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 第45章 定陶戚氏

汉王二年五月（前205年），刘邦彭城之战败退，项羽率军狙击之。六月，项羽攻克下邑，吕雉的两个哥哥随着刘邦大军一起退兵。王陵的母亲死了，刘邦大为怖骇，唯恐自己的家人也落入项羽的魔爪。他急着护送自己的宝贝儿子回关中，于是请求吕泽和吕释之带人前往丰邑和沛县接父亲和岳父一家。

王陵丧母，无心征伐，于是引兵撤出丰邑，随刘邦一同护送世子西行。

萧何得知了消息，连忙把栎阳王宫收拾得干干净净，布置得奢华无比，带着一帮文臣武将，迎接主公和少主的驾临。

刘邦环视栎阳王宫，无比满意。于是立世子刘盈为太子，大赦天下。与此同时，废丘的章邯兵败自杀，关中彻底纳入了汉国的版图。

为了保证刘盈的安全，也为了让手下的臣子们更加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刘邦令众臣子的世子们前往栎阳王宫做侍卫，拱卫太子。

诸老臣纷纷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中，以期他日太子登基，为自己的家族搏得从龙之功。

安顿好刘盈，刘邦似乎是了却一番心愿，于是引亲信扈从数百人东行。

临行前，刘邦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刘盈时年五岁，大而圆的黑眼睛像极了吕雉，高高的鼻梁又和刘邦如出一辙。眼下吕雉被项籍所虏，下落不明，刘邦抱着孩子舍不得撒手，萧何在一旁默默拭泪。

依依柳色，灞陵伤别。

数百骑兵静静候在一旁，刘邦翻身上马，刘盈突然放声大哭：“妈妈，妈妈，呜呜呜，我要我的妈妈~”

刘邦顿觉天旋地转，一时间泪如泉涌。

萧何叠好自己的小手绢，看着一老一小两个泪人，一时间不知道哄哪个。

众人七手八脚将父子俩扯开，刘盈被抱走了。

萧何劝道：“大王此行无虑，臣定当全力辅弼太子。”

“为天下者不顾家，三秦之地的民众日夜翘首以待，做梦都想着大王一统天下，还归关中。”

“主公要以大业为重，勉乎哉！”

“主公东出，定当扫平**，问鼎中原。”

“王后尚在楚营，大王一定要打败项籍，迎回王后。”

“臣等祝吾王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刘邦在前线打仗，这些文武官僚们躲在栎阳城里陪着少主玩耍，此时说起漂亮话来一个个舌绽莲花。反正不用他们上战场，他们就等着主公打下天下，给自己挣一个从龙之功了。

刘邦驰往荥阳，数日功夫，吕氏兄弟接回了他的岳父岳母。

又过了数日，陈平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吕雉如今在彭城王宫之中，无性命之虞。坏消息就是他的便宜老爹和二哥一家被楚军抓走，戴上了镣铐关在军营里。

这两个多月来刘邦始终愁眉不展，如今听说吕雉还活着，连忙命侍从研墨，亲自修书一封，又遣使者备上厚礼，前往彭城媾和。

项羽正在攻打下邑，彭城诸事由项伯负责。项伯在信中致歉：若是寻常人质，看在汉王的面子上放了也就放了。然而大王亲自下令大将军钟离昧将吕氏王后请往彭城，如今安置在一座偏殿之中，守备森严，人莫能近。

项伯书中所言，与陈平一字不差。

刘邦气结：项籍绑了自己的家人也就罢了，为何连一个弱女子都不肯放过？钟离昧，他记住这个人了。

陈平，陈平，想到此人刘邦就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连忙让侍从把陈平找来，赏他黄金四万，让他前往楚营刺探消息，必要时把王后带回来。

“四万黄金！”陈平开心得跳了起来，“这么多钱小臣拿不动啊。”

“这有何难，寡人送你五辆牛车，二十名侍卫，与你押运黄金。”

陈平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世人皆说陈平贪财，其实他不过是穷怕了，四万黄金，花天酒地十辈子都用不完！

“大王，您是小臣的亲爹，是我的亲爷爷。陈平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做好您交待的事。绝对让您这四万黄金花得物超所值，每一笔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让大王多使一文。”陈平回过神来，磕头如捣蒜。

“随你怎么花，寡人只要你做两件事：把人带回来，把消息带回来，届时寡人还有重赏。”

“放心吧，小臣一定完璧归汉。”

陈平屁颠颠地走了，不多久，灌婴和曹参进来了。

两人脸色不太好看，进来后齐齐向刘邦道贺。

刘邦大惊，忙问他们发生了何事。

原来攻下了废丘，曹参就跟着刘邦一起出了晋关，渡过了黄河，打下修武，又在定陶遇到了龙且、项他的军队。此时灌婴从荥阳出来，率领车骑部队与曹参合军一处，共同对抗龙且和项他的联军。

定陶有个寡妇戚氏，她家是东郡豪强。戚氏身长七尺，孔武有力，也会猜拳，也会行酒令，豪爽豁达不输男子。

这日她站在城墙上，见汉军中两员将军，年长的那个（曹参）儒雅有度，年轻的那个（灌婴）英姿勃发，不由春心大动。恰巧戚氏的第三任丈夫前些日子刚死了，她想：这是上天把两位壮士送到我跟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戚氏披挂铠甲，举着一杆红缨枪，骑上枣红马，后面跟着数十名骑兵和一百余名满脸横肉的打手，走下城楼前来助阵。

灌婴在马上遥遥作揖，口中一叠声叫道：“多谢女侠相助。”

曹参多一个心眼子，忙问道：“女侠高义，不知我等如何回报您？”

戚氏爽朗一笑：“我正缺一个如意郎君。”

曹参连忙把灌婴推了出来：“自古英雄出少年，自古美女爱英雄，绝配，绝配！”

灌婴惊得连人带马后退了十余步：“不敢当，不敢当！”

眼见着对面杀将过来，只见戚氏大喝一声，拍马杀入敌军，手持一杆红缨枪，武得虎虎生风。灌婴弯弓搭箭，夹着马儿跳出来助阵。

两人各自带着自己的兵马，杀退了一轮。

曹参倚着马儿，向家丁打探戚氏的来历：东郡人，三十四岁，守了三次寡，攒下好大一笔家业。她的第三任亡夫是定陶人，故而在定陶寡居。

曹参已然娶妻生子，望着戚氏虎背熊腰的样子，不由升起一股景仰之情。

戚氏和灌婴已经鸣金回营，灌婴脸涨得通红，口中不住嚷道：“夫人请自重，我是绝不会娶你的，你这分明是强买强卖，不知羞耻。”

见曹参在一旁捂嘴笑，灌婴连忙把他推了出来：“这是汉王帐下第一猛将，又是大王的同乡，你跟他比跟我有前途。”

戚氏雷达一般的眼神向曹参扫来，曹参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在下已经娶妻，除非夫人肯屈尊做妾。”

戚氏：“我姓戚，做不来妾。”

“哟嚯，谐音梗！”曹参和灌婴击掌，两人对视一眼，心中已有了主意。

不远处，龙且和项他正在纠结人马，准备发动第二轮进攻。

曹参和灌婴两人在咬耳朵：

“你说她家是定陶豪族，这个消息可靠不？”

“你只消看看她这身膘，再看看她这身价值不菲的盔甲。”

“我有一个主意啊，我们不如......”

两人走上前来，深深作揖：“汉王帐下人才济济，夫人若助我等拔定陶、退楚军，我两人必为夫人择一良配。”

戚氏略加沉吟：“也罢，强扭的瓜不甜。”她命家丁回城，定陶城门洞开，五千民兵冲出，和曹参、灌婴两人的大军合在一处，把龙且项他打得落花流水，望风而逃。

三人结伴而行，回到了荥阳的行宫。

刘邦听了曹参和灌婴的言语，捻须赞叹：“真乃女中豪杰！你且问她可愿效忠于我，寡人欲封她为女君，以定陶及周围十余县为她的封邑，为我固守黄河之阴。”

戚氏正坐在一群军汉当中，翘着腿，大口大口吃着苹果。

她一身小麦色肌肤，脸上两片高原红，有些许雀斑，一口大白牙，十分健康，强壮。

戚氏相貌魁梧，内心却很单纯，她认为女子应当相夫教子，夫唱妇随。

刘邦大为赞赏，随即问众将可有人愿娶戚氏？

众将纷纷摇头，一个个惊慌不已。

刘邦指责这群人以貌取人，着实是肤浅。众人破口大骂，指责汉王站着说话腰不疼。

在这群人的压迫下，刘邦纳戚氏为妾。戚氏喜出望外，这时候她不再说什么她姓戚，做不来妾的谐音梗了。

然而，与汉王做妾，对她而言真不是一个好结局。

曹参和灌婴自知对不住汉王，两人至此对刘邦死心塌地，刘邦驾崩后更是对刘盈和吕后死心塌地。

刘邦当时也有十余个姬妾，其中最为宠爱的是石美人，她是石奋的姐姐。刘邦初为汉王时，在蜀地，当地父老引荐石奋做他的侍郎。他见石奋为人礼貌、恭敬，和他身边那些出口成脏的家伙完全不同，于是对他颇有好感。

石奋美貌，细心，善于做小伏低，刘邦很是依赖他。

还定三秦时，石奋与他同往，他问石奋，家中还有什么人吗？

石奋跪在地上，姿态更加谦恭：“家中贫困，只有一个姐姐，今年二十岁，守寡在家。”

刘邦召来石奋的姐姐，封她为美人，姐弟俩俱受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