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记 第7章 变化

“陛下驾到！”在众人震惊的眼神里，刘彻不慌不忙地出现在长门宫。

一片跪拜声中，他慢慢走近了正在侍弄花草的阿娇。

阿娇没想到他还会再来这里，她以为那次不欢而散，冷漠骄傲的帝王便会打消了对她的心思。刘彻不喜欢别人忤逆他，她还是皇后的时候是如此，她成了废后当然不会变。

她愣着，竟然忘了行礼。

刘彻随行的太监出声提醒：“娘娘，别忘了礼数。”

刘彻却伸手制止，笑眯眯地说：“阿娇姐，不必多礼。”

这三个字彷佛吐着信子的蛇爬上她的后背，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些花儿不错，”刘彻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好像是你曾经送给朕的那种。”

不远处待命的许濯衡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然后立刻低下了头。

旁边的敛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陛下看错了。”阿娇面不改色，“那种花太娇贵了，在这里活不下去的。”

刘彻的笑冷了一分：“是吗。外面风大，阿娇姐还是和朕进去说话吧。”

他不容拒绝地拉着阿娇跟他走进殿内。

敛秋迅速带着宫女进来收拾、奉茶。

刘彻放下茶盏，闲适地开口：“有很多人为你求情。”

这出乎阿娇意料。母亲肯定为她游说，隆虑表姐可能也会劝解几句，再要有别人可就难了，毕竟她算是墙倒众人推。而且这种宫闱秘事，哥哥们也插不上嘴。

“好奇是谁？”刘彻好像看透了她的心思，“是母后。”

王太后？阿娇有点不敢相信，毕竟她一直不喜欢自己。曾经，她喜欢刘彻，自然想得到他亲人的认可。不管是王太后还是平阳长公主，她都很努力地对她们好。后来发现她根本就做错了，因为她们不喜欢她，不止因为她，更因为他不喜欢她。

刘彻靠近沉思的阿娇几分，轻声说：“朕听说你之前想知道宫外的事？”

阿娇打了个冷战，正想远离他时，他问：“为什么？”

刘彻的眼睛黑沉沉的，一直盯着看的话，彷佛陷入了一个漩涡。

为什么？因为从他年少时，她就知道他的抱负。他读书那么用功，练习骑射也特别刻苦。成婚后，她常悄悄看他在书房里忙碌的身影。她从不怀疑，他以后会是个很好的皇帝。

可惜的是，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的景象她并没有看太久，进入长门宫后就失去和外面的联系。不要说宫外，就是宫中出了什么事她都不会知晓。

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了，果然没有得到回答。他并不愿意她知道。其实她打听这件事并不想怎样，她不会再争宠、再惹他烦，她只是想给曾经的自己一个交代。至少，他们中有一个人没辜负年少的期许。

“我……”阿娇不明白他为什么重提这件事，“因为我……”

刘彻看着她闪烁的眼神，她完美隐忍的面具终于有了松动。

他满意地笑了：“今日朕正好有空，你问底下那些宫人不如问朕，对不对？”

他托着腮，嘴角微微勾起，颇有点任君提问的意思。还有什么人能比当朝天子知道的更多更精确呢？

事态发展超乎了阿娇的想象，她愣着不说话。

敛秋也早已带着人退下去了。

刘彻见她不问，主动说：“在长安设太学的事情你知道，有五经博士讲授经典，群英荟萃，人才辈出，如今朝中很得力的几个太常少卿就是第一批太学弟子出身。”

阿娇木木地听着。

刘彻竟然继续往下说：“张骞出使之事，你也知道。前一阵终于回朝了，他对西域诸国做了很详细的报告说明，还带回来不少那边的新奇玩意儿，过几日朕让人给你送来几样儿。”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战事方面，卫青收复河套，扫除了匈奴进犯的军事据点。朕设置朔方郡和五原郡，移民十万屯垦，重修先秦的旧长城，派兵驻守。”

他说完了。阿娇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问：“陛下，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朕想与你分享啊。你不是说过，相信我，相信以后一定会看到歌舞升平的盛世。”刘彻无辜地说，“阿娇姐，你说现在算不算你预想的那个盛世呢？”他语调上扬，居然带着几分想要肯定的意味。

他做的很好，他成为了很好的皇帝。可这和她曾经的预想还是有差别的。

因为她没预料到，自己不是他的皇后了。

阿娇抿抿嘴，没回答他。

刘彻话锋一转：“卫青有功，朕已将他封为长平侯。”

阿娇赞同地点头：“卫将军功绩卓越，年少封侯，果真风光无限。”

刘彻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说：“你……”

阿娇突然觉得他很可笑，难道在他心里，自己就永远只会争风吃醋吗？

“陛下，我也是大汉子民。”她淡淡说。

就算那个人是卫皇后的弟弟，是她不喜欢的人，也是个值得尊敬的功臣。他不受祖上荫庇，不因姐姐的得宠，赤手空拳，靠自己拜将封侯。

阿娇想起初进宫的卫子夫，眉眼低垂，伏在地上，只敢看她的一片裙角。而二哥，也曾为自己出气，讽刺过官职尚低的卫青。

如今再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卫家人果然都很厉害。

刘彻见她又发起了呆，颇为不满。

“阿娇姐，”他唤道，“你可知朕今日为何前来？”

阿娇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算盘，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要朕放过你，姑姑、母后、隆虑姐姐，还有你自己。”刘彻笑得很温柔，“可是朕为什么要放开你呢？阿娇姐，你明明就是朕的人。”

阿娇闻言，皱着眉，复杂地看着他。

“无论怎样，你都是朕的人，对不对？”刘彻拂过她的鬓角，“所以不要拒绝朕。”

阿娇侧开脸，他也不恼，放下手笑吟吟地出去了。

“长门宫人恢复为原来的规制，原先有过偷懒不尽心的都换掉。”刘彻吩咐说，“这段时间，谁私自克扣了长门宫的份例，也全都报上来，好好处理一下。”

“诺！”敛秋带着宫人们磕头接旨。她面上仍然镇定，心中却也惊疑一片。

先罚后赏，陛下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君心难测，不过如是。

她瞥见左前方跪得笔直的许濯衡，还是低下了头。

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汉武帝罢黜百家定儒一尊之后，采纳董仲舒的建议，始在长安建立太学。太学之中由博士任教授，初设五经博士专门讲授儒家经典《诗》、《书》、《礼》、《易》、《春秋》。

建元二年（前139年），张骞率领100多名随行人员，匈奴人堂邑父为向导从长安出发前往西域。正当张骞一行匆匆穿过河西走廊时，不幸碰上匈奴的骑兵队，全部被抓获。匈奴单于为软化、拉拢张骞，进行了种种威逼利诱，但均未达到目的。张骞“不辱君命”、“持汉节不失”。元朔三年（前126年），匈奴为争夺王位发生内乱，张骞趁机和堂邑父逃回长安。从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年）出发，至元朔三年（前126年）归汉，共历十三年。出发时是一百多人，回来时仅剩下张骞和堂邑父二人。张骞对广阔的西域进行了实地的调查研究工作，回长安后，他将其见闻，向汉武帝作了详细报告。

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匈奴大举入侵上谷、渔阳，劫掠百姓两千多人。武帝派李息从代郡出击，卫青率大军进攻匈奴盘踞的河套，切断驻守军同单于王庭的联系。而后，卫青又率精骑，飞兵南下，进到陇县西。汉军活捉敌兵数千人，夺取牲畜数百万之多，控制了河套地区。汉武帝在此设朔方郡、五原郡，迁徙十万人到那里定居，还修复了秦时蒙恬所筑的边塞和防御工事。此仗汉军全甲兵而还，卫青立有大功，被封为长平侯，食邑3800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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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