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 第2章 第 2 章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

沈婵微微蹙眉，若非方才女孩说了话，她真怀疑这个表情痴傻的女孩耳力残缺，“你是哪家的姑娘？”

仰头仰得脖子有点酸，几片花瓣迎面落下，沈婵眨了眨眼，担忧地扫了一眼女孩跪在树上的膝盖，总觉得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来。

沈婵怕疼，想着想着有些害怕，下意识退了几步——更重要的是，她怕这女孩摔下来砸到自己。

趴在树上的女孩微微抬头，目光直白地跟着沈婵移动，一粒花瓣落进她的颈间，柔软微凉。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朝树下的沈婵咧开一个笑，“我是付柔的姑娘，明离。”

笑起来后显得不那么痴傻了，倒有几分可爱。

沈婵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来新进府的母女姓付。

不是说病了么，沈婵狐疑地看着树上的女孩……怎么还大早上地来桃林，还爬上了树。

她吸了吸鼻子，不露声色地整理表情，“你还趴在树上做甚？还不赶紧下来，再说了，你的东西砸到了我，你不该下来道个歉么？”

话说了这么多，那人只顾呆呆傻傻地看着她，连道歉也不曾有，实在没礼貌得很，但没礼貌归没礼貌，她总得先把人弄下树来。

“啊……”明离隐隐听出她话里的不悦，沾了泥的小手压在树干上，似是要把身体撑着坐起来，忙不迭解释：“我不是——”

不是故意不道歉的，而是真的忘了。

只是话还没说完，循着记忆往下踩的脚忽然踩空了，桃树枝干猛烈地晃了晃，只听一声短促的“啊”，随后是一声沉闷的“嗯”。

下过雨的春泥是软的，土腥味交织着丝丝缕缕植物芳香的清新气息。

藕粉的袄子上沾满了泥土，明离跟只乌龟似的龇牙咧嘴地趴在地上，伸出去垫在脑袋下的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丝丝柔柔的东西，她下意识拽了两下。

艰难抬头，明离这才知道是那少女的月白色的裙摆，触感很好。

视线顺着裙摆往上，短暂在腰间挂着的小香囊上停留一瞬，明离仰头，再度对上沈婵的目光。

真是巧，正好摔在她脚边，明离想笑，但胸口被泥土有点疼，最后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你叫什么？”

沈婵弯腰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伸手拉人，“沈婵。”

沈婵，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多好听的名字啊。

明离扫了一眼伸到眼前白净漂亮的手，手掌撑着地面坐起，随后把手搭在沈婵掌心，“沈婵，你疼不疼啊？”

明离总觉得得沈婵跟水中月似的漂亮易碎，桂花糕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可能会砸疼她。

“我不疼。”沈婵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摔下来的人是她，偏要问别人疼不疼。

余光扫过女孩沾了泥土的袄子和裙子，又问：“你疼不疼？”

明离说：“不是很疼，土是软的。”

不是很疼，那就是疼的，沈婵吸了一口气，“我扶你出去。”

若是她没看见还好，偏偏她进了桃林，偏偏明离摔在了她脚下——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提前往后挪了几步，不然只怕现在是两个人身上都滚泥了。

余光扫过脏兮兮的袖口和手掌——明离的手满是泥，又抓她抓得紧，这会儿泥全都抹沈婵手腕和手心上了。

沈婵有些气，这是她今早才换上的新衣服。

她下意识甩了甩手，试图将皮肤上的泥甩掉，动作不敢太大，怕明离发现，传出去别人准说她有嫡小姐架子，看不起几位妹妹之类的的话。

沈芙就这样说过她，沈婵吃过闷亏，行事只能越发小心谨慎。

手上的泥一点也没甩掉，反而越发攀附在皮肤上，黏黏糊糊地蔓延到整只手，像无数只小虫子在手上蠕动，又滑又腻。

沈婵浑身不自在，越走越难受，不由得怨恨起身旁这人。

付明离好端端的去爬树干嘛？生病了就好好养病。

身旁的人忽然停下脚步，沈婵偏头，后知后觉心中想法竟然已迫不及待出了口，她滚了滚喉咙，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对面的女孩。

沈婵感觉过了很久，她的眼睛开始泛酸。

但实际没等多久，明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脑袋朝沈婵凑过去，长睫毛扇动的风吹到了沈婵脸上：“谢谢你的关心。”

“我的病昨晚上好了，现在好得不能再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明离回头看了一眼那片桃林，“爬树是因为……”

她说着又凑近了几分，神秘兮兮地对沈婵说：“上面的风景特别好看，你要去看看吗？”

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真诚得沈婵不忍直视，她慌乱错开视线，闷声答道：“不用，你受伤了。”

“这个不算什么伤的。”明离低头看着衣服上的泥渍，嘟哝道，“就是衣服脏了……”

她的视线顺着身体往上，沿着手腕过渡到沈婵的掌心，她“啊”了一声，继而拔高嗓子说，“我把你弄脏了。”

“不碍事。”沈婵心口不一地说，又下意识瞥了一眼指缝里落进去的黑泥，深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离开桃林没多久就遇见了两个丫鬟。

沈婵默不作声抽出被明离压着的手，命那两个丫鬟把明离送回漱玉斋，自己则回沁芳堂。

身上臭烘烘的，她必须得先回去洗个澡。

实际上，那两个丫鬟并未把明离送回漱玉斋，送到半路给明离指了下漱玉斋的方向，随后推脱有事先走。

一来虽说府里传闻老爷要纳付柔为第四房姨娘，可如今还没纳呢，她带来的这个女儿自然也算不得小姐，她们还没必要献殷勤；二来这两个丫鬟近来承蒙柳姨娘恩泽，柳姨娘不喜付柔；三来，虽然是大小姐的命令，但两人长了眼，看出大小姐并不喜欢这位明姑娘，想来事后也不会多问。

明离不知个中缘由，朝两人道了谢，抬手擦了擦身上干掉的泥块，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前走。

只是她还不认识沈府的路，加上那两个丫鬟也就随手一指，等到七拐八拐地绕到漱玉斋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后。

女孩一身泥出现在院里，付柔吓得够呛，连忙把明离拉进屋检查。女孩脸上身上都没有受伤，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明离去哪里玩了？怎么弄成这样？”

“娘亲。”明离软软地叫了一声，似陷入某个梦境里，脸上是痴痴的笑容，“我去桃林里摘桃花，见到仙女了。”

付柔正给她洗手，闻言笑了下：“是吗？那明离有没有问，仙女叫什么。”

明离得意一笑，靠近付柔耳畔轻声道：“我问了，她叫沈婵。”

她很是兴奋，视线在屋里转了圈，像是害羞，怕别人听了去，确认没人后才继续说：

“她特别好，像嫦娥仙子那样，我吓到了她，她不怪我，还拉我起来，问我疼不疼。”

明离扭着身子，拉着付柔的袖子摇晃，有些不好意思，“我弄脏了她的衣服，她也不怪我，还关心我，让人送我回来。”

付柔鲜少见她开心成这样，忍不住捏了捏女孩的脸，“那可不是仙女，那是沈府的大小姐，日后，也是你的姐姐，见了面你可要记得喊姐姐。”

“姐姐？”她歪了歪头，似在思索。

片刻后换了衣服也洗了脸，女孩往后一仰跌进软榻里，长发散落在侧，她抬手摸了摸胸口跳动的地方，用力往下一压。

不知回想起了什么，她莞尔一笑，忽然在榻上打了个滚，自言自语道：

“是姐姐，也是仙女。”

明离：嘿嘿嘿嘿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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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