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 第38章 托孤时（上）

宋老四赶了骡车带了大夫先回来，大春拉了宋四婶和春蕊在后面坐牛车。大夫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宋老四停好车放了大夫下来，点了灯笼去接大春他们。

老大夫进屋扶了脉，拿了催产药出来：“赶紧熬了产妇喝。”说完出来坐到堂屋休息。宋大伯娘拿了药去厨房熬，宋阿奶将包子捡了一篾子，又煮了一大锅白米粥。

大春回来的时候屋里点满了灯，宋四婶将春蕊送去二春家和春芽一起待着，方才转身进屋看桂枝。

桂枝刚喝了药，背后塞着被子躺着，细密的汗珠送桂枝的额头渗出，几缕头发胡乱黏在脸庞上，桂枝眯着眼睛似睡非睡。宋大伯娘看见宋四婶进来对她摇了摇头，拉了她到厨房说话。

二春媳妇盛了粥出来让宋大伯娘和宋四婶坐着吃：“阿娘，我回去看着孩子们。”

“你回去吧，晚上不用你，在家里看着孩子们。”宋大伯娘点头让二春媳妇回去。

大春提了灯笼扶了宋阿爷回去：“我带阿爷回去，不在这里吃了。”

二春媳妇回去锅里放水煮粥，架起篾子蒸包子，抓了把萝卜干出来装一盘，酱瓜条切了一盘各色丸子蒸了一碗，杂菜装了一碗，凑了四个菜让孩子们坐在炕上吃。二春摸黑进鸡窝逮了一只鸡出来：“你看这鸡行吗？”

“就它了，这时候不挑。”二春媳妇接过鸡去厨房。

春芽看着二春媳妇进来又出去，眼巴巴地看着想要跟出去。

二春在一旁坐下拿了包子边吃边说：“春芽你带着妹妹们好好待着，有事大人会看着办的，用不着你小姑娘家家。”

春蕊胆大，端着粥碗暖手：“二哥，二嫂生小娃娃生了多久？”

“你二嫂啊，生青土的时候足生了三天，青田也生了两天。”二春盘起腿给一群孩子说古，“小婶子两个娃娃呢，我看明天够呛能生出来。”

“这小孩子刚生出来啊，红通通的跟小老鼠似的·····”二春在屋里安抚着孩子们，二春媳妇在厨房杀了鸡放进锅里炖。

宋老根家，宋大伯娘急匆匆吃了两口，将厨房的菜肴收拾一会，捡了几碗菜拿出来蒸了端进去让宋老四宋老根陪着老大夫吃夜饭。

“娘，先吃点子吧。”宋大伯娘和宋四婶端了同样的菜蔬进了产房，让宋阿奶陪着稳婆吃。

宋四婶放下手里的碗碟，坐到床边拿了毛巾给桂枝擦脸，桂枝感觉到了微微睁开眼睛冲宋四婶笑了笑。

“你不要说话，留着力气一会生孩子。”宋四婶将桂枝的手擦干净了放进被窝里，端了水出去倒了。

宋大伯娘收了碗筷出来，厨房里宋四婶正在洗碗：“桂枝怎么胖成那样？”

宋四婶疑惑地问：“明明小年夜的时候我看她还好呢。”

“最后一个月孩子长得快，”宋大伯娘说，“自从孩子入了盆，桂枝胃口大开，能吃着呢。阿娘又担心两个娃娃小，不好养活，每天给桂枝进补，过完年光是老母鸡就炖了三只。”

“这孩子还能有大人紧要？”宋四婶不赞同说道，“双胎本来就容易早产，我就没听过足月生的双胞胎。”

“是呢，桂枝这包头算尾还不够九个月，我们一直小心着呢。”宋大伯娘将洗好的碗碟摞起来，“桂枝身子骨一向好，你也不用太担心。”

“桂枝要吃什么不？”宋四婶看看锅里只剩了白粥半碗。

“我让二春媳妇回去炖鸡了，一会煮个鸡汤面吧。”宋大伯娘舀了一瓢面粉开始和面，“我来切点面条，你去听着阿娘叫人。”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上中天又圆又亮，二春媳妇提了鸡汤过来，桂枝做起身来吃了一大碗鸡汤精神好了很多。

稳婆再次检查了一番，老大夫再次把过脉，点点头出去了。

“好了，现在听我的，”稳婆洗净了手，扶着桂枝的双腿，“我说用力你就用力，我说停就停，知道吗？”

桂枝的肚子一阵疼过一阵，胡乱地点头，宋阿奶坐到桂枝旁边抓住她的手：“接生奶奶你放心，我这儿媳妇力气大。”

宋四婶查看着两个锅里都煮着热水，襁褓也准备好了，关了产房的门，候在稳婆身边，拿了帕子给稳婆擦汗。

“来，用力，好，停，用力，吸气，用力，停，吸气，用力······”随着稳婆的话，桂枝咬着牙使劲，宋阿奶按住桂枝一条胳膊，宋大伯娘蹲在炕上按着桂枝另一条胳膊跟她说话：“桂枝，好样的，桂枝，乖。”

桂枝挣扎一番终于生下一个男孩。宋阿奶放下桂枝赶了两步走过来看了又看确定是个孙子才笑道：“好好好，孙子好，再来一个孙子。”

宋阿奶看着稳婆剪断脐带，伸出巴掌将小娃娃的屁股拍了两下，小娃娃响亮的哭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一直蹲在门口的宋老根听到小孩子的哭声高兴得站起来，“老四，生了生了。”说着就要往产房跑，宋老四拉着他：“桂枝要生两个呢，你安生着些。”

宋阿奶看着稳婆将小娃娃在襁褓里裹好，高兴得接了过去。她把小娃娃抱给桂枝看：“是个男娃，桂枝你给我们老宋家立功了，来，加把力，再生一个乖孙孙给我。”

“不好，还有一个脚先出来了。”稳婆突然站了起来，“给我打水。”

稳婆脱了衣裳把手和胳膊反复洗了又洗，屏息凝神慢慢把小孩子的脚推回去，桂枝已然疼得快要昏了过去，稳婆额头也是密密匝匝的汗，足足两盏茶功夫，稳婆的整个胳膊塞了进去，手指头顶着小娃娃的腿一点一点的转动着，好半晌才抽出血淋淋的手出来：“把产妇的衣服撩起来。”

稳婆吐了一口气，将胳膊和手洗干净，扶着宋四婶的胳膊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桂枝身边坐下，隔着肚子慢慢得推，稳婆抚摸着桂枝的肚子轻轻转圈，如此这般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把胎位顺过来。

稳婆舒了一口气，坐到一边休息，宋四婶撑不住也在床沿坐下，默默抹了额头一把汗。宋大伯娘看着桂枝嘴唇几乎要咬破了，又冲了一碗红糖水灌了下去才说：“桂枝，险关已经过了，来，用力，咱们把另外一个娃娃生下来。”

稳婆喘了一会又走到床尾，抬起桂枝的双腿：“来，趁着胎位正，用力。”

“你——”稳婆指着宋大伯娘，“按我下午说着，按着产妇的肚子往下，对，对，你用点力，哪里是小娃娃的屁股，用力，来产妇，听我的，用力。”

不多久，一个肤色通红的小姑娘生了出来，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宋阿奶看着这个命大的小姑娘叹道：“女娃儿也好，回头你可要好好给接生奶奶磕头。”

小女娃一生下来就哇哇大哭，稳婆好笑地说：“这是个怕疼的小姑娘。”稳婆裹好襁褓，这才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宋阿奶将孩子放在了桂枝身边，宋大伯娘和宋四婶一边一个看着：“这双胞胎看着也不像啊。”

“有像的也有不像的，”宋大伯娘拿了干毛巾给桂枝擦汗，“这一男一女刚刚好，是个好字。”

稳婆给桂枝盖好被子开门探头出来瞧了瞧天色：“十六生的，日子也挑得好。”

说完坐到桂枝旁边的椅子上：“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再产胞衣。”

桂枝刚生完两个娃娃虚脱了，半昏迷地躺着，两个小娃娃在身边轮流着一声接一声地哭，硬是把桂枝给哭醒了。

“醒了？”宋大伯娘看桂枝睁开了眼睛对她说：“一男一女，刚刚好一个好字。”

桂枝扭过头看到一个小襁褓再扭过头又看到一个小襁褓，安心地笑了。

灶上一直热着鸡汤，鸡肉也酥烂了，宋阿奶去端了一碗给桂枝吃，这才去堂屋给宋老根说这个好消息。

“根子，一儿一女。”宋阿奶招呼了一声又进了厨房。

老大夫站了起来说：“好好好，恭喜主人家了，添丁又进口，好啊。”

宋老四也羡慕地看着宋老根祝贺他道：“儿子多了一个，女儿又多了一个，兄弟几个就属你福气最大。”

宋老根摸着脑袋嘿嘿地笑。

宋老四走进根子的厢房，开始收拾屋子，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打算一会安排老大夫在柱子房里睡。

宋大伯娘把两个孩子抱了放到炕尾给宋四婶看着，端了碗喂桂枝吃肉喝汤。

宋阿奶转身又去端了四碗鸡烫过来：“我们也吃点，还有得守一会呢。”

宋四婶看着两个猫崽子大的小娃娃：“娘，告诉老根生了吗？”

“说了。”宋阿奶端起一个碗递给稳婆：“接生奶奶多少吃一点子。”

“这孩子命真大啊，”稳婆喝着鸡汤看着两个小娃娃，“这是我第二次接生腿脚先伸出来的小娃娃。”

“第一次可把我吓坏了，那时候我跟着我娘学手艺，第一次接生就碰上腿脚先伸出来的，吓得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稳婆陷入了回忆好半晌才继续说，“我娘就这么在旁边盯着我，让我把腿脚塞回去。你们知道产妇那里的肉有多嫩，我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我娘拿大巴掌就拍我啊，产妇可怕，我娘更可怕，我就这么被我娘逼着把小娃娃给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