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
柏廷从没想过,竟然会有一个女人拄着拐杖来追他。
他之前种种的不悦,在他转身看见女人气喘吁吁地喊他名字时,彻底烟消云散了。
“柏廷。”
简挽的声音就像夜里令人舒适的凉风。
他回头看着她,她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近。
她的头发还有些湿,穿着宽t,纤细的身材随着拐杖的挪动而一展无余,跟城市里那些美女不一样,她更干净纯碎。
其实这个瞬间,柏廷是想过去扶她的。
只不过想着她平时的坚韧,无意间抬头那股犟种样子,他还是选择在原地等她,等她向他走来。
等稍微靠近些时,简挽将头发撩到身后,“柏廷,我的东西可以还给我吗?”
“嗯?”
“刚刚你捡的纸团是我的废稿。”
简挽停在了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解释道: “我怕狗咬我,才丢掉逗它的。”
她说着,语气中有了点急促。
柏廷偏头看她,似乎在缓解她的话。
“所以你追我只是为了要你的纸?”
“不是的。”简挽的手发炎,握不紧拐杖,站的虚虚垮垮,“但是在我说之前,能不能先坐一下。”
“就这? ”
柏廷觉得自己问的多余,也没等她回答,便转身就朝着不远处的石凳那走去。
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听声音,她走的一瘸一拐,很不利索。
柏廷没有回头,夜里的冷风吹着他的眸子,他拿出烟盒,微眯着眼点烟。
很烦闷。
他有些怀疑,简挽是不是真觉得他没脾气。
烟刚点着,猩红的光仅亮了一秒便泯灭在柏廷的脚底。
见他转身,简挽抬眸,“你——”
话没说完,就被柏廷抗在了肩头。
鼻腔内瞬间充斥着柏廷身上独有的林木味道,他单手抗着她,另一只手拿着拐杖。
“简挽。”
柏廷在叫她,简挽直觉他还有后话,便没有应答。
果然,下一秒便听到他恶劣地问:“舒服么。”
这句话说完,饶是简挽再好的脾气,也没法忍了。
刚刚原本想给他解释玉洁事情的心情也没了,只是挣扎着要下来。
夜里冷风呼啸。
柏廷又道:“还挑上姿势了?”
简挽这时似乎才认识到真正的柏廷。
他是坏的,更像头狼一样野。
她冷冷道:“放我下来。”
柏廷本就是想吓吓她,说完后,也觉得够了,便将人放了下来。
也就是放下来的同时,他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巴掌。
打完之后,简挽盯着柏廷脸上的红印,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手麻。
但她还是握了握拳头,“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很好笑。”
可能是小狗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冷,便在一旁“汪汪”地叫了起来。
柏廷顶了顶腮,看了眼狗,“哦,就这?”
说着朝她走近,握住她的手攀上他的脸,“打偏了,打这才疼,懂了么。”
简挽:“你放开我。”
柏廷蓦地松手,视线盯着她,嘴里吹了声口哨,冲着狗说:“走了。”
她这个时候是带刺的。
柏廷也是这样的,因为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围巾,在那日交到他手上时,破了。
这样的局面,不是她想的。
只是她没控制住情绪,很奇怪。
二人都不愉快,所以等下的饭局根本不可能坐在一起。
简挽也是等柏廷走之后,在原地定了定才往回折返。
两家院子的门是并排打开的。
简挽刚走到门口,隔壁院子的人就看见了她。
想着刚刚的场面,简挽作势低头,装作没看见便要离开。
三禾冲着门外喊:“姐,你快来啊,大家正找你吃饭呢。”
简挽抬眼,正好看到角落里一手拿羊肉串,一手逗狗的柏廷,玉洁凑了上去,一起逗小狗。
三禾顺着她的视线看,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羊肉串,“小狗,来跟妈妈走。”她一把抱起来,一人一狗看着简挽,“还认不认识那个妈妈啊?”说完还朝简挽挥手,使眼色。
柏廷跟玉洁同时起身,也看到了门外的她。
先不论柏廷那会的态度,单论玉洁把她当成假想敌,她也不能过去。
静止了一瞬间。
简挽决定假装没有看到,正要顺势离开时,易肖顾也看到了她,还极其没有眼力界地说了句:“三禾,我们得照顾病人。”
说着,就朝她走过来,笑:“我来扶你。”
“我帮你们烤不了,什么忙也帮不上,“简挽还在推脱,“还是不去了吧。”
“没事,”易肖顾扶着她,“再说了,上次聚餐就你跟柏廷、厉苏溪不在,这次他们两个都在,可就差你了。”
都到这种状况,她再拒绝也不太好了。
简挽避开易肖顾的手,礼貌笑:“谢谢,我自己可以。”
在她踏进大门的这一刻,她清晰的感觉到,战争的号角,就此吹响,声势浩大,不破不还。
简挽现在也不想着吃东西了,只等着安安静静地结束这场聚餐。
既然是聚餐,免不了听男人们夸夸其谈,喝酒聊天,还都是没有营养的大话。
至少简挽之前工作时的应酬是这样的。
但这一次,简挽对饭局有了新的认识。
柏廷一圈都是前来公益植树的年轻人,他们谈话间都是对树苗培育的方法,探讨治理沙子的步骤,以及之后的展望。
一场聚会活生生像是学术探讨会。
简挽不觉得无趣,反而来了兴致,因为她真的听到了很多很好的想法,例如栽沙障采用什么的材料更省钱。
她听得太入神,反而没太注意是谁在发言。
以至于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众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了八卦的意味。
他们一圈人不向往爱情,更向往理想。
但此刻好友有爱情的火苗,他们自己没谈,便乐意做欣赏的观众。
简挽抬头,此刻发言的就是柏廷。
二人对视,柏廷手里转着酒杯,眼神有些醉意的朦胧,看着她,似乎仅凭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简挽扭头。
柏廷起身,朝着门外走。
二人几乎是同时做出动作,把旁人都看呆了。
他要走,没人敢拦。
也就是他走之后,简挽的身旁传来一道声音,“你坐的位置是廷哥的。”
怪不得刚刚他们都看她。
简挽抬眸,看着玉洁道:“你要坐?”
说着便起身,让开。
玉洁也没客气,刚坐下,便问:“你为什么要给我位置?”
简挽看着她,“为什么不给你?”
玉洁:“你不是喜欢柏廷哥么?”
话落,简挽坐在比玉洁稍高的凳子上,弯腰,平视着玉洁。
这一瞬,玉洁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是简挽身上独有的,不刺鼻,不浓郁,但却绵密,有韵味。
抬眼对视,简挽琥珀般的眸,干净坦荡。
玉洁在城市见过很多美人追柏廷,对付其他女人,她只需要撒撒娇,有的甚至都不看在眼里。
但此刻的对视,她竟生了怯。
简挽就这么看着她,“谁告诉你,我喜欢他的。”
“你又想骗我?,”玉洁有点怯,但还是继续道:“他的围巾在你这,他还给你处理伤口,还有那天晚上我还看见他背你,送你回来。”
简挽笑:“就这些?”
玉洁点头。
简挽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才说:“我跟他也就这些了。”
也就是话落,她的背后响起一道声音。
“简小姐。”
陌生的称呼,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是柏廷。
他好像站到他们身后已经很久了。
那意思是,她刚刚跟玉洁的话,他都听见了?
简挽莫名有点心虚。
“我好像跟你也不是很熟吧,”柏廷指着玉洁身下的凳子,“你就这么喜欢把我的东西给别人?”
有点责怪,也有点发火的意思。
玉洁却先于简挽开口,“不是,是我要坐这,她才跟我换的。”
说完还看了眼简挽,眸中高傲,似乎在说:算她对之前道歉,两清。
“昂~~”柏廷语调拉长,“是我说错了。”
简挽直觉他之后还是没好话,果然没到一分钟,就听见他说:“那就是你有私自占别人位置的习惯。”
左右都要指着她。
“我以为柏先生不回来了。”简挽仰头,看着他,“既然你回来了,”说着,她就起身找拐,“肯定是要还给你的。”
态度客客气气的,听不出来脾气。
院子不大,二人的声音不低,旁人自然听见了。
他们虽然都喝大了,但也都看出来柏廷在针对简挽,就连玉洁也没想到,她看柏廷的眸色隐约有了变化。
周遭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是不愿惹是生非的人,能劝便劝,更何况柏廷对简挽的心思,他们都看在眼里,其中便有人提出,“酒桌上的事情,酒桌上散,没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
更何况柏廷是个男人,他应该先给女士台阶下。
而他给她台阶,就代表着低头道歉。
简挽心不在焉,想着刚刚两个人的不愉快。
柏廷再怎么样也不会同意。
然而,她再次错误预判了柏廷。
她回神的那一刻,柏廷的声音也应声而起,“喝也可以,但我只喝交杯。”
抬眸,她对上了一双弥漫着多情又深情的眸,“简小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