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 第70章 退亲事（下）

宋大伯娘走进来的时候春芽刚好在暖房忙活，柱子和春苗带了木头林子在院子里玩，宋阿爷在暖房扒了土看秧苗，巴掌大的秧苗绿油油的，一看都是很好的苗子。

“大伯娘，进来坐。”春苗把木头抱进屋放在圈椅里，林子跳着脚对着宋大伯娘学春苗说话：“大，大大娘，坐，坐。”

宋大伯娘把针线框放下，伸手抱起了林子：“瞧林子聪明的，能认人了，还挺懂礼数。”

“大伯娘好。”柱子看着宋大伯娘抱起林子：“是呢，会叫阿爷，也会叫哥哥姐姐呢。最会说蛋蛋，不肯好好吃饭。”

“春芽你进来，”宋大伯娘将林子交给宋阿爷抱着，“春苗柱子把衣服拿出来，我给你们改一改。”

春芽洗了手进来：“麻烦伯娘了，我娘有些布头，伯娘你看看能不能用。”说着进房间里面去了。

宋阿爷接过林子：“我带林子去二春家，她手脚快得很，尽会捣乱。还有给柱子身上衣服接一截吧，眼看着短了。”

宋大伯娘拉着春芽进了房间，春芽拿出两卷旧年桂枝没有用完的尺头，柱子抱来了旧年的夹衣。春苗端来了宋大伯娘的针线筐，坐在一旁看宋大伯娘穿针引线。

“伯娘您坐，我去割点韭菜包饺子，一会在家里吃晌午饭。”春芽看自己帮不上忙，想着韭菜又长一茬，正好吃。

“春芽你坐着，春苗你去。”宋大伯娘手里针走个不停，却将春芽留了下来。春苗看着宋大伯娘严肃的脸，又看出春芽冲自己点头便走了出去。

宋大伯娘跟她说了村里的闲话：“春芽，应该是有人去万神仙那里给木头林子算命了，算命这种事，不信自然没什么，信的人心里是怎么也过不去的，这是有人想你们把木头林子送出去呢。”

“大伯娘，我会好好养大木头林子的。”春芽对着宋大伯娘说：“我不信命。”

“春芽，养两个孩子不是容易的事，这几个月你自己养着木头林子心里也该知道养孩子有多难。”宋大伯娘看着春芽的脸说：“以后他们两个的事只会更多，你们要是——送养也是可以的。趁着现在孩子小，还记不住人。”

“伯娘，我明白。”春芽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布头，倔强地说道：“我不怕难。”

“春芽，就算是送人，也没人会怪你。”宋大伯娘顿了一下：“我们会挑好人家的，你娘不会怪你的。其实伯娘宁愿你狠心点，现在你统共养了他们也没多少天，送出去过不了几天就适应了，养得越久你越放不开手。”

“大伯娘，你别说了，我会好好养大木头和林子，我从来没有想过送走他们。”春芽红了眼眶，“虽然有时候我心里头会怪他们，怪他们······”

春芽捂住了脸，声音有些哽咽：“可是——伯娘，他们是阿娘用命换来的，我怎么能不要他们呢。”

宋大伯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将春芽搂在了怀里，好半晌春芽才红着脸从宋大伯娘的怀里探出身子，不好意思地笑。

“既然你定了养着木头和林子的心思，那么我们就来好好想想，木头和林子这究竟是碍着谁了，特地去找人给他们俩算命。”宋大伯娘重新拿起了针线继续说道：“能知道木头和林子的八字，必然是近亲的人家。可是，宋家人没这个心思才对，咱家但凡想送人，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伯娘，”春芽皱起了眉头，想来想去还是把赵三石娘跟她说得话说了。

“这是什么话？”宋大伯娘气得不行，一不留神针扎指头上，冒出一个大血珠子。宋大伯娘将手指头放到嘴巴里吮吸着，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好一会才顺过气来说道：“哪里有找未婚小娘子商量亲事的，你怎么不早来告诉我？”

春芽不知道这些弯弯绕，只能呆呆地看着宋大伯娘说道：“我没答应赵家婶子，也没跟阿爷说，我就是觉得不行。”

宋大伯娘被春芽逗笑了，问她：“怎么个不行法？”

“赵三石管东管西管得太多了。”春芽拧着头，不高兴地说道：“我做什么都要挨他说，还整天说木头林子不要吃鸡蛋了，还——”春芽低下脑袋好一会才说：“自从他来了，阿爷和柱子陪着他在堂屋吃饭，我总是带着春苗在厨房吃。”

春芽抬起头看了宋大伯娘一眼，看着宋大伯娘温柔的脸鼓励的目光才继续说道：“我也不是贪图那两口吃的。可是，”春芽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不知道，做得好菜都盛了出来，他们有多少吃多少，不会给我和春苗留一口。”

宋大伯娘惊讶地张着嘴巴看着春芽，宋家都是女人话事，只要不是有客人来办酒席，都是一家子一个桌子吃饭，从来没有男人吃独食的事。

春芽看着宋大伯娘不赞同的神色连忙说道：“后来我就知道了，我把我和春苗的菜单独盛出来。伯娘，我不会缺了自己的嘴。”

宋大伯娘思索了一会，抬起头严肃地盯着春芽：“照你这么说，这件事跑不了是赵家干的。”

春芽疑惑地问道：“他们这么干有什么好处呢？我也不要他们帮我养木头和林子啊。”

宋大伯娘叹了口气，背也驼了不少：“春芽，伯娘对不住你。”

春芽摇摇头：“伯娘，这不关你的事。”

“赵家这门亲，不好。”宋大伯娘终于说出这句话，她忍不住问春芽：“你看赵三石怎么样？我看是挺勤快一个小子，只要按照定亲时说的，在你家旁边盖房子，赵家的手且伸不过来呢。”

春芽又摇了摇头：“我也烦他，嘴碎得很，一肚子小家子气，整天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他另娶好的去好了，我不稀罕嫁给他。”春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地说道：“伯娘，其实我不想嫁人，不想有人管着。我自己能把日子过好，我也怕生小孩。”

宋大伯娘揉揉春芽的脑袋说道：“春芽啊，你现在小，有这个想法不稀奇，可是一个女人日子难过啊。”

“伯娘，我日子不难过。”春芽抬起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宋大伯娘，“阿娘说了男女那档子事，我只觉得恶心。再说了，我就把木头和林子当自己孩子养，养大了也是一样的。”

宋大伯娘没想到春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低下头接着做起来针线，好一会才说道：“春芽你要想好了，就算你想好了，也要等四叔回来一起商量了再做决定，有什么事有我们这些大人出面，你不要一个人往前冲，外人会说你不好，世人从来都是挑软柿子捏。”

下半晌，趁着木头林子睡觉，春芽和柱子春苗说了最近村里的闲话，柱子气得当即就要去找那些八婆：“上次骂少了，这次我非要把牛粪塞进她们的嘴巴里，看她们还胡说。”

春芽看着柱子去后院挖了一筐牛粪出门去，转身去找了二春，让二春看着点柱子不叫他吃亏。不一会村子里响起女人的尖叫声，连村长也被惊了来，村长看着被涂了满脸牛粪的林婆子再看看跟个发怒的小牛犊子似的柱子，两边都说了两句各打了五十板子就放柱子回去了。村长看着周围站了一圈的村民：“今年的收成不好，我知道你们心疼。但是这是老天爷的安排，怪不到两个小娃娃身上。你们家都是有孩子啊，哪年收成不好，就挑一家孩子送出去，你们能同意？”

“村长，”有人信了这话不由得急到，“今年也太邪性了些。”

“木头林子去年就出生了，要邪性去年就该邪性了。”旁边一个人看不过眼说道：“我看你家今年新生了个小娃娃，说不得是你家娃娃邪性，要不把你家娃娃送走？”

旁边的人听了笑了起来，点头应和着，要送也要送今年刚出生的嘛。

村长止住了大家：“照你们说的，有点子事都怪到小娃娃身上，大家都不要生孩子了。谁家靠着小孩子过日子？如果我再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谁说我送谁去上枷。”

春芽在家和宋阿爷说了赵三石娘的话。

“我以为你不说了。”宋阿爷看着春芽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退亲。”

“什么？”宋阿爷惊地坐直了身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赵家三小子不错，干活舍得下力气，是个好汉子。春芽，你说说为什么要退亲？”

“去找万神仙的人家不是别家，只能是赵家。”春芽咬牙道：“别人家不会这么闲的，赵家想按我宋春芽的头替我宋春芽宋拿主意，想做我们宋家的主。”

宋阿爷看着春芽：“你知道退亲意味着什么吗？”

过了两天宋老四来到靠山村，宋大伯宋大伯娘和宋老四一起来到春芽家，商量春芽的这桩亲事，春芽咬定了要退亲，宋老四也说好，大不了过两年去县城找人家。

“四叔，我不嫁人。”春芽摇了摇头，“我把木头林子当自己孩子养着就好。”

“姐，你胡说什么呢？”柱子不同意，“你好好的去嫁人，我会养弟弟妹妹的。”

春芽摇了摇头，不再说话。柱子看着宋阿爷又看向宋大伯宋四叔，想要大家劝劝春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