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第4章 楔子4

这边王甜甜前前后后等了足足俩小时，可算是把江卫澜这祖宗等来了。

“江医……生……”

怎料这话还没说完，江卫澜就打断了她。

“王记者！”

王甜甜被他喊得精神一震，忙站起来应道：“啊，我在！”

“我们要见贵社社长。”江卫澜长腿一迈走进来，居高临下道。

“额……你们？”

江卫澜前边大喇喇一放行，沈木后脚就跟着站到了门口，颇为无奈地瞥了他一眼。

“可是社长只是叫我来采访你旁边那位……”

这一出出的直接给王甜甜整懵了，进报社接到任务采访，第一次就这么艰难。

江卫澜这厮砸了人家场子，把人家耍得团团转，得亏王甜甜这丫头好说话，这要是换了沈木，没直接捅他就不错了。

没叫江卫澜编出什么出来搪塞，沈木淡淡开口。

“把我们带过去不会影响你工作，我保证。”

王甜甜闻言看向沈木，又看了看江卫澜，犹豫片刻，只要无奈答应。

“哎——好吧。”

新正报社在罗刹街15号巷弄北307，跟青山疗养院正好是个斜对角，一来一往的路程虽然不长但也不短。

王甜甜这些天往返全靠两条腿，这会儿带了俩大爷，总不好仨人也腿着去，沈木看起来倒是无所谓，就是江卫澜，指定一路牢骚满腹抱怨，为了自己的耳膜不受折磨，王甜甜选择忍痛叫滴滴。

“你在报社待了多长时间？”

王甜甜这边刚叫了车，便听沈木问道。

“我？我新入职的，待了不到一个月。”

江卫澜闻之跟沈木对视一眼，随即转开。

“采访他是你的任务？”

江卫澜指了指旁边的沈木。

王甜甜点点头，“对。社长指定的人物采访，作为我试用期最后的考核，计入总成绩考虑录用问题。”

“没有什么特殊指示？”

“额……社长只是说采访对象患有精神疾病，过程应该不会很顺利，叫我务必认真对待，其他的指示倒是没有。”

王甜甜狐疑看向江卫澜，“你觉得应该有什么特殊指示？”

江卫澜认真想了想，颇为严肃道：“比如……我的患者有狂犬倾向，务必佩戴好相应护具全副武装。”

沈木：“……”

王甜甜一脸一言难尽，心里腹诽他一通。

等车的空档，似乎想到什么，王甜甜把刚放进口袋的手机又掏了出来，转向沈木。

“加个好友吧，我的试用期还得靠你呢。”

沈木一怔，有些木然地看着伸向自己面前的长方形状物。

“这是……”

不等他问出“这是什么东西”的傻问题，江卫澜抢道。

“医院患者禁止玩手机，你加我吧。”

说着掏出手机，扫了扫王甜甜的码加了好友。

“啊这样，好吧。”

江卫澜冲她假笑，眼角余光瞥了瞥沈木。

倒是难得见他对什么东西抱着好奇的心态，肚里坏水翻滚一阵，计上心头。

以后可算有了整治这小子的把柄了。

好在司机没叫三人等太久，很快接上他们，开去了罗刹街。

“我开了这么多年出租，从这儿接到客还真是少之又少，自从前些年这儿闹出几条人命，再没人闲着到这地界溜达了。”

司机看上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许是有些无聊，便开口自说自话起来。

“诶，你们是在这儿办事的？”

王甜甜坐在副驾，下意识应道：“额对，事情办完了打算回去。”

“哎哟，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可千万别到这儿来，这地儿闹鬼啊。”

“啊……啊？这话……怎么说？”

司机瞥她一眼，笑笑，“小姑娘是外地来的？”

“嗯，刚搬来没多久，找工作的。”

“哎哟难怪你不知道，这事儿啊，就发生在三年前那座疗养院里。”

早些年，青山还是个旅游景区，每年都有大批游客到这儿赏玩，爬爬山，看看景，拜拜佛，无论是小吃摆摊，还是出租拉客，生意都是相当好。

可就在某年七月中旬，天气异常，接连下起暴雨，每到午夜电闪雷鸣，就这样持续了一月之久。

当地旅游局见状也加强了对景区的保护，怪就怪在，那天景区里值夜班的保安，亲眼目睹佛像被劈断后，就如同人间蒸发似的消失了。

这保安是被一声惊雷吵醒的。

一道闪电划过值班室的玻璃窗，睡梦中的保安便被晃醒了。担心景区里有些游乐设施受到破坏，这便急忙穿上雨衣挑了灯出去巡视。

这时候的雨下得厉害，雨点子像雹子似的抽在脸上，火辣辣的，就算打着灯也很难看清眼前的东西。

寻思着到山上庙里看一圈就回去，保安便顶着暴雨上去了。

雨还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雷声闪电也愈演愈烈，打得人心里一颤。

好不容易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爬上来了，举着灯看了看庙顶，不知什么时候竟是被闪电劈了个大窟窿。

这下坏了，建筑受损，要是老板发现自己没及时上报，这个月工资可就没得要了。

这么想着，保安掏出手机正打算拨号，巧的是，这会儿一个闪电泡子打下来，正好顺着那大窟窿劈在庙里正中央那座金身佛像上，自天灵盖直劈到尾巴根，佛像应声一半倒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地上也被砸了个大坑。

这声巨响把保安吓了个够呛，两腿一软往地上一瘫，手机脱手滑了出去，顺着湿滑的台阶滚到山下。

电闪雷鸣之间，保安瞳孔里映照出那座半身金佛像的样子，再一个闪雷打下来，这人，便没了踪影，连一股烟都没留下。

“这……这么邪乎？”

“谁说不是啊，深更半夜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那……那后来呢？”

“那天晚上以后呢，这雨也小了，雷也不打了，赶来换班的保安四处找遍了景区，愣是一点没找着人，倒是在台阶底下发现了他摔坏的老年机，还有山上漏了窟窿的庙和劈了一半的金身佛。”

当时这事儿没闹多大，消失的保安人称老李，是个外乡人，跑到这儿来当保安就是为了赚钱供他孙女上大学，在这儿除了同事就没有相识的人了，孙女离得又远，这座城市里除了陌生人就只有陌生人，纵使有同样的劳苦同事为他鸣不平，也很快被上边压了下来，据说到最后，高层只向他孙女账户里打了5万块便不了了之。

一个贫贱的生命就这么销声匿迹，换回来的，也就只有银行账户里微薄冰冷的几个数字而已。

发生了这种离奇古怪的事，景区的营业指向自是没了之前的蓬勃发展，修修补补了没几个月，高层的大老板便纷纷撤资，这座山一时间也就没了人开发。

不过没持续多久，来了个神神秘秘的有钱人，直接买下了这块地，在上边建起了医院，也就是现在的青山疗养院。

“这山有灵性，邪乎的很，刚建院的那段时间，就闹出了不少人命，说是关在里面的病人总会因为什么原因发疯，到处乱咬人，拿刀砍，跟野兽一样，死了不少医生。”

“不过精神病院嘛，这种事说出去也只会让人觉得那些病人病情严重，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人敢在这附近闲逛了，怕被什么邪祟入体，发了疯丧命。”

王甜甜听得心头一颤，下意识朝后座安静坐着的沈木看了一眼。

江卫澜笑笑，“其实当年的保安没有消失，只不过被人藏起来了。”

沈木闻言眉心一跳，盯向江卫澜。

“哎哟不可能，”司机哈哈笑了，“藏一个小保安做什么，况且还藏这么多年，这人闲的？”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那就看是不是有人相信了。”

“小伙子，你这一听就不靠谱，这种事情呢，怎么可能……”

后面司机说了什么，沈木一个字都没听见，他双眼直勾勾盯着江卫澜，手指指节紧握到泛白。

“当年的事，你知道。”

江卫澜听见他说。

“我不知道。”

江卫澜回视沈木的目光，“道听途说罢了。”

沈木咬牙切齿，狠狠瞪着他：“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江卫澜很快撤走视线，抬起胳膊放在后脑勺，舒适地倒进后座里。

沈木缓过那口气，松开几近痉挛的手指，可没等他把那口气松到底，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东西令他心神一震。

短短一瞬，路中央站着一个黑影，直直看进沈木的眼睛里，像是某种应激反应，黑影来到沈木眼前，伸出腐烂的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指甲端甚至没入皮肉渗出血丝。

发不出声音，动弹不得，再次重复着被杀死的过程。

“前面就是古铜街了。”

司机一嗓子喊过来，沈木猛地从眼中的世界里脱身。

瞳孔微涨，脖颈酸痛，整个身体都在细细发抖，模糊粗重的喘息缠绕着耳膜，四周所有的一切都渐渐开始变的渺远。

“沈木……”

“沈木……”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一遍一遍。

“下地狱吧……”

“跟我一起下地狱……”

“不……”

江卫澜坐直身，一手揽过沈木的腰，绕到前面伸手覆住他的眼睛。

“闭上眼。别看。”

随后，眼睛落在车窗外街道旁竖着的古铜街道标上。

古铜街跟罗刹街原本是同一条街道，后来开山项目推进，便把这条长街一分为二，命名为古铜街和罗刹街。

所以，绕过古铜街，就到了罗刹街，车子向西南方向行进了二里拐进巷弄，靠北停在弄口，这便到了目的地。

“你们的目的地到了啊，几位……”

司机说着，转头向后看去，顿时傻了眼。

江卫澜跟沈木坐得很近，一手捂着他眼睛，看上去像是抱着睡着的沈木，甚至担心他惊醒，用手替他遮着太阳光。

司机完美脑补了一场偶像剧，随即转回来，感慨道：“果然还是你们年轻人会玩。”

王甜甜正打算下车，听见一愣，“啊？您说什么？”

“谢谢师傅。”

江卫澜抢在话唠司机开口之前终止了谈话，拉着沈木下了车。

抬手拍了拍沈木的脸，江卫澜敏锐得注意到他脖颈间黑色的指痕。

“我没事。”

沈木晃了晃脑袋，稳了稳，推开江卫澜的手。

江卫澜也没说什么，抬头看向身前的建筑。

老式家属院的房型，装修简单，最外层是横向卷帘门，里层就是寻常店铺通用的普通玻璃门，上面用红色大贴纸标着“新正日报”四个大字，淹没在不算繁华的空间里，显得那么不起眼。

“这儿就是我们报社了，今天是工作日，我们社长也在，快进来吧。”

王甜甜说着，抬脚走进去。

江卫澜跟沈木对视一眼，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