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挽知道他们几人关系要好。
这段时间,从三禾口中听说了不少关于他们几个人的事情。最多的还是玉洁追求柏廷。
三禾通常会学玉洁的语气,“我好喜欢你啊,廷哥。”
“我不会,你可以帮我吗?”
“我手疼,你帮我吹吹就不疼了。”
通常这种时刻,简挽都会想起那天手心的温热。
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难以将三禾的话听完。包括现在,她站在远处看着玉洁跟柏廷。
玉洁就缩在柏廷身后,看上去像只受惊的布偶猫寻求安慰。而柏廷像往日一样,懒怏怏地站在那里。
他随便一站,便是她的靠山。
柏廷是个野性难驯的男人,只要他不愿意,没人能够贴近他。
看来玉洁靠他那么近,他是愿意的。
这条围巾是柏廷的,玉洁跟他关系匪浅。
她没有理由要回,便没有上前。
简挽突然觉得手心格外的疼。
于是她就在距离他们二米的位置停下,看着玉洁手中的围巾。
“人——”
简挽正要说话,便被柏廷打断,“玉洁,她送你来的?”
‘她’字咬的特别重,还有点冷淡。
玉洁没说话。
这段时间大家都能看出,简挽对于柏廷来说是特殊的。
所以才会将围巾这么重要的物品,给了简挽。
所以简挽的动作落在大家眼里恰恰是另一个意思。
因为不喜欢,所以不重视。
除去东西的价值不谈,哪怕是最简单的一个小东西。
她不喜欢可以还回去,没必要背着正主,给了别人。即不重视,还不尊重,又很敷衍。
柏廷冷嗤了声,视线似乎在简挽身上转了一圈,便对着易肖顾伸手,“东西给我。”
易肖顾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闭住了。
他乖乖将东西给了出去。
还是厉苏溪在一旁道:“说不定是个误会,玉洁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洁一直没有说话。
厉苏溪蹙眉,隐隐察觉出来不对,便问道:“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玉洁没答,只是看着简挽,眸中闪闪的,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厉苏溪挡住了玉洁,又看向柏廷。
柏廷道了句,“别人不想,勉强就没意思了。”
一语双关。
简挽听得一清二楚,她感觉出来柏廷现在的情绪很不好,非常不好。
因为他现在抽烟,吐出的厌恶很散,没有浓度,全过肺了。
简挽震惊于自己对柏廷这样细致的观察,可明明二人还没有太多接触。
得知他吐烟看心情,还是因为之前的某晚他给她送热水。
她工作到凌晨,回家时,看见他提着暖壶,站在门口等她。
那时候的她,刚结束长达五天的外勤,疲惫又邋遢。
尽管她没什么偶像包袱,却还是不想以这样的面貌见人。
可她还来不及躲,柏廷就提着暖壶上前堵住了她。
他的声音里也有着熬夜粗粝般的嘶哑,衣服上都还有黄沙,但身上却是林木的清冽。
他说:“跑什么。”
她当时只顾着偏头,在风里静默着,“你怎么知道我多会回来。”
“我不知道。”柏廷将暖壶放下,从口袋拿出烟。
“那你怎么在这等着。”简挽听到声响,回头,“万一我不回来。”
“老子欠呗,那就一直等着。”
柏廷的声音不善,但他说话间懒懒的腔调却格外性感,“上赶着给您送热水,方便您泡脚,睡个好觉。”
简挽当时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他刚开始烟雾很散,语气不善。
然而,等她道:“谢谢你,祝你也晚安。”
这句话后,他吐烟的频率快了,烟雾也浓了。
简挽再看他,他唇角似乎轻松了许多。
而她不知道的是。
那晚的她,说起话来眉眼舒展,发丝拂过眼前,却比谁都纯粹。
勾着柏廷无法移开视线。
更不知道,当时的柏廷因为赶进度以及挽救那晚因沙尘暴而造成损失,已经连续一周没睡得超过三个小时了。
回神,简挽想要再看一眼柏廷,却看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他走了。
难道是怪她带玉洁来这里?他才生气。
简挽这是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而困扰。
以至于之后的几天,稍微空闲时,她都在回想当时那天。
其实她也冲动了。
她不方便带着玉洁,而柏廷更不方便。
他们两个人的工作都是在沙漠暴晒,暴走,又苦又累,能顾得好自己就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顾一个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妹妹。
这样想一想。
简挽突然有些愧疚,无关柏廷对她的态度,单纯是因为那日她的不周全,明明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却选择了最低级的办法,给双方都带来了麻烦。
这件事就这么搁在她的心头。
一晃又是半个月,工作原因,她又开始忙碌,三禾和王戈义的作业问题还是很大。
本以为那件事会随着时间暗淡。
直到那天,王戈义找她看图,视线落在了她的手稿上,问:“姐,你在画人像?”
低头看。
简挽才注意到自己的草稿纸上,黑色铅笔画阴影当作沙漠,正中间有一个光影加深的人影,透过画像都能体会到那人的颓废。
她下意识将草稿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废稿而已。”
“这不是有垃圾袋么,”王戈义没怀疑,只是指了指旁边,“扔这里头,我一会统一处理了就。”
“还是留着吧,晚上回去还能复盘。”简挽向来谨慎周全。
越多说,错越多。
眼看着王戈义蹙眉,简挽赶紧岔开话题道,“栽沙障的人手找的怎么样。”
王戈义:“差不多了。”
他们的活是散伙,村里的人基本都要求工资一日一结。
但简挽他们没办法日结,只能等工程结束后统一发,村民不愿意来。
简挽便多问了句:“在哪找的?”
“柏廷哥啊。”王戈义也纳闷道:“你不知道?”
简挽摇头。
“那为什么,我前几天找柏廷哥说到钱的事时候,他说你完了还他。”
简挽很聪明,却也被柏廷做的事情搞懵了。
按照她的理解,他们两个现在是有矛盾的,并且还是她得罪了债主,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她主动低头道歉。
简挽一下就站了起来,问:“具体是几天前。”
王戈义想了想才说是三天前。
还真是在那件事发生之后。
简挽一时间情绪莫名,便说:“我们还是尽量找别人吧,他们有他们要忙的事情。”
“可——”王戈义正要说话,三禾就回来了。
简挽岔开了话题,说起了他们两个今天下午的作业,王戈义也就没再提这回事。
半个多月都在沙漠,没好好休息。
他们三个现在活脱脱就是沙人,头发、嘴、衣服,肉眼能看到的地方都钻满了沙子,没有一点形象,像个野人。
简挽看在眼里,再一次介于柏廷的关系,给二人放了假。
算是再次给他积德,还一点人情。
太阳开始落山了,大漠的落日格外的红,气温也没了中午的炙热,开始起风,转凉。
没有人烟的地方,舒适自由。
回去的路上,是王戈义开车,三禾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有简挽把车窗摇下,安静地放空自己。
三禾突然说:“那天给你的羊腿好吃么。”
是遇见玉洁那晚,他们打包带回去的烤全羊。
“三禾大小姐给的能不好么,”说罢,王戈义就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姐,柏廷哥说今晚叫咱们吃饭。”
简挽阖眼,随口问:“为什么?”
顿了顿,她又想起那天的背影,睁眼,看着王戈义说:“他什么时候说的?”
话落,王戈义就围绕柏廷给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说柏廷这几天不太忙,为了还他们一顿饭,随时准备着。
还有柏廷平日的行踪,说他除了去植树,就是回家遛狗,偶尔去镇上改善伙食,还有怎么拒绝玉洁。
说着,王戈义便停了停。
简挽罕见地不想避开话题,便问道:“怎么不讲了。”
王戈义敢说不敢说的,有点唯唯诺诺,“柏廷哥不让我给你说。”
简挽有点纳闷,但还没必要给自己找气生,“那算了。”
王戈义却突然来了劲,“说你比玉洁犟多了,他头疼。”
简挽不觉得这是什么贬义的话,也不好奇为什么会提到她。
因为人一旦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是可怕的开始。
但一想到今晚还要在一个桌子上吃饭。
简挽的心跳便莫名有些不齐。
她将问题归结于自己,再细致一点就是那日没有周全理智的处理事情,而给别人带来麻烦的愧疚。
晚上九点,他们回到了家,王戈义跟简挽他们道别。
简挽和三禾推门而入,玉洁换下的脏衣服和脏鞋扔的到处都是。
三禾气不打一处来:“我真服了,咱这里是来了一个大小姐么?”
简挽顺手收拾着,没有言语,等二人收拾好,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王戈义隔着院子,叫:“挽姐,三禾,半个小时后开饭!”
时间不多,简挽故意墨迹,慢悠悠地洗。
她刚洗完,用毛巾裹住头发,抬头,三禾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
简挽被吓了一跳,说:“你收拾好就先去吧,不用等我。”
“没呢,还有最重要的一步。”三禾说着就提了件裙子,站在她面前,问:“姐,我穿这件好看么。”
是一件白色的小短裙。
这里昼夜温差大,简挽说:“不会冷么?”
“好看就行。”三禾说。
是在易肖顾面前好看就行吧。
简挽也没说破,便说:“好看,可以穿。”
三禾说着,就换上了,问:“姐,那你穿什么?”
简挽的衣服款式大多都是以简约为主。
再加上她们工作性质的原因,她的衣服大多都是裤子,运动鞋。
简挽指了指床上的白t,说:“那个。”
“那个?”三禾走过去,拿起衣服来回比划,最后无奈问了句:“姐,你不会一条裙子都没有吧?”
简挽老实点头。
三禾:“那你之前跟喜欢的人是怎么约会的?”
简挽未答。
三禾忙着化妆,也没当回事,整理了一下头发后,说:“姐,那我就先过去了,你收拾好过来。”
说着就出了门,没几秒,她又突然探头,“注意你的手,记得消毒。”
“嗯,”简挽说:“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简挽手上擦头发的动作悠闲缓慢,站到院子里,依稀能听见隔壁院子传来的嬉闹声。
害怕跟柏廷遇见,更怕易肖顾过来特意叫她。
待头发微干后,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出了门,俨然忘了处理手上伤口这回事。
走了大概几百米,一条街的岔路口,突然冲出来一条小黑狗,身体有她一个小臂长。
小黑狗见了她就汪汪叫。
简挽没反应过来,被吓了一跳。
她本就怕狗,之前养小狗时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大半个月没碰狗,又没了。
简挽看着这小黑狗,只觉得眼熟。
狗围着她的脚边一直叫,想走都走不了,得想个办法把狗支开。
从地上捡石子,万一狗趁机把她咬了呢。
想了想,简挽将口袋画着柏廷背影的那张草图,揉成球形,扔了出去。
球按照想象朝着巷子口滚动,狗还围着她叫。
突然一声口哨,清脆响亮。
抬头,一抹人影站在巷子口,盯着她看。
空荡荡的巷子,二人视线流转。
男人桃花眼微眯,眼尾上挑,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有种深情和冷漠来回碰撞的矛盾感。
简挽想礼貌打个招呼。
柏廷却移开视线,朝着狗又吹了声口哨,转身就走:“没良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