味，不过艾玛吃得很香，用勺子把汤盆刮得干干净净。

饭后自然是没什么安排的，隔壁甚至很快就传来了男人的鼾声。艾玛不习惯那么早睡，于是拉起窗帘，点上油灯看书。还好奶奶早就教过她让油灯更加明亮的术法，亮堂堂的不会伤眼睛。

因为小说剧情太过精彩，不知不觉就看到了深夜。

艾玛盖上油灯，准备睡觉。这时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是……魔素在躁动？

魔素就是魔法的元素，像粒子一样分布在空气里，不过比较稀薄。感受魔素的存在，是学习魔法的第一课。训练到一定的程度，自然而然就会对魔素浓度的变化非常敏感。

浓郁的魔素表示附近有人在施法，或者……有魔法生物出现。

艾玛披上衣服，借着月光缓缓下楼，轻手轻脚地来到院子里。

院里没有灯，只有哨塔上有长明的火把。不过此时东、北方向的火把都熄灭了。正在艾玛感到奇怪时，西边的火把也猛然熄灭。

要不要叫醒商队的人呢？艾玛犹豫着，她是第一次随队出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奇怪。

“嘘……”

有人在耳边出声，吓得艾玛张大了嘴，尖叫卡在嗓子眼。不过她并没有叫出来，不是因为她自制力好，而是对方使了一手巧妙的禁制咒。

“你就是要去图林学院的那个女生吧？”

那个人打量了一下艾玛，微笑着小声问道。

艾玛点点头，接下来感觉喉头一松，是禁制解开了。

“你是谁？”

那人有着浓密的黑色卷发和清秀的黑色眼睛，即使是在夜色里，也可以看出皮肤是橄榄色。他非常俊美，嘴角带着天然的笑意。夜风有点凉，但是他只穿着白色的衬衫和短裤，露出两条修长而光洁的腿。

“我啊……嗯……算是随队的猎魔人吧。”

“胡说八道，猎魔人我见过的，根本不会打扮成你这样。”

艾玛确实是见过猎魔人，甚至还有猎魔人在她家的柴房里借宿过。他们是专业的怪物猎手，从小就用神秘的魔法药剂淬炼身体，变得更强壮，更敏锐。

通常猎魔人都是穿着紧身的皮衣，背上背着两把长剑，一把精钢的，一把秘银的。

“啧，谁告诉猎魔人都得是邋里邋遢的。”

艾玛皱起眉，虽然这人打扮得干净清爽，但是短裤一般都是孩童才会穿的……反正他肯定不是猎魔人，是个骗子。

“我说，想不想看点刺激的东西？”

那人指了指唯一还亮着火光的南方哨塔。

“什么东西？你想干嘛？”

艾玛紧了紧披在身上的衣领。

“怕什么，胆子这么小，怎么可能成为魔女。”

那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他扯过艾玛的手，紧紧拽住，艾玛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好像失去了原本的重量。接着他屈膝在原地一跃，艾玛便跟着他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没错，是飞了起来，虽然只是一个跳跃的动作，但是非常缓慢，非常轻盈，就好像是飞行一样。

转瞬间，两人就落到了哨塔上。那人松开艾玛，抬起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吹，火把竟然就这么被他吹熄了。

“守卫呢？守卫都去哪儿了？”

“嘘，别出声，我让他们都去休息了。”

那人把食指放到唇边，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接下来，他死死盯着围墙外，不一会儿说道：“来了。”

只见围墙的转角处，逐渐有红光显现，还隐约能听见沉重的踩在泥地上的声音。没多久，一头怪兽露出了巨大的头颅。

它长着像马一样的鬃毛，身体其他部位和牛有些相似，但是角非常弯曲，几乎卷到靠近背脊的地方。等到它走到哨塔下面，艾玛才能准确判断出它的体形，大概有四头……不……五头成年公牛那么大。

它一边缓缓前行，一边试着在围墙上轻轻冲撞，似乎在判断着圆木的承受能力，随时准备蓄力闯进来。艾玛这时闻到一股类似干草燃烧的焦味，仔细一看，发现它的鼻孔和□□都有烟雾缓缓冒出来。而烟雾触碰到的围墙上，竟然立刻就会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

“没见过吧，这是博纳肯。”

那人笑得更开心了，就好像这头博纳肯是他养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