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伯娘在宋盐菜陪着春蕊,每日一早陪着春蕊到宋盐菜开门。春蕊让宋大伯娘在店里坐着,她去包子铺捡了一盆酱肉包子回来。
“春蕊啊,伯娘去给你做朝食。”宋大伯娘看春蕊天天买来吃,实在是舍不得。
春蕊一边喝水一边说:“伯娘,这里喝水都是要买的。”宋盐菜没有井,每天都有人担着水来卖。
宋大伯娘想了想说:“要不,我回去提一点水来?”
“伯娘,这是甜井水,从城东运来的,家里没有。”春蕊给宋大伯娘倒了一茶碗水才道:“伯娘先吃了朝食,待会我与伯娘泡茶喝。”
宋大伯娘连忙端起茶碗喝了说:“我这就够了,不要泡茶。”一时有人进来,春蕊招呼人做生意,宋大伯娘走去后院给春蕊煮一点绿豆粥。这甜井水哪里甜了?宋大伯娘一边嘀咕着一边煮粥,包子有了总要吃点稀的菜舒坦,总是喝水哪里行。
宋大伯娘带着春蕊在县城磕磕绊绊地过日子,春蕊主意大,要买什么也不说一声就去买了来,宋大伯娘不好说她,只得看她看得更紧了些。
承祖下了乡,一开始住在宋大伯家里,只是青山媳妇一早起来磨豆腐,承祖嫌弃豆腐味腥气,一早起来就往柱子家里跑。二春在贴烧饼,新鲜烧饼刚出炉才是最香脆好吃的。宋大伯喜欢糖烧饼,每天牵了承祖的手来柱子家里吃朝食。
吃完朝食,林子要上山,春天花最多,林子要去挖花。宋阿爷赶了牛车出来,将木头林子和承祖一起放在牛车上,拉到山脚下。宋阿爷腿脚慢,在山脚下看着牛羊吃草。宋大伯却要跟着三个小家伙上山,好在木头紧盯着林子不会乱跑,承祖一个人宋大伯还看得过来。只是承祖人小归人小,动作却利索得很,无师自通学会了爬树,宋大伯一不留神他就爬上了树,只累得宋大伯眼都不敢眨地盯着他,就怕他摔了碰了磕着了。
等到三个小家伙玩累了,东倒西歪地倒在牛车上打瞌睡。宋阿爷牵着牛在前边走,宋大伯牵着羊在后面说:“啊哟,老四什么时候回来啊,再不回来他儿子就被我养野了。”
宋阿爷看着摊着双手在牛车上呼呼大睡的承祖说:“我看承祖这样挺好。老四养孩子太精细了些,承祖刚来村里瘦不拉几的,我都要担心他在家没吃饱饭了。小孩子只有多跑多跳才能吃得多,吃得多才能养得壮。”
“哎哟,阿爹你养过几个孩子?”宋大伯摇摇头,“老四还是快点回来吧,我这么多孙子,加在一起也不如承祖一个人能闹腾。”
“你啊,哪里带过孙子?”宋阿爷也瞧不上自己的大儿子,全赖一个好媳妇。
“你去城里看过媳妇没?”宋阿爷想到宋大伯娘在县城陪春蕊,宋盐菜只有两个女人家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四也是心大。”
“柱子天天去呢。”宋大伯倒是不担心,县城有衙役巡街的,宋大伯娘一个五十多的妇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少来夫妻老来伴啊。”宋阿爷看着自家头发斑白的大儿子,“晚上你去县城陪着媳妇和春蕊去。”
宋大伯也不是不惦念宋大伯娘,只是家里人人都有活干,看承祖这件事就落到了宋大伯身上。宋大伯看了一眼承祖:“我进城,承祖怎么办?”
“承祖留家里,我让二春和青土一起看着,你放心去。”
“那行,我下半晌去,早半晌回来看承祖。”
“地里摘些菜过去,老四家里没有。”
宋大伯听了宋阿爷的话,每日下半晌不是提着一把野菜就是一篮子豌豆头赶了牛车去县城,有了菜蔬,宋大伯娘在家开火做饭,加上宋盐菜的熟食,春蕊总算不再一到饭点就跑出去点菜了。
“伯娘,你做的菜也好吃,比我娘好吃。”春蕊也喜欢豌豆头,一个人能吃一盘子。
“喜欢吃,伯娘天天给你做,你可不要再去买了,买的那一点点,伯娘都不敢下筷子。”宋大伯娘赶紧劝说春蕊。
吃完饭,宋大伯宋大伯娘和春蕊坐着说话,宋大伯忍不住唉声叹气:“哎呀,春蕊啊,承祖快成小猴子了,你爹回来可怎生是好?”
“你可要小心看着他们点,”宋大伯娘笑着说道:“我看挺好,听说承祖如今又能吃又能睡,瞧着比之前好多了。”
“人家那是斯文。”宋大伯掸掸衣袖,“老四说送承祖去学堂读书呢。”
“我知道,”宋大伯娘说:“读书哪里那么好出头的,没个好身体净坐在学堂里可不行。春蕊带我去看过,巴掌大的孩子一坐就是半天,怎么能做得住呢?”
“大伯,不怕。”春蕊抱着胳膊笑着说道:“等阿爹阿娘回来,我也去村里住着去。承祖是个山大王,我就是镇山太岁!承祖谁都不怕,就怕我。”
“哪有个姑娘这样说自己的。”宋大伯娘连忙拦住春蕊。
“伯娘,我就喜欢这么说,我娘也这么说。”春蕊毫不在乎地说道。
“哎呦,哎呦,”宋大伯娘哼唧了半天换了口音说,“你娘说得对,这样谁也欺负不了你。”
秧苗种下去之后,宋大伯又买了十来只鸭子,承祖有了新玩具总算不再惦记着爬树捉鸟了。林子还是每日上山,青土青田也要上山捡柴火,承祖每日和木头一起去找宋大伯将鸭子赶紧水田里吃水草吃虫子,然后才转头往山上跑,宋阿爷跟在后面不停地说:“你们慢点跑,慢点跑,等等阿爷。”
宋阿爷哪里追得上小孙子,宋大伯让青石来看着这帮小家伙。
林子上山带着黑子,小黑狗如今是大黑狗了,依然整日围着林子转,承祖羡慕得很,总是说自己回家也要养一只这么听话的狗。宋阿爷这边厢在山脚底下呼唤着孙子们回家吃饭,那边厢青石带了木头林子承祖一路说说笑笑地下山。
“你们说,金银花真能卖钱吗?”林子背着小背篓,里面装着她今天挖回来的不知道什么花。
“他说他是济民堂的,我知道济民堂。”承祖背着小手说道。
“林子你反正要种花,多种一点就是了。”木头觉得不管真假,花都是要种的。
“木头,你给我叫四姐!”林子总是想要把排行排到木头前面去。
“五姐,我叫你姐。”承祖在一旁火上浇油。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下山来,青石青土看着这些比他还小的小叔叔小姑姑们分外想念春芽。宋家这些孩子谁都不怕,就怕春芽。
“阿爷,我今天在山上遇到个采药的,说药店收金银花,要晒干了的。他还给了我种子。”林子将背篓放在牛车上,从背篓里捧着一包种子说。
木头从后面上前一步说道:“哪个知道他说的真假?他还说他是县里济民药店的少东家呢,哪个少东家自己出来采药,连个小厮都没有?四叔家承祖还有个留头的小子做小厮呢。”
“你别管,反正不要你种。”林子扭头走了。
隔壁院子空着,柱子林林散散地沿着地基四周种了竹子,林子把得来的种子拌了稻草灰四周撒了,春日雨水多,最是养庄稼,种子很快就能发芽了。
林子一个人在空院子里一个一个的挖坑埋种子,小黑在院门狗屋里摇尾巴。林子想起刚才去山上的情景。
木头他们不是砍柴就是拉掉落的枯叶,所过之处如狂风过境,地面一片狼藉。林子上了山总是和他们分开两路,免得她想要挖的花啊草啊被当成肥料。林子也不会走远,还有黑子跟在旁边。
林子早就看好西山一块大石头下面的一株花草,林子还没有看到它开花,只是看到宽大细长的叶子,估摸着不是普通的草,应该能开出不错的花来。
林子又趴在地上看那株叶子油绿的草,琢磨着要不要今天就挖了回去。突然林子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个人影蹲了下来。一个同样背着竹篓的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蹲下来说道:“这个是兰花,喜阴喜凉,你要挖回去种吗?”
林子不知道什么兰花,她慢慢地站起来,拍拍身上沾上的草叶子,盯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少年,黑子也跑了过来,围着他转圈吐舌头。
“兰花的根系比较长,你挖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少年说着从背篓里拿出一把小扫帚出来扫掉林子挖出来的浮土,果然这花的根系又粗又长:“这个要种在阴凉的地方。”
“我家里有竹林,”林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只看到少年低着的头和小小的发髻:“你为什么扎发髻?”
“啊?”少年疑惑地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全是不解。少年的脸比村子里的姑娘家还要白净些,鼻梁笔直,像一座小山似的,林子觉得少年出奇的漂亮,跟靠山村人完全不一样。
林子用手指头点了点少年的发髻,歪着头问他:“你是姑娘家吗?”
“这个啊,”少年笑了,一弯明月一样细长的眼睛:“我可不是姑娘家。”少年看着几个短发的少年走过来,才发现眼前挖土的小人儿是个姑娘家。青石听到林子的说话声带着大家找了过来。
“你是哪里来的?这是是靠山村的山。”青土上前拉过林子问他,“这里是不许外人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