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62章 讹兽

一

去往大荒西的路途漫长，一路从郁郁葱葱，走向黄沙漫天，幸得路上是不是会有商队出现，他们仰仗着商队，才能顺利前行。

一直听说西方是一片荒漠，水源少，风沙大，光是赶路就耗费了全部的体力，狂风卷着细沙，总是迷住眼睛，周围的环境，看不清一点。

走着走着，感觉风渐渐弱了下来......卯卯终于可以抬头看看周围，刚才跟着的商队已经不见了，只有他和妲己两个人，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城池......这荒芜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座城池......莫不是自己又渴又热又累......产生了幻觉......

卯卯指着远处的城，问妲己：“你看到那边的城了吗？”

妲己已气喘吁吁，脸色苍白，嘴唇已渴得干裂，眯着眼睛，朝着卯卯所指方向看去：“看见了......”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

那便不是幻觉......可还是不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水源，平白无故有一座城......那城中的人怎么生活......听闻西方荒漠多现蜃景，远看明明有做城池，但怎么也走不到，最终活活渴死在荒漠之中......这座城，该不会是个蜃景吧......那可万万不能轻信......想着，卯卯正要换个方向赶路，身边的妲己却径直朝着那座城走去。

“唉！”卯卯试图叫住妲己。

妲己却加快了脚步，但说话仍是喘的：“唉什么唉......赶紧到那座城里......讨口水喝！”说着加快了脚步。

烈日当头，灼得卯卯都干瘪了，也是没有力气将妲己拉回来，值得跟上，一同前行......又走了好久，他们终于到了那座城......还好不是蜃景，还好真的是一座城......二人欢喜地进了城。

城中还是很热闹的，这里的人衣着鲜艳，布料上镶嵌着彩宝，这彩宝在中原可是稀罕物，但在这，随处可见，就连地面上铺的，都是彩色的石块，这要是毕月看见了，大概就住在这不走了......

这里的人，五官也与中原有所不同，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不似妲己长得那么柔美，倒是与卯卯的面相有几分相似......在这里，中原样貌反而是怪异的，显得卯卯那头银灰的毛发都没那么异样了......

妲己跟在卯卯身后，从未见过青丘和鹿台之外的世界，她见这座城内的一切都新奇有趣，但好奇心还是敌不过身体的异样，她弱弱的对卯卯说：“没用的哥哥......我们上哪能找点水喝？”

卯卯嫌弃道：“我这么没用，上哪知道去......”嘴上嫌弃，卯卯目之所及，还是在找着水源，毕竟二人一路过来，脱离了商队，已经很久没有喝上一口水了。

事情总有巧合，正当二人在城中观察地形，寻找水源时，迎面冲来一个弱小的身影，径直撞向卯卯，好几天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卯卯体力不支，被撞倒在地，妲己赶忙上前搀扶。

没吃东西心情本就不好，被撞这一下，卯卯更是恼怒了，回头正要骂那个撞他的人，正巧那人也回头看着他，又圆又大的眼睛，双瞳是血红色的......卯卯被那人的双瞳一惊，又听见迎面跑来的几个大汉，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语，指着那个血色双瞳的小女孩，好像是在怒骂她......女孩见后面的人要追上来了，朝着卯卯鞠了一躬，转头跑走.......

妲己扶起卯卯，眼见着一群壮汉追了上去，关心地问：“那个小妹妹不会有事吧？”

“你担心别人干嘛？”卯卯拍了拍身上的土：“担心担心自己吧，在不找点水喝找点吃的，我们就死了。”

“可是她看起来好可怜......”妲己一直朝着女孩远去的方向看着。

卯卯一把拉走妲己：“你比她可怜......你都快饿死了！”

在城中逛了一圈，这个地方和中原真的不太一样，谷物少，瓜果多，还有一种背上有峰的马......可食用，可驾驭......不过还好，铜贝还是可以用的......铜......谁不爱呢~

这个地方能建起城池，果然是有水源的，城中央有一潭形似月牙的泉水，整座城池全靠这汪水源。见到水源的那一刻，二人欣喜若狂，妲己正要上前，被卯卯拦下，他观察了一下周遭，确定了这水源可以随意饮用，才松开妲己，二人伏在潭边畅饮起来，几日缺水的疲惫，在一口一口清泉下肚后，烟消云散......

身体恢复了一些，该考虑填饱肚子的事情了，卯卯手握着一袋铜贝，看了看不远处的市集：“不知道这些铜贝，能在这吃多久......”

妲己凑了过来：“不行我们在这赚一点，买好吃食在继续上路？我可不想再挨饿了......”

卯卯也知道，这点钱，可能不够做什么......但是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也不知道他们能靠什么挣钱：“赚自然是要赚一点的......”但看着这个陌生的城池......城里人的生活，卯卯也很陌生：“就是不知道我们在这，能靠什么赚这个钱......”

妲己不明就里，自荐道：“我在殷商时，人人都说我善舞，这里卖艺能挣得到钱吗？”

“能啊......”卯卯说着，指着集市中，卖艺的人：“不过这里的人，好像比中原人更善舞技......”

妲己顺着卯卯所指看去，集市中卖艺的舞姬，身姿妖娆，鸾回凤翥，虽然妲己的舞技不差，这些人的舞技，好像是从骨子里自带的，一种浑然天成的协调......

见妲己看呆了，卯卯又说：“这还只是在集市中卖艺的舞姬，他们酒楼中的舞姬，比这，只能是更婀娜妩媚......”

出门在外......生存真的好难......弱小的人，长途跋涉，差点死在荒漠之上，好不容易见到有水源的城池，现在饱腹又是一个难题......这生活比以前在鹿台，简直是天上地狱......

见妲己闷闷不乐，卯卯猜想她也是没过过什么苦日子，不习惯了：“这是不比鹿台，但如今已没有殷商，回不去了......好好过眼下吧......”

“不是的......”妲己回道：“鹿台的日子虽然奢靡......但也是被安排的日子......一举一动，都是被安排好的......虽然你带我去大荒西......也是被安排的......但这一路上，很多小事......”说着妲己朝着卯卯嫣然一笑：“至少都是我自己决定的......”

卯卯也笑了，还好是妲己自己决定的，不然二人就会因为卯卯觉得这座城是个蜃景而错过了......抖了抖手中不多的铜贝：“先去填饱肚子吧......应该够填饱一顿的......”

这荒漠上突然冒出的城，还蛮热闹的，许多没见过的新奇宝贝，那些宝贝要是带回中原，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

终于二人在城中选定了一间有客房的饭店，进门时卯卯心中还在祈祷，这个地方的东西，不要太贵才好......没想到进去之后，他发现，这个地方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贵不贵......而且他们说的话，自己根本听不懂......

一进到饭店大堂，卯卯便招呼来伙计：“你们家住店，一晚多少铜贝？”

店里的伙计先是一愣，然后用手势打着，吃饭？睡觉？

卯卯看着手势......难道是个哑巴？然后他跟着比划着睡觉的手势。

伙计点点头，示意有地方睡。

卯卯拿出那袋铜贝，摇了摇。

伙计先比了个一，再比了个三。

这意思是，一晚三个铜贝？卯卯掂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铜贝，还能住几天......便手舞足蹈的示意自己要两间房。

伙计心领神会，带着他们去了房间。

安顿好后，妲己找到卯卯问：“你刚才为什么跟那个人手舞足蹈的？”

“他好像是个哑巴......”卯卯回答。

“是哑巴......又不是聋子，你可以说话的啊......”妲己疑惑。

一语惊醒梦中人，刚才见对方打手势，自己也情不自禁的比划起来......刚才自己其实可以说话的......

边聊着，二人又回到大堂准备吃点东西。刚到大堂，就见刚才打手势的那个伙计，正在和老板说话，嘴巴叭叭叭的，说个不停......

卯卯有一种自己被骗了的感觉......妲己也看见了那个伙计在和老板说话：“哥哥，那个人不是哑巴啊......”

伙计看上去嘴皮子比自己还溜，刚才为什么要和自己打手势......卯卯费解......想着，肚子咕~的一声：“不管他了，饿了......先叫点吃的。”

找了张空桌子坐下，卯卯又唤来刚才那个伙计：“你们这有什么便宜点的，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吗？”

伙计又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比划......

这一比划，惹得卯卯有些怒了，抬高音量：“你明明会说话，为什么老跟我比划！”

说话声音有些大，吓到了伙计，顺带把隔壁桌吓得一愣。隔壁桌好像是个小商队，一旁放了许多货物，打扮也与中原人相近，领头的一人忙站起身来问：“中原人？”

听到熟悉的语句，卯卯回头看向那人，眉眼柔和，黑发黑瞳，身着中原服装......卯卯忙点头表示承认。

那人见卯卯点头，转身与伙计说了一串听不懂的语言，伙计点点头，又朝着卯卯点点头，走开了。

那人又回头对卯卯说：“此地与我们中原说的话不一样，你说中原话，他们是听不懂的......”

啊？原来是自己的问题......刚才还对别人发脾气......卯卯有些愧疚。

那商队领头又继续说：“不过这里算是一个商队的中转，这里经商的人，多多少少都还是会一点汉话的，那伙计，大概是年纪小，还没学。”

“你们经常来这个地方？”卯卯好奇道：“见你们说这里的话，挺溜的......”

“中原往西的商贾这沿路城邦的语言，多少都会一点......”说着从自己的桌上，端了一盘肉过来：“这陇地不比中原，但这肉不错！请你们！”

看见香喷喷的肉，妲己情不自禁的伸手接过，然后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偷偷看了一眼卯卯，见卯卯没反对，才将肉接下，并说：“那就谢过了！”

那人才注意到妲己，先是愣了好久，同伴唤他，他才回过神来，对卯卯说：“这位姑娘长得水灵，建议你们还是遮掩一下为好，这一路往来的人，不止商贾，还有劫道的盗贼，姑娘生的这么漂亮，会遇险的。”

卯卯看看妲己，天天看着这张脸，还每天受风沙摧残，他都忘了，妲己是女娲亲手打造的大美人......想起阿宓游走于人的地界，也都整日遮着面，妲己现在这样......确实有些危险......想着，卯卯起身，向那人鞠了躬：“谢过先生......”

“别先生不先生的，我就是个粗人......”那人说着，从自己的货品里抽出一块布来：“这个也送给你们了。”

卯卯接过那块布，面料柔软有光泽，那个触感，好熟悉......卯卯将绢布给了妲己：“出门时记得带上......”

妲己接过绢布，不解：“为什么？我见不得人吗？”

卯卯也不想多费口舌：“嗯，殷商余孽，不要让人认出来得好。”

妲己听说自己是余孽，很是不高兴，但又无力反驳，收下绢布，不说话......

一会，卯卯终于想起来，绢布的那种触感......不就是在南海时，关着南海蝴蝶的洞穴里.....那些茧的触感......想着，卯卯回头，问邻桌：“大哥......这绢布......是怎么卖的？”

“那块是边角料，送给你们了。”邻桌豪爽地回答。

卯卯忙解释：“谢谢大哥，我好奇......这绢布做工如此精细，触感如此丝滑，在中原也是罕见的物件，这千里迢迢送往西方，得卖上什么价钱。”

那人笑了：“确实是稀罕物，所以才值得我们这样千里迢迢的贸易，这一趟下来，大概能在周邦，换套大宅子......”

那人说话豪放，让同伴们有些紧张，忙提醒：“少说两句！”

被提醒后，那人才收敛自己的骄傲，对卯卯笑笑。卯卯自觉对邻桌有些越界，为公平起见，对刚才那位大哥说：“这绢布与我在南方见到的南海蝴蝶结的茧，触感相似，大哥若是感兴趣，以后可以去南方看看。”

那人大喜：“如此甚好啊！”

说笑着，卯卯的饭菜被端了上来，是简单的肉汤和小饼。喝口肉汤，卯卯感叹：“这桌得多少钱......”

邻桌的大哥笑道：“你这桌是最便宜的，你不是说了要最便宜的吗？”

“这样？”卯卯指着肉多汤少的肉汤，还有扎实得有些硌牙的小饼，在中原，这样吃，得费不老少铜贝呢。

“此地水源稀缺，但肉食丰富，这碗肉花不了几个钱......这些小饼是自中原而来，面粉轻便，运过来也没几个钱，这一桌子饱腹，用不了几个钱。”

听大哥这么说，卯卯才放下心来，示意妲己一起吃......

饱餐后，别过邻桌的商队，卯卯带着妲己出门闲逛。

妲己仍在好奇那些商贾，只是之前一直插不上话：“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绢布贴在妲己脸上，触感舒适，妲己很是喜欢。

卯卯笑着回答：“中原的商人吧，就是我们一路上过来，跟着的那些人马。”

“他们不远万里跑到这么荒凉的地方......不要命啦？”妲己继续问着。

“我们不也到这荒凉的地方来了？不也没死嘛......”卯卯回着：“赚钱嘛......这点艰险，值得的。”

“钱......真这么重要？”妲己又问。

对啊......妲己可是在鹿台锦衣玉食的，钱是什么，她根本都不知道：“当然，刚才我们能吃饱，不全靠这些吗？”说着，掂了掂腰间的钱袋子。

往热闹的集市中央走着......夜间的集市，更加热闹，大概是中转，这里汇集了各色的人，集市里都是各色新奇玩意，妲己看着迷了眼，在集市的街道中，左看右看。

卯卯则没妲己那么放心玩乐，陌生的地方，陌生的街道，一群陌生的人，让卯卯的警惕心一直提着，不敢放下......

事实证明，在陌生的地方，警惕是有用的，傻乐着的妲己，一看就是个未经世事的单纯孩子，一下就被盯上了......卯卯跟着妲己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身着多彩斑斓异域服饰的小女孩，慢慢靠近她，起先卯卯还以为那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只是和妲己一样好奇集市，所以路径与妲己相似，但越看越不对劲，那姑娘越跟越近，手还不时在妲己身上拂过，看起来不像是对集市感兴趣，倒像是对妲己感兴趣......

卯卯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女孩的手，妲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怎么了？”

卯卯本想质问女孩，没想到女孩突然眼泪汪汪的看着妲己：“姐姐救我......”

怎么？这么一看自己反而变成坏人了.....卯卯难以置信的看着女孩的脸......这脸......是白天撞了自己的那个女孩......但这瞳......是黑色的......与中原人同样黑色的发丝垂于身后，不同中原人的是，她的发丝微卷，触感毛绒......毫不理会卯卯震惊地看着自己，大大的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妲己......

妲己见卯卯死死抓住女孩的手，女孩还眼泪汪汪，以为卯卯弄疼了女孩，忙说：“哥哥！”

“哥什么哥！”果然妲己被这无辜的表情骗了：“这个人想偷你东西！”

“怎么会呢！我身上又没什么......”说着妲己帮女孩挣开了卯卯的手，替她擦了擦泪水，才发现女孩就是早上被追赶的人：“是你啊！”

女孩好像没认出二人：“你们是？”

妲己高兴的说：“早上你被人追赶，撞到了他......”说着指着卯卯：“我们还以为你遇险了呢！安全就好！”

女孩这才反应过来，突然大哭：“你们快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