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57章 翦商

一

毕月与姜尚顺利出城，子启也开始周旋城中旧部，殷商如今看似四分五裂，旧部各怀鬼胎，但所有被打压的旧部都有一个共共同的想法，让子受消失......

这样时不时就想出个残忍的新花样玩杀人游戏，偶尔拿王亲旧贵开开刀，以残忍当乐趣......城内的人，跑也跑不掉......整日提心吊胆的，谁能受得了......大家表面上都乖乖顺从，从不敢忤逆，实际上，大家都在等一个时机，一个能让子受消失的机会，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识，如果能让子受消失，那殷商覆灭了也无所谓......这样的想法，子启也有。

很快，朝歌城内的王族，就被子启拉拢得七七八八，拉拢来的盟友，都在暗中努力，计划帮周人救出朝歌的人质，不过对于大战来说，朝歌的王族，人还是太少了，况且只是一群只有虚名，没有实权的人，如果能联络到旧殷地的旧部，就更好了......只可惜，这朝歌城，出不去......

这个想法，姜尚也有，殷商无论如何，也是强大了数百年的王朝，数百年来，子氏都与天地齐平，虽然如今要扳倒子氏，收回人皇权利，是天命所归，但数百年的人皇正统......即使不得民心，但权威仍有不少人忌惮......若能联合旧部，知己知彼，胜算更大，且......此役只能胜，不能败......

在九邦营地中，姜尚将自己的想法与姬昌说明，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姬昌的心坎里，无故被囚，至亲做了人质，长子在眼前被害，林林总总，历历在目，他恨不得将子受千刀万剐，但......眼前突然冒出这么个人......跟他说这些听着大逆不道的话......实在是可疑......虽然姜尚解释了自己的来历，毕月也竭力帮忙解释......姬昌表面上应和着，心中继续盘算着......毕月见姬昌态度温和，连连点头，以为姬昌是信了他们的话，但姜尚看的出来，姬昌对他们，戒心很重......而姜尚，虽听过姬昌名号，但现在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却是这么畏首畏尾，还心甘情愿在帮殷商做事......还得多多观察才行......

九邦这个难啃的骨头，这些时日，也已经被姬昌啃得七七八八了，大部分邦国都已经归降，当然，名义上归降的是殷商......

姜尚在营中观察了几日，发现姬昌的畏首畏尾，只是因为殷商的人质们，若周人平安，他恨不得立刻杀入朝歌，平了殷商......

但二人互相不太信任，尤其是姬昌，更加的不信任自己，姜尚只能在营中干着急。

毕月不明白为何姜尚每日都愁眉不展，明明二人谈的很好：“你与那个姬昌，不是谈妥了吗？”

姜尚没想到毕月会这么问，之前总是与卯卯交谈，毕月与卯卯长得一模一样，他以为二人是同胞兄弟，以为毕月的心思会与卯卯想同，没想到眼前人会是如此看不懂人情世故：“什么时候谈妥了？”

“初次见面的时候，你们不是聊的很投机吗？”毕月只懂得自己眼见的事情，二人对话中的弯弯绕绕，他是一句都没听懂......

这要是卯卯，早就开始周旋了......这两个人，原来只是长得像而已......难怪卯卯总是护着他，出城时还叮嘱自己要照顾好他：“虽然他表面上与我相谈甚欢，但每一句都在与我拉扯，对我们是一点信任都没有。”

“我们的诚意还不够足吗？”毕月问。

之前与这张脸交谈时，每一个话题都游刃有余，如今再看这张脸，突然变得如此单纯，姜尚还有点不适应......他笑了笑：“倒不是诚意的问题，若换做是我，有一天突然天降两个陌生人，同我说要扳倒人皇......任谁都会怀疑......这万一扳不倒，那就是死......”

听到死，毕月怔了一下，之前他从未多想，只觉得这些人在做的事情，可以让妲己脱离苦海......从未想过这是一件要命的事情......愣了一会，他弱弱地问：“这么危险......你们也做？”

姜尚想了想：“我去取一个平民，不足挂齿，败与不败，都是个死......还不如拼一把......”说着拼一把，但姜尚的行为却一点也没有拼的意思，想着他心中不禁自嘲，又解释道：“当然，保命还是第一位的。”

“但......认识你这么久，也没见谁要害你啊......”毕月不解。

姜尚再看一眼毕月的脸，唉......还是得适应一下：“我一个无名小卒，哪有人要费尽心思害我，但正是因为我只是个无名小卒，随时随地，都会悄无声息的消失......无人会在意......除了我自己......自然是要自己多为自己费心。”

“做人......这么累的吗？”毕月看着这几日殚精竭虑，有些憔悴的姜尚。

姜尚也抬眼看向毕月，二人对视了一会，他这才反应过来：“我都忘了，你是毕方鸟一族的。”

“我现在是不是很像个人了？”姜尚的话，在毕月听来，像是个夸赞，他费尽心力想化做人身，又耗费了很多时日才学会如何像个人，姜尚的话，像是在说他成功了。

见毕月如此开心，姜尚又不解了，刚才还感叹做人累来着：“你不怕累吗？”

“当然不！”毕月自豪的回答，在青丘时，削皮拆骨重塑人身的苦自己都能挨，区区做人算什么。

姜尚自然是不知道毕月从一只鸟变成一个人，承受过什么，他这自豪的样子，权当是毕月对做人这件事的懵懂了......只是自己如今......还真是很心累啊：“要怎么让姬昌对我们敞开心扉呢......”

这个弯转的过大，毕月差点没反应过来......自己对人的事情也知之甚少，即使姜尚有疑问，也不知道从何作答......回想了这段时间与卯卯在人群中的生活，毕月突然灵光一闪：“他们人......”说着毕月看了看姜尚：“你们人......不是很相信神迹的吗？如果有神迹......说不定他们就信了......”

“什么神迹啊？”姜尚何尝不知，但也要真的有神迹......他就是个无名小卒，无权无势又没钱，没有真的神迹，他自己也没能力造出一个神迹啊：“难道祈祷上苍再来一次凤鸣岐山？”

提到这个，毕月可就更自豪了，身后的翅膀缓缓张开：“倒也不是不可......”

见到毕月飞天的神迹，姬昌自然知道姜尚的意思，凤鸣岐山对于他们周人来说，是一种真理般的存在，神迹再现，他开始有些相信姜尚了：“如今神迹再现......先生对这局势是如何看的？”

姜尚身为姜戎人，深知凤鸣岐山对周人的意义，如今有这个神迹做基调，他胆子也稍微壮了一些，提起气来，心跳加速，说出了两个字：“翦商。”

姬昌征伐九邦凯旋，子受十分开心，都说殷商气数已尽，但这次征伐如此成功，子受觉得，这就是他的天命，是天在怕他。但他不知道的是，征伐九邦时，再现神迹，如今的九邦随名义上归顺殷商，实则全部已投入周人的阵营中。这一切，都没有人告诉他，所有的人，都希望他继续活在自己的梦中，将这个三界最高，唯一人皇的梦越做越大才好。

朝歌城内，旧贵们都在四处走动，城门也已经不像之前看管的那么严了，只是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出，大家都已经达成了推翻子受的共识，都在为此布局着。

每一个昏君身边都会有一个祸水，妲己的风评，理所当然的也越来越坏，整个天下，大概只有子受与妲己，不知道变天了......

但妲己的风评，也不是妲己所愿的，原本是魂魄之时，她在青丘，就无忧无虑，没有人敢伤害她，离开青丘之后，她便一直跟在子受身边，每次见识子受的所作所为，她心中虽然隐隐觉得这样有问题，但也没人跟她说过问题出在哪里......久而久之，潜移默化，她竟有些觉得，子受做的事情，是正常的......加上她太过完美，子受带她如珠如宝，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高傲的人皇，这世上什么没见过，各方国联姻的美人，也不是没杀过，没虐过，唯独对妲己不一样，捧在手心，视若珍宝，这大概就是女娲将她做的如此完美的用意吧......

下人见到妲己，也是格外的小心，倒不是她有多吓人，妲己对下人向来都不错，只是，若有人冲撞了她，被子受看见，那炮烙就在所难免，不知已有多少下人，因为不小心怠慢了妲己，被子受抓去炮烙，这些妲己当然不知，但这些罪名，都被按在了她的身上。

经九邦一役，姬昌接纳姜尚的建议，自己将九邦收入囊中，又有毕月帮忙，神迹再现，如今他已完全信任姜尚与毕月，听闻朝歌内部正在帮忙联络，救出周人人质，大喜，书信向子受告捷，班师回了西土。

如果说毕月的凤鸣岐山，只是一种巧合，那后来在西土所发生的一切，就是真的神迹。

西土周邦比起朝歌城的情况，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狱，学习了殷商之前的技术，周邦的农田规划得井井有条，作物长势喜人，替周邦解决了征战的后顾之忧，畜牧养殖也是学习了殷商的技术，不再靠狩猎保障食物的供给，让周邦的人，不会为了饱腹做一些无谓的牺牲，当然在殷商那边学习的东西，少不了冶炼和开采，铜铁冶炼也能与殷商当年媲美了，甚至更加精湛，九邦征伐如此顺利，也全靠了这门手艺，如今的周邦可以说是武德充沛，后勤充足，一副蓄势待发的姿态，只不过天地人三界平起平坐，人皇正统不容动摇，他们才迟迟未动身翦商，只等一个天命。准备如此充分，天命不选他们，都说不过去了......于是这富饶是周邦，再次降下神迹......

这天，神光撒入西土，照耀周人，整个西土蒙受天恩，接受了天命，姬姓一支被封为天子，奉天命与人皇抗衡，若此役胜利，从此将君权神授，人族将不再有人皇，王均是天之子。

姬昌接受了天命，姜尚则接受了姬昌的周易，虽贫苦出身，但聪慧过人，不多久，便将六十四卦融会贯通，运用自如，周邦能有如此聪颖之人坐镇，姬昌也能放心的去了。既然接受了天命，那姬姓便是天子，姬发继位。

在西土的毕月，已经许久没有去过朝歌，心中十分挂念朝歌城中的情况，形势什么的，他自然是不懂，他只是挂念那个生于女娲之手，最完美的人。

姜尚是托了毕月的福才得以出的朝歌，出城时又受了卯卯的托付，好生关照他。毕月的变化他自然一看就明白：“我知你担心你鹿台中的心上人，但如今不是回朝歌的时候。”

“你们总说时机，什么是时机？”毕月语气有些质问的意思。在西土待了不少时日了，毕月听得最多的便是待时机成熟，但他不明白，时机到底是什么。

姜尚自然也知道毕月着急，他不知道毕月心中的人是妲己，他以为只是鹿台的某个下人，若是下人，在鹿台中是十分危险的，他们已经出了朝歌这么久，那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毕月质问，也是情理之中：“我也不知......”姜尚回答：“但人皇身上有着与天地齐平的正统，不是说灭就能灭的，当年成汤灭夏，也是因为他身上有着人皇正统......虽然如今我们在天子麾下，这人皇正统一天不被收回，我们就一天动他不得......”

“好麻烦啊......”毕月抱怨着：“我们毕方鸟一族，根本不在乎什么血脉正统，若有分歧，就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是正统，谁就能为所欲为......”

听毕月这样说，姜尚笑了，笑着笑着，叹了口气：“或许以后，人族也该如此了......”

毕月觉得，人就是太麻烦了，什么都要看名义，什么都得名正言顺，不然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卯卯一直都说人予他们精兽是危险的，他现在能安然的在西土，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些人没有动他的名义......对啊......卯卯一直强调不要让人知道自己是精兽，但现在他们知道了，好像自己也没有什么危险......他试探地问姜尚：“卯卯说，精兽在人族是很危险的......是为什么？”

自打认识毕月起，他就一直是人形，姜尚自己也以为他是个人，要不是后来需要出城，他不得已说出自己的真身，也没人会怀疑他是个人，即使后来知道了他是毕方鸟，姜尚仍旧把他当成人，大多数时候，都不记得他是只毕方鸟......现在被这么问起，姜尚笑了：“是危险......九州大陆，各个地方，许多精兽的肉，都有奇效，我倒不知你们毕方鸟若是食用，会有什么奇效，但若有心之人知道了，一定会把你抓去，剥皮剔骨，烹了享用......”

毕月之前因为怕死，一心想化做人形，修成长生之法，中间还感叹过做人很难，没想到做人不仅难，还很残忍......他得了这副人的身体也很久了，从没想过与他相同的那些人，会想要吃自己......听了姜尚的话，毕月不知所措......

见毕月惊愕害怕，姜尚笑着安慰：“你放心，我对你的肉不感兴趣，天子也一样，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这种口腹之欲的事情，他不感兴趣。子启大人也一样，他在听说你是毕方鸟之后的态度，也足以证明，在他心中，也有比这口腹之欲更重要的事情......至于其他人......”说着姜尚看向毕月：“我与天子很有默契，未曾想别人提及过，我相信子启大人也一样......”说着好像想到什么又笑了，这笑，看起来有些自嘲：“我都深知人的习性......卯卯大人也知道，所以他之前一直极力阻止你说出你的真身，我们也不会将你这个秘密说出去的，毕竟你帮了周邦一个大忙，天子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毕月信了姜尚的话，才缓缓舒了一口气：“难怪卯卯一直让我尽量像个人样......”如今毕月的眼神，看见人，都有几分忌惮了，但自己现在又是一个人......

姜尚见毕月如此转变，又笑着说：“你也不必如此......人□□兽，与你们精兽互食又有什么区别......很多时候都是为了温饱......只不过人在这温饱之上，生了口腹之欲，有时候即使不饿，也会想要尝尝......说到底，都是吃......”说着转头问：“你平日不也乐意吃些鱼虾？”

这话问得毕月哑口无言，确实平日也喜欢吃腥，即使不是荤腥，那些蔬果谷物，也都是活生生的......姜尚不愧是聪颖之人，说的话都是在理的，让人不知如何反驳......几句话不仅堵住了毕月的嘴，还打消了他做人的疑虑，让毕月不禁钦佩：“我当这个人，要是能像先生你这样聪慧就好了......”

姜尚宽慰：“人生百态，我们不同是对的，你做人，有你自己做人的姿态。”

好复杂啊......做人还有不同的姿态......这么说来，还不能有样学样了......

可怜的纣王，全城内外都是25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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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翦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