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第5章 春————朋友

林知若同沈汐在食坊用餐时，孔亦谦去思过厅面壁的消息就传开了。食坊里学子们叽叽喳喳的，时不时有人朝林知若这一桌挤眉弄眼。沈汐听着耳边的风言风语由最开始的“私生女”到后面的“小情人”，越说越难听，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刚要起身发火。林知若忽的放下了筷子，平平静静的说了句：“我吃好了。”

沈汐半起的身子又跪坐了回去，小声嘀咕了句：“知若，你...”

“先回去了，你慢用。”林知若起身，端起盘子离开。沈汐看着她背影唤她：“知若！”林知若没有听见，食坊太吵了。“唉”沈汐急忙扒拉了几口饭，起身追去时还不忘往嘴里塞一块红烧肉，嘴里鼓鼓囊囊的喊着：“等等我！”，含糊不清、米粒飞溅。

林知若走的挺快，一会儿便回了屋。坐在床边，抓起自己的且听铃。她今日不是没有察觉出异样，只是不明白一声铃铛响而已，何必如此紧张。但是想想当时情况确实是尴尬，还是决定想想办法让她的铃铛不响。摘下是不行的，母亲叮嘱过要随身携带，看来只能找找有没有什么消音的符咒什么了。

沈汐跟到房间，轻轻推门，蹑手蹑脚的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走到她身边，支支吾吾的喊了她：“知若…”

林知若抬头：“嗯？”

沈汐：“那个…你和…”

林知若：“你是想问我和孔先生的关系吗？”

林知若毫不避讳的讲出沈汐遮遮掩掩的名字。方才在食坊沈汐起身是想替自己出头，她也知道。她本来想安安静静的吃完饭离开的，但是奈何沈汐忽然摆出了要教训人的样子，不想她牵扯其中，只能做出点动作打断她。想想沈汐也是奇怪，刚刚认识自己才多久，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要为自己出头，也不怕人家说的是真的，真是有点...有点傻。

想到“傻”这个词时，林知若轻笑一下，似乎觉得这个词很贴切。

沈汐坐到她身边，解释道：“知若，你别误会，我不是有意要过问你的私事，我只是担心你。”沈汐有些紧张。今天那样的场面，谁都能看出来这两个人关系非同寻常。而且自己虽然很喜欢林知若，但是对方好像从来没有和自己讲过关于她家里的事，她总觉得林知若的心里积压着好多秘密，这些秘密让她变得沉默寡言，对人若即若离。

沈汐：“你要是不愿意讲，可以不讲的。千万别生气。”

这是在哄我？？

林知若看着眼前的沈汐，突然有点心疼。

沈汐从头到脚都透着真诚，从一见到自己就莫名的对自己很好，那种毫无保留的热情纵使自己是个木头也不可能看不出来。这些天，自己也想尝试着多与她讲些什么，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每次还是沈汐先开口。

林知若：“无妨，只是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感觉他应该是认识我母亲”

“啊？连你也不知道吗？”沈汐见林知若没有恼，还同自己聊起了，便放松了下来。

林知若：“我很少待在我母亲身边的。”

“为什么？”沈汐见林知若说这句话时，兴奋极了。这么多天这可是林知若第一次和她谈及家里的事。

林知若：“我刚满三岁就被我师尊带走了，远离尘世修炼了十年，回到朱雀堂还不满一年就又来了这。”

沈汐：“你还避世修炼过？”

林知若：“嗯，不像么？“”

沈汐：“像，像个世外仙子！”沈汐见林知若有些打趣自己的意思，心里很是开心。又问道：“那知若，你师尊是谁啊？”

林知若：“闲云子。”

沈汐：“哦哦，闲云子…等一下，你刚刚是说闲云子？”沈汐一下子抓住林知若的手，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林知若：“嗯。”林知若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兴奋，好生奇怪。

沈汐：“就是那个修真界第一人，传闻十年前收了关门弟子便隐居山野，再未现世的闲云子。”

林知若：“是的，我就是那个关门弟子。”林知若的手被沈汐握得生疼。

沈汐：“天哪！”

沈汐：“怎么会这么巧？”

沈汐：“怎么会？

沈汐边说便拉着林知若朝沈澈的房间赶来。

沈汐：“哥！”

“哥哥！”沈汐一路拉着林知若边跑边喊，林知若被她抓的紧紧的，没有半点脱手的机会，只能任由她拖着自己来到世家公子住的西院。

跑到院门口时，沈汐才放下林知若的手，推了院门朝沈澈的房间奔去。林知若跑的急，呛了冷风直咳嗽，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本想让沈汐等一下，问个门，毕竟这是两个男子的房间。可刚要开口，沈汐已经推了房门进去，林知若只好跟了上去。

进门却是尴尬。原来沈汐大呼小叫，推门而入之时见自己的哥哥沈澈正趴在云逸的身上，手里还拿着御龙司的传音海螺。云逸躺在地上，左肩处外袍已经滑落。

“云逸兄，我不是故意的。”沈澈看着身下的人，嘴角微微抽搐，尴尬极了。彼时的云逸已经眉头紧皱，面呈怒色。

“哥，你…你们…”沈汐一脸不可思议，身后的林知若跟来后，看到也是尴尬，轻咳了两下便转头不再看屋内。

“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沈澈窘迫极了，他该如何解释，自己就是想送个传音海螺给云逸。刚拿出了，碰巧云敬一要出门，自己赶忙起身想递给他时，又碰巧踩了自己的衣摆，然后更碰巧的扑在了他怀里，最后还碰巧被推门的沈汐看见了。沈澈真是不知道如何解释。

“起开！”云逸声音透着怒气。沈澈这才反应过来，慌忙从他身上起来，本想要伸手拉对方一把，但是看到你对方眼里的余怒，便收了回来。抬头看见一脸憋笑的沈汐。

沈澈：“你来干嘛啊？这里是男子的别院。”

“知若她…”沈汐想说什么，但是看到旁边的云宗师，还是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

云逸察觉，起身便要出去，到门口时看了一眼林知若，忽然抬手调动灵力。沈汐不知情况，以外他是要为上午的事责罚林知若，刚要上前，却被沈澈拉住。

“多谢云公子。”林知若朝云逸行礼。云逸点了头便朝门口走去，没有一句多余的言语。

“知若，他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要谢他？”沈汐凑上来问。

“是匿声符。”林知若回答。

沈汐：“这匿声符是什么？”沈汐一直以来都只修剑法，对这些符咒阵法什么的知之甚少。

“匿声符，顾名思义就是有它附着的东西，一切声响都会被隐匿，半点声音都不会发出的。”沈澈给自己的傻妹妹解释到。

“那他就是在帮知若喽。看来这云公子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嘛。”沈汐说着还看向林知若，希望得到赞同。林知若只是微微一笑，心里盘算的是日后还上这个人情才好。

“你来找我干嘛？”沈澈回过神来问。

林知若闻言也看向沈汐，自己一路被火急火燎的拉过来，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沈汐一下子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拉着林知若到沈澈的面前。

沈汐：“哥，你知道她是谁吗？”

沈澈：“林知若啊。”沈澈不明情况，只是觉得自家妹妹今天脑袋有点不正常。

沈汐：“是，我当然知道她是知若。我是说她还有个身份。”沈汐神神秘秘的看了林知若一眼。林知若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关门弟子的身份会如此让沈汐兴奋。

沈澈：“还有个身份？是什么？”沈澈倒也来了兴趣。

沈汐：“她就是闲云子师祖的关门弟子，阿娘的小师妹啊！”

沈汐这句话讲完，沈澈和林知若两个人都呆住了。这一句话里包含的信息着实有些多。

沈澈：“你是说她和阿娘是同门？”沈澈反应过来，目光放在了林知若身上。

林知若突然被沈澈和沈汐同时看着，实在有些窘迫。从他们俩的言论了整理出一个事实：沈夫人也是自己师尊的弟子，是自己的师姐，那自己不就是这两个人的……小师姑？？？

沈汐：“嗯，也就是咱们俩的小师姑。”沈汐笑吟吟的看向沈澈，两人都面露笑容，为这个不得了的发现由衷的感到高兴。

林知若见状心里也觉得高兴，好像这个世界上一下子又多了两个与自己有联系的人。但她的脸上依然没有过多的表露出来，她习惯了冷冷清清的，再多的情绪也藏得很好。

打西院回来后，沈汐就一直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唤林知若，每唤一次开头都要加一句小师姑。

沈汐：“小师姑，今天中午的菜你觉得怎么样？”

林知若：“不错。”

沈汐：“小师姑，我今日的头花好看吗？”

林知若：“好看。”

沈汐：“小师姑，明日听学，你紧张吗？”

林知若：“不紧张。”

沈汐：“小师姑，我明日穿哪件衣服听学好呢？”

林知若：“都可。”

沈汐：“小师姑，……”

……

林知若被她缠的当真不知道如何是好，本想翻看些书籍，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但是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便陪着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到了傍晚。最后还是沈汐自己饿了，唤了句：小师姑，我们去吃饭吧。林知若起身抚了抚衣袖便同她去了，沈汐一路上还是挽着她的手，依然叽叽喳喳讲的不停。

沈汐其实心里明白，自己讲的许多话都无关紧要，但她就是想同林知若讲话，就是想多叫她几声小师姑，仿佛这样自己就能同这个人多亲近几分。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林知若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但具体有什么不一样，她也说不出来。

到了食坊，沈汐与林知若装了些饭菜便做下了。沈汐的盘里依次堆着糖醋排骨、油煎黄鱼、凉拌海菜，色泽诱人，五味俱全，配着一团米饭，看着就十分美味。而林知若的盘里只一份青菜豆腐，配着一晚清粥。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这青菜豆腐有什么特别之处，来了两天了，林知若几乎顿顿都是这一道菜，或是配米饭，或是配清粥。沈汐每次看见都觉得难受，仿佛连自己碗里的菜嚼着嚼着也不香了。

沈汐：“小师姑，你们锦城人不是爱吃辣吗？”沈汐把筷子杵在下巴那，忍不住问林知若。

林知若：“嗯。”林知若待嘴里的菜完全咽下后，才开口回答。

沈汐：“那你为何每次都吃青菜豆腐啊？”

林知若：“其他的我都没有吃过。”

沈汐：“啊？？”沈汐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南屏书斋汇聚天下名门之后，食坊每日的伙食也是照着各地的特色每个菜系来几个，每餐最少有三十道菜，每日早中晚还会有所变动，这么算，他们来的这些天，这食坊里的菜换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这么多菜，她居然只吃过一道青菜豆腐？？？沈汐只能尴尬的扯扯嘴角，继续埋头吃自己盘子里这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成青菜豆腐味的食物。

“小师姑！”

林知若刚吃完，用手帕拭干净嘴，对面沈澈、沈治齐齐的向她行了个礼。惹来食坊里一众人循声望去，对四人的关系多是不解，但也不乏耳朵长的，知道些许内幕，便小声的同周围人嚼起了舌头。林知若被盯得有些不适，抬头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沈治的脸上摆满认真，当真是在端端正正的朝自己的师姑行礼的模样。而一旁沈澈的脸上则满是笑容，显然是对周围人的反应很满意，得意洋洋的拉着沈治在旁边的桌子坐下。

沈澈：“你看，我说不用吧。沈治这小子，知道小师姑的事，非要我同他来行礼，假正经。我就说不用吧，现在人人都知道了。”沈澈嘴里在抱怨沈治，脸上却是止不住的得意。

“我说要行礼，也没说要在这，明明是你说她在这，非要我过来，还说在哪都一样。”沈治没好气的同沈澈争辩着。林知若闻言，已经猜出是沈澈折腾的这么一出，便把目光看向沈澈。

“我……我哪有，我明明说了不用……”沈澈自知被林知若看穿，但仍旧一边嬉皮的笑，一边辩解。只是林知若一直看着自己，这声音便越发没有底气。沈汐看自家哥哥的窘迫模样，忍不住想笑。

“要的。”林知若端起饭盘，起身离开时，冷不丁的说了在这么一句。

“啊？？不是吧，小师姑。”沈澈本来只想同她开开玩笑，没想到对方真的认真起来了。

“是。”林知若见沈澈那后悔不已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特意加了句“至少你是。”

“啊？别啊……我错了。”沈澈还想撒个娇挽回点面子，但林知若已经头也不回的走了。留沈汐，沈治看着满面愁容的沈澈哈哈大笑。

林知若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同沈澈生气，只是想试着做一个正常的人，试着为一件小事计较几句，试着同自己的朋友讲几句玩笑话，揶揄捉弄一下对方。

自己生来与众不同。第一次回到林家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的母亲是林堂主的独女，本该受人尊重，却因为她的原因，母女二人处处受人排挤，林夫人从来不抱怨她、也不安慰她，留给她的只有一句：只有你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不受人指指点点。她不懂，但也记着，按照母亲的要求一点一点学着朱雀堂的千机万阵；三岁被师尊带走后，做了关门弟子，又苦练剑法医术，每次做的好的时候，会换来师尊一句：不错。别的就没什么了；学成归来后，自己便是随着母亲进出朱雀堂，或是替同门修改机甲锻造的图纸，或是指导新来的小弟子施展一些低阶的阵法，又或是附近出了什么异事，请她前去解决。这些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要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会对自己说句：谢谢。这些年，自己确实变强了，确实再没有人人敢对她指指点点，但也没有人愿意同她亲近了。

林知若边走边想着这些，本来自己是不愿意来修学的，但是现在遇到了沈汐他们，第一次感觉自己有了朋友，心底忽然觉得还挺好的。是的，不是不错，是挺好。嘴角扬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抬头时，却刚好对上云逸的目光。

“云公子。”林知若快速的收起心中所想，站在原地朝他行礼。

云逸依然只是点头回应。两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女主对吃当真是见识短浅，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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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旭春——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