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批竹纸造好了,成品开始运往府城和京城,春芽书抄好了也收拾行李启程准备回家。
沈三爷将春芽扦插的牡丹送了她几盆。春芽装了三盆,紫的一盆,红的一盆,白的一盆。表少爷看春芽总是一身素衣,送了她彩锻一匹,沈掌柜又送了许多的种子与春芽。
春芽回去的时候比来时多了三盆花,一箱子布匹和种子,一套蒙正童书,一本大正字典和春芽自己抄的农书,还有平常春芽洗漱用的东西,春芽知道香胰子这些肯定贵,但是梅香劝她:“这些是你用开的,留下来也没人用。”梅香又用素锦多做了两套衣裙送给春芽,最后还有一匣子表少爷带来的阳山水蜜桃桃核。好在沈掌柜备的车足够大,装得下春芽这些东西。
春芽和沈三爷签了纸契,沈家出二十个金元买了春芽的造纸方子,春芽不得再教别人人造纸。春芽惊讶沈家的大方,却不知沈家是因为春芽没有搭着表少爷多给了补偿。春芽收拾好了,沈三爷另派了婆子陪着春芽回去,表少爷骑了马送了一程又一程,恨不能跟了春芽回去。
春芽到宋盐菜时,春蕊守着宋盐菜,宋四婶在家里坐月子,原来宋四婶上月生了一个五斤八两的儿子。春蕊帮着春芽将行李搬了下来,又给了陪着春芽回来的婆子赏钱这才打发婆子回去了。
“你怎么什么都往回带?”春蕊看着搬下来的花啊盆啊还有一筐黑乎乎的果子不由得抱怨:“我姐也没给你点好东西带回来。”
“有呢,等回去给你看。”春芽将花和种子搬去了后院,等宋老四回来才拿了行李去看望宋四婶。宋老四的小儿子养得白胖可爱,春芽见了忍不住惊叹:“好俊俏的小娃娃。”
“我瞧瞧,这是出去一趟,长见识了吧!”宋四婶笑着看着长高不少的春芽:“养得不错,他们没有亏待你!”
春芽拿出了沈家送的几匹布,宋四婶惊讶地摸着彩锻和细棉布,又扯了青纱来看:“乖乖,你这是发财了?这些料子最少能值两个金元。”
春芽吓到了:“这么贵的吗?”春芽带回来的料子并不花俏,除了彩锻,沈家丫头身上穿的都比春芽带回来的这些要好。
“这是细棉布,你摸摸料子好不好?”宋四婶拿出一件小衣:“春花送府城捎来的,这料子县城都没的卖。”宋四婶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个银元一匹,县城最好的棉布也就十二个银元。用这个做里衣又吸汗又舒适,再好不过了。”
“这个缎子,你看看这颜色正的,不知道多少钱才能买到,四婶也没见过。”说着宋四婶扯过青纱细看:“这个纱我更看不出来了,你看看网眼都看不出来,又细密又透气,”说着吹了一口气,青纱细细的晃了晃:“摸着也不像丝,你且好好的收着,回头我去布庄问一问。”
春芽听说料子这么贵,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彩锻和青纱我给你收着,回头问问价钱看看时是卖还是换。”宋四婶想了想说:“倒是这细棉布,你匀一半给我,剩下的你留着做里衣。既然有好料子也不能全卖了,那不是白得了一回。”
春芽连忙把料子推给宋四婶说道:“四婶,这些都给你,我不要钱。” 春芽从怀里掏出契书,打开了要给宋四婶看:“四婶,我有钱呢。”
春芽正打算说她如何签订的契书,得了多少银钱,比宋老四预估的整整多了一倍。宋四婶拦住了她:“春芽,我知道你现在手头有钱,还是不小的一笔钱。但是——”宋四婶严肃地看了看她:“现在你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用这一笔钱?还有你说说你现在这钱是算谁的?”
春芽被问住了,现在家里的地产屋子都在柱子名下,春芽一直想自己盖一个屋子。等柱子成亲她带着木头和林子搬出来,如果可能,春芽还想给春苗也盖一间屋子。自从知道了宋盐菜所有家当都在宋四婶名下,春芽也想要自己名下能有产业,可是靠山村没有女人名下有产业,女人再怎么当家,家里的产业还是写在男人名下,丈夫死了转到儿子名下,没有女人什么事。
夜里宋老四问宋四婶:“春芽说拿了多少钱回来?”
宋四婶看着儿子酣睡的面孔压低了声音说:“我没问,你也别问,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宋老四坐在一边看着儿子说道:“我这不是怕春芽吃亏嘛。临走我跟她交了底的,不知道她究竟得了多少。”
“我看她的样子收入怕是不少,春芽心情好着呢,口气也大,一匹缎子说给出去就给出去。”宋四婶打了个哈欠说道:“这些你别管了,春芽心里有数着呢。”
“我说了十个金元,这是保底的数,要是沈家厚道给到十五个金元也是有的。”宋老四躺了下来,“有了这笔钱,春芽也能买上几亩地了。只要手里有地,就不怕。”
“春芽买地,搁谁名下?”宋四婶幽幽地问道:“阿爹说他那两亩旱地给春芽,到现在还过不了契呢。”
“搁谁名下还不是一样的,”宋老四不在意地说道:“他们是亲姐弟。”
宋四婶没有搭理他,合上眼睛睡觉。
春芽辗转反侧想了一晚上,次日一早顶着一双熊猫眼问宋四婶:“四婶,我能把钱放你这里吗?”
“我可不替人保管钱财。”宋四婶抱着儿子说道:“我再教你一个乖:县里有钱庄,你去存了,还能得两个利息,存我这里真有什么就说不清了。”
宋老四带了春芽去钱庄,站在门口等她。春芽进去了才知道钱庄存钱长存有利钱。二十个金元存一年能有两个银元的利钱,要是随存随取还要给钱庄费用。春芽存了钱得了一个图章模子。原来存钱的存单上面有春芽的指印和取钱的模子。模子可以自己提供,也可以钱庄提供,两个模子一起印下来合成一个特定的图案。存单用特定的字符说明了金额。春芽可以选择要存单也可以不要,提钱的时候带了模子报了存单的号码对手印即可。
春芽记下了号码没有要存单,取了模子出来。宋四婶看见了编了个绳子把图章模子串了挂到春芽的脖子上:“好好收着,莫要丢了,谁也不要说。”
春芽在县城住了三天,宋老四带着她去买了胰子和石碱。宋四婶拿了一匹普通的纱布和素稠换了春芽的细棉布,又装了许多糖果子和各色的点心给她:“离家这么久可不兴空手回去,弟弟妹妹都在家里盼着呢,这些以往没人教你,如今你掌家了,人情过往也要好好的学起来,我多装了些好点心,大伯家也不要忘了。还有宋家本家,你也要去走走,既然你定了主意不再嫁人,那么宗族就是你的靠山。”
宋四婶自从生了孩子比起以前精干的模样有些发福,收拾了一会额头便微微发汗,宋四婶停下手,拿了扇子扇风。宋四婶看着跟以前大不同的春芽说道:“如今你没有夫家做靠山,言行难免要周全些。宋家人都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会护着你,只是做人呢,要投桃报李,人情只有互相往来才有。”
宋四婶自己也是有些堂表兄弟的,只是他们想着要宋盐菜,宋四婶的爹娘坚持要独生女儿做守灶女,为着钱财这才断了来往。宋四婶要强,一个人咬牙撑了下来,她知道家里只有一个女人的难,从小别人就当她是金娃娃,想拐了她去。
宋四婶如今生了儿子,反而越发操心起春蕊来,看到春芽她也是一样的焦心。宋四婶看着春芽说道:“你这一注财想要再得是不能够了,要如何用,你要有个算计。按说你要是能置些田产铺子,等着吃出息也好。”
宋四婶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家里不缺这些吃的,只是地产不是说能买就能买的,我已经让你四叔给你留意了,要是有田产给你置办几亩,你若是放心地契先写你四叔的名字,过几年再转到你的名下。”
宋四婶这是教春芽防着柱子,按说柱子也是她的侄子,为人憨厚肯干。宋四婶一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柱子不顺眼,最后都怪到了宋老根头上。
宋四婶继续说道:“县城的铺子一日贵过一日,如今就我那个铺子连着院子要五十个金元,我想你是置不起铺子的。就算置得起,你要买铺子吗?春芽,一个女人支撑一个铺子,难。”
“四婶,我不买铺子。”春芽摇了摇头:“我就在村里住着,要是有地,再买两亩水田就好了,多了我也种不过来。”春芽带了不少种子回来,还是惦记着种地呢。
“你想自己种,回头我让你四叔跟村长说一声,有地给你留着。只是,春芽在靠山村买地,”宋四婶严肃地看着她:“地契上只会写柱子的名字。”宋四婶拧眉思量了一会说道:“你也可以写木头的名字,木头小呢,只要你好好教。”宋四婶住了口,哪个法子她都觉得不好,要想个法子让村长松口,地契直接落在春芽名下才好。如今宋家最年长的是宋阿爷,难处在村长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