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风吹,宫妃放纸鸢,
只求怨重愁一去,不知纸鸢负千斤。
三月的一天,春风吹在人身上暖暖的,各宫妃都相约在御花园里放纸鸢,这也是段绵绵进那次事件后第一次出现在大家眼前。
前几日,“段贵人不详”的传言飞遍满宫,众人看到她都绕的远远的,似是在躲避会带来瘟疫的源头,一个个见到了也是满脸的厌恶,因如此她也整日不出,既然他们都不欢迎,何必自己去找不痛快
虽是相约,可却也像是安排,因为冯亦凡给宫中众人都下了邀请函,包括段绵绵。
段绵绵来到人群中时,众人都在歪头叽叽喳喳的说话,偶尔有几个看着她悄悄议论道“她怎么也来了?”
“冯贵待是真不嫌晦气啊。”
“晦气?呵,以本宫看最该除晦气的就是她吧。”
因为是后宫中唯一的女人,那些男侍们也都不由自主的排斥她,背地里说坏话就算了这次更是直接当着她的面说,但段绵绵也没有理会,毕竟她的冤家在这宫中还不够多吗?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突然在一瞬间就静止了,安静的很,连段绵绵的疑惑的回过头……
那一棵桃花树下,站着一个玉面女子,正倚着树静静的看着他们这边儿的一切。
“她是谁?”冯亦凡第一声问身边的秋竹。
“似乎是…陛下心接进宫的楚国女子,听说嘴巧伶俐,讨陛下喜欢的很,就掉到御前伺候了。”秋竹也低声说。
“那她怎么会在这里?”
“似乎是陛下对她管的并不严,反倒宠的很,整个内宫随她跑。”
冯亦凡皱皱眉,脸上划过一丝不悦。
“难道没人觉得,她与段贵人生的相似吗?”一阵不知道从哪儿的轻声询问传来,真所有男侍都开始了叽叽喳喳的讨论。
而那女子也轻步走上前,冲他们一行衬“安沁见过各位主子了。”
这下众人的讨论声算是收敛了一点儿,可当安沁又回到那棵桃花树下后,讨论声又起来了。
真的,那安沁生了一对儿和段绵绵几乎一样的柳叶眉,眉眼与她本就是神似,身材也比较娇小,惹人怜爱的很。
段绵绵正思索着,就看见安沁向她走了两步“安沁见过段贵人,段贵人万福。”
段绵绵赶忙将她扶起来“不必多礼。”
“听说贵人也是楚国人?”安沁低着头问。
“是。”
“那太好了,奴婢正愁这宫中寂寞,还没有奴婢的家乡好玩儿,还好今日遇见小主了。”安沁笑着又向段绵绵行一礼“如果可以的话,奴婢想以后多去贵人那走走,伺候一下贵人,不知贵人可否嫌弃奴婢?”
“怎么会呢,今个多大了?以后你只管来就是了。”段绵绵道。
“奴婢今个十二了。”安沁甜甜的笑了笑。
“沁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一个老嬷嬷连步早上前,看到她后面色一僵,却还是向她行了一礼“老奴见过贵人,沁儿,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陛下正要寻你呢,说今个得了一幅字画,就让你瞅瞅呢。”说着也不理她,就牵着她的手走了
但段绵绵却听到那嬷嬷细小的一句“沁儿啊,以后少跟那段贵人走动,那段贵人不详,晦气,陛下打心眼儿里不喜欢,你跟他走的那么近,小心惹祸上身……”
段绵绵沉默无言,她的名声已经这么差了吗?
春风飞过,各嫔妃的风筝也都飞了起来,他们都与与他们相熟的主子待在一起,欢笑声一片,只有段绵绵自己一个人,身旁除了青儿,竟连个想靠近她的人影都没有,段绵绵不禁心中一阵失落,却还是放起了自己的纸鸢。
漂亮的纸鸢穿过树丛,飘上了最洁白的蓝天。
段绵绵记得,小时母亲告诉她,放走了风筝,就等于放走了晦气,可以保自己的平安福气。
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的纸鸢一下下往上飞,渐渐的飞到了很多宫妃的头上。
三月了,夏国这里早已草长莺飞,可楚国呢?
楚国的三月仍然冷的厉害,可却令她无比怀念,怀念她楚国的一花一木,那里的人,那里的一切。
那里不会有小时的竹马来欺凌她,那里也不会有无理的宫妃敢取闹她,更没有人会说她晦气,说她矫情……
猛的一挣,风筝线断开了,她的纸鸢被风带走了。
段绵绵有些落寞的抬着头看着她的纸鸢。
春风啊,如果可以,请带着我的纸鸢回到楚国吧,也就当是,我也回去了……
春风啊,但是如果可以,也请不要让我的纸鸢飞回楚国,不要把晦气带到那里,楚国要永远平和,尽管那早已不是楚国……
春风啊,不要停。
风筝线断了,风筝自然也是放不成了。
段绵绵便应着众人取笑的目光,失落的转头一步步往回走。
大红的宫墙,
可真不像她们楚国的小巷子。
有柳树,有青苔。
“你们两个怎么搞的!啊?就是这么办事的是吗?小心我告诉内务府砍了你们两个的狗头!”一太监甩着手中的拂生,打断了段绵绵的思路,她一抬手,就看见了那两个缩在墙边,发着抖的孩子,而那太监正怒气冲冲的抽打着他们,那小男孩儿将小女孩儿护着,小女孩的哭声不断泄露出来。
段绵绵心一软,走上前“公公,他们俩犯了什么事,何至于这么动怒?”
“是段贵人呀!”这个太监她以前见过,他对待别人就一脸殷勤奉承的笑脸,此时对待她却是行一礼,脸上的表情却是冷淡的,疏远的,似乎生怕招了她这不祥之身“瞧这两个孩子,太不记教训了,居然将安姑娘最喜欢的杯子打碎了,这倒还没什么,可他们打碎这个杯子是皇上赏赐给安姑娘的,真不让人省心。还是我应下来了,说要好好管教一下这俩孩子。嘿!还不给段贵人行礼!”
“见……见过段贵人。”那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儿看着没多大,此时正颤抖着过在她面前冲她磕头。
“公公,那个杯子是奴才打碎的,求您不要再惩罚奴才的妹妹了。”那小男孩儿似乎也是个小太监,冲他磕完头后,那小太监再次冲他身旁的太监磕了个头。
“哎,你还有脸说!”那太监嫌恶的摆了摆头“要不是这贱丫头想巴结安姑娘,又怎会失手打碎她的杯子?你们以为你们以前干那档子破事儿本公公不知道吗,还偷安姑娘的银子,是吧?”
“奴才没有!”那女孩儿发出尖锐的哭声。
“还狡辩!”那太监再次恶狠狠的抽打在那女孩儿身上“今日算你们运气好,给本公公二百两银子,本公公可以为你们摆平此事。”
“公公奴才真没有那么多钱,奴才和妹妹入宫多年,家中还有老人需要赡养呀,一个月例本来就没有剩多少,而且月例有时候还老少发……”那男孩子再次凄苦的哀求道。
“这本公公可管不着,拿不出,是吧?本公公这就告诉内务府去。”那太监做势要走。
“等!等等!”那男孩子拉住他的下衣,哀求道“您告诉内务府,奴才和妹妹的小命就不保了,奴才可以打欠契,一定把银子给您!”
“那行,不过一个月得多加十银。”那太监奸诈一笑。
“十银!奴才……”
“不打是吧!”那太监再次转身要走。
“等!等等,奴才……”
“够了吧?公公。”段绵绵心中压了一口火,实在是憋不下去了“都是孩子家的,何苦为难他们?他们的钱我替他们出了。”段绵绵冲青儿一摆手,“青儿你去把我放在柜子里的银子给拿过来。”
青儿果真去取了两百两银子,交于那太监,那太监看钱到手了,也就干笑着退去了。
“贱奴谢贵人救命之恩!”那男孩子赶紧拉着他妹妹在段绵绵面前跪下。
段绵绵赶紧将他们扶起来“别跪了,没事了哈,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奴才叫卫冬,这是奴才的妹妹,叫卫兰,奴才今年十三了。妹妹十二。”卫冬小心翼翼的说。
“家里面日子不好过吗?”段绵绵问。
“是啊,家里面父母年纪都大了,都靠着我与妹妹的银子过日子,可我们的月例会被苛扣,一个月月银二两,1.5升米,可到最后只给我一两银完事,阿兰一个月拿三两银子,可最后也只给她一银,我们每天连自己的生活都过得紧巴巴的,哪还有钱去奉承那些贵人的?还被污蔑偷钱……唉,这今后日子该怎么过呀。”卫东叹着气,卫兰则安慰的拍了拍他“没事的,哥哥,行一步算一步吧……”
段绵绵看了青儿一眼,犹豫了一下“要不你们跟着我吧?只要你们不嫌我晦气就行。”
卫家兄妹看起来就受宠若惊,连忙跪下“奴才愿与妹妹为娘娘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 对,奴婢一定会对娘娘忠心的!”卫兰也着急忙慌的表态。
“忠心只是你们从嘴里说出来的,真正忠不忠心还得看你们的实际,跟着我走吧。”段绵绵说道。
而青儿则愁眉苦脸的,她悄悄对段绵绵说“娘娘,现在咱们只剩下几两银子了,那二百两银子先把咱们的积蓄都抽空了……”
段绵绵叹了口气“行一步,算一步吧……”
晚上,段绵绵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她回到了楚国,楚国虽然贫寒,但民风淳朴,皇宫子女与百姓同乐都是常事,她梦见她玩耍的田野之间,她的二姐也没有出嫁,笑呵呵的牵着她的手往前跑,她们一直往前跑,停一下后,她发现她们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来了母后,春水,姑姑,青儿,秋然,以及……阿宁。
身旁的桂花树不知何时开了,一片美好。
可渐渐的,她身旁的人一个一个消失,她的阿宁也不再唤她“阿池”了。
她筋疲力尽跪在地上,看见白君凝一步一步向她走来,站在她面前,他的身旁也不知何时变成了战场硝烟,她居高临下,冷冷的唤道“段绵绵。”
她猛然惊醒,看到亲二手在床上外面的身影,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果然只要看到青儿,她就会安心下来,只要不失去青儿,她就还会想到楚国那些时光,她就还会向往美好。
注意到她的惊醒,青儿关心的询问着她,而她则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平静,只是刚才的梦……
扰的她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