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未央 第30章 项羽夺权

刘邦入了关中，灭了秦，此时项羽在做什么呢？原来他忙着在诸侯国之间立威，以及阴夺怀王的权柄。

虽然三年后刘邦以平民之身加冕为帝，并且缔造了伟大的汉民族，但是刘邦的做法并不比项羽高明，他只不过是用实力碾碎了全部的敌人而已。后世人在研究这段历史时往往以结果来推导过程，因为项羽最终输了，就略过了他的智谋和兵法，这是一种遗憾和悲哀。

昔年武王伐纣，周公辅佐成王。讲究的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有周八百年，春秋的诸侯争霸，战国的群雄并起，包括秦王政的一统天下，打仗讲究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否则，即使消灭了一个国家，也是胜之不武，视为流氓行径。

像刘邦那种带着一大群人直接攻城，攻破了还要屠城的打法在当时被视作流氓，刘邦后来被叫做流氓皇帝的根源是他打仗方式过于粗暴、师出无名。然而后世的打仗方式越来越粗暴，后世的人就觉得刘邦是人品不佳、不学无术才被叫做流氓皇帝的，再后世的文学演绎中就直接给他一个小混混形象了。

跳出上帝视角来看那个时代，项羽作为一个将军，他想要称帝，凭什么？一、战功，二、人心。战功他有巨鹿之战，生擒王离和章邯，威名震动诸侯。人心他有竹马之交的江东诸子弟、结为姻亲的田齐诸公子以及见证了他的威名的诸侯将领。

他带着诸侯将领和军队，以秦军为先锋，一路上走走停停，整天不是想着分化田齐的势力，就是想着削弱赵国的实力，还要考虑到自己在楚地诸将中的威望。

项羽压力太大了，需要顾及的事情也多，从殷墟到新安，短短三百二十多公里，一个是古商国的旧都，一个是秦灭韩国后置下的飞地，这两地之间畅通无阻，而项羽率领的六十万大军硬生生走了三个多月。

他本是不胜酒力，但是为了掌握权柄，硬生生陪诸侯将领们喝了三个月的酒，把跟随他一路上的15个将领统统收服了。

这些将领们本是一盘散沙，又各有的脾气打算，胃口都不算小。而项羽逐个击破，挑动了他们的野心，又呈之以天下之势，诸侯将领们自动团结在项羽身侧，唯他马首是瞻。是以项羽名义上是上将军，实际上已经拥有了周天子的权柄。

至于西征的刘邦，项羽此时并不放在眼里，从砀郡到秦都咸阳，一路上皆是军事重镇，武安侯虽然英勇善战，可是就凭他那十万人马，以及手下那几个乌合之众，怎么能打进关中，他能活到这个时刻就已经是福大命大。

那个时候信息传递速度比较慢，群山峻岭构成了天然的信息差，在项羽偷偷嘲讽刘邦的半个月前，刘邦已经攻破了秦都咸阳。此时刘邦还军灞上，西行一路的各郡县及所征关中、汉中的男女老少，莫不拜服在武安侯刘邦的威名之下。

项羽行军至新安，由于诸侯的士卒都曾在秦服过徭役，遭受过秦人的毒打。此时项羽俘虏了二十多万秦军，这些诸侯士卒对着秦军朝打暮骂，极尽羞辱和虐待。

项羽对待士卒一向和善亲厚，各部人马中都有人发自内心效忠他，是以他对军中的动向能够明察秋毫。

新安离函谷关不远，秦军饱受折磨之下决心反抗。他们私下里互相鼓励：勉乎哉，勉乎哉！过了函谷关，就是秦人的家乡。

章邯将此言告诉了项羽。

当是时，秦军有二十余万，而诸侯联军四十余万，各自为政。项羽唯恐入了函谷关，这二十多万俘虏会和关中的秦军里应外合，届时自己凭借着四十余万各怀鬼胎的将士，根本不是对手。

于是他召集楚将英布和蒲将军，向两人阐明了自己的顾虑。两人都认为应当杀掉战俘，以绝后患。

到了后半夜，项羽，英布，蒲将军，各带着自己的数百名心腹，和章邯里应外合，待到众人睡下时，逼近秦军俘虏的帐篷，将这些人在睡梦中悄悄处决。

他们就地挖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将战俘扔进去，又掩上了黄土。而章邯带着自己的两万余名嫡系军队，跟随项羽一同疾行至函谷关，攻打咸阳。

项羽带着四十余万大军到了函谷关，发现函谷关被铁链锁住。若是秦军镇守函谷关，此时关中当有驻军把守，想来是西征的军队干得好事！

他不禁大怒：是谁如此缺德？

诸将无以应。于是项羽命人拆掉锁链，又让随侍的几员小将杀了守关的几个小兵，率领四十万大军径直杀入秦都咸阳。

是年（前207年）十一月，他才得知一个月前秦王婴已经投降了刘邦，而秦地的人心也偏向了武安侯。

项羽暴怒之下，一面命令英布、共敖、蒲将军等楚地旧将等带着心腹军队，结伴前往彭城，请求义帝熊心毁约，封项羽为关中王。另一面呈兵四十万，驻扎在鸿门，日日夜夜对着诸侯的将士大喊大叫：子羽愿与诸公共享天下，传至后世，千秋万载。奈何刘季小儿，寡廉鲜耻，抢先进入关中，是他违约在先，是他阻拦了众人的路，拦住了众卿的复国大业。若让他为关中王，我们六国旧民的血白流了。九泉之下，我们有何面目去见自己的祖先；百年之后，我们有什么留给自己的后人？

众人沉默，项羽抓过自己麾下的一员小将，在众人面前问他：“你跟随本将军多久了？”小将低声说：“三年了。”“你是什么职务？”“是您的别将。”“二十年后，你的儿子可以做到什么职务？”“若蒙将军不弃，臣之子可为侍郎。”“你的孙子可以做到什么职务？”小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项羽说道：“求将军恩赐臣的儿子数亩田地，臣之孙辈可免于饥寒矣。”

项羽长叹一声 ，问道：“诸将士南征北战，九死一生，所求的是什么呢？是为了我们的怀王陛下高枕无忧，是为了都城里的大官多娶十几个小妾？我们付出了鲜血和牺牲，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的子孙又能得到什么？”

众人开始骚动，项羽补充了一句：“子羽收回最后一句话，诸公九死一生，然而未必都能留下子孙。”

此言一出，似乎是踹了众人的肺管子。那些年轻的将领和士卒们一个个哇哇大叫，声震云遏。

项羽说：“依子羽之见，诸公为了反秦大业舍身忘家，如今暴秦已诛，诸公当论功行赏，光耀我们的门楣，荫庇我们的子孙。”

“好好，将军说的对。”

“项王，项王。”齐军和楚军的阵营里有人在喊，先是零零星星的几声，接着越来越大，最后四十万将士齐声叫着“项王”，就连渭河对岸的刘邦的军队也能听见。

英布、共敖、蒲将军带着项羽的帛书回到彭城，觐见怀王熊心，请求怀王收回当日与诸将的盟约，分封项羽为关中之王。

怀王对曰：“如约。”

英布怒目相向，怀王冷笑：“寡人是楚人的王，是诸侯国的盟友，宵小鼠辈，还不退下。”

蒲将军将英布拉至身后，说道：“他年轻，不懂事。请大王恕罪。”

熊心冷笑一声，他不愿也不屑和这几人虚与委蛇：“都城中有千军万马，凭你们带了几个人，也敢逼宫？”

此言一出，一队队身着重甲，手持利剑的兵士鱼贯而入，在大殿上齐齐跪下，口中山呼：“吾王万岁。”

“如今暴秦已诛，寡人不日将是天下共主。”熊心高高在上地说道，英布受了如此羞辱，内心已有反意。

怀王派遣使者跟随三人，前往关中履约。

项羽收到消息后，火冒三丈。

“我们辛辛苦苦地打战，对抗秦军主力，而刘邦大摇大摆地走进咸阳都城，是为不义，如今还要封他为关中王，将三秦之地送给他。那我们呢？我们这些人如此辛苦，又得到了什么？”

诸侯联军这些日子被项羽日夜洗脑，已经真的以为巨鹿之战对抗的就是秦军全部兵力了，一个个怒骂刘邦的无耻和怀王的昏庸，恨这两人阻碍了他们升官发财，一个个恨不得把两人咬死。

其实刘邦所行的西线对抗的才是秦军主力，歼敌最多打下最多土地的是刘邦。这点大家心知肚明，只是他们人多势众，故而有理。

“子羽欲与诸将平分天下，恢复周礼，让我们的子孙得以继承我们先辈的荣耀，让我们的子女互相联姻，让我们的血脉得以存续。然而我们的怀王不这么想，他......”项羽说到最后，欲言又止，他手下一个耿直的小兵果断开口：“怀王要与诸将为敌，怀王扶持那个胆小懦弱的刘季，把我们战功赫赫的众将军们不放在眼里。”

项羽睁大眼睛，环视左右，左右皆为他的心腹，这些小兵们齐刷刷地喊道：“怀王欲与诸将为敌，怀王不把诸将放在眼里。”他们像复读机一样，反反复复喊着这两句话，齐将田安坐不住了，拍案而起：“我是齐国王室，因为倾慕子羽的英勇，特地打下赵国数十座城池，携带大量的人马，珠宝，粮草前来投奔子羽。我只知楚国有公子羽，不知道有那个什么心的什么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