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55章 那就说点不一样的

三

自从见过妲己，毕月的打扮愈发的花枝招展，也被卯卯看得更严了：“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你先做个人吧......”卯卯上下打量着全身五彩斑斓的毕月：“你这么扎眼，踏出子启的府邸，就会被抓走你信不信！”

“我毕方鸟一族......本来就是如此啊......”毕月埋怨道。

“可你现在是个人啊......”卯卯无奈......历尽千辛万苦要做人的是你自己，现在适应不了人的也是你自己：“你这样出去，于我，于你......都是麻烦......你不是想带妲己走吗？你若犯险，怎么带她走？”

一句话击中了毕月，他想了想：“我该怎么做？”

“首先......”卯卯伸手，轻轻拍去毕月发丝上的彩粉：“像一个人的样子。”

毕月虽然心中别扭，但还是听话的整理着身上的色彩：“然后呢？”

“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事。”卯卯轻笑：“等有苏他们回来，我们去见他们。”

毕月狐疑：“他们可以出去？”

本就对有苏和心月可以自由进出朝歌感到不爽，毕月这么问，更不爽了：“啊~是啊~他们本事多大啊......”

“同时青丘的人，你怎么这么菜？”毕月边收拾着自己，边嘲讽着。

卯卯气得说不出话来，反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让他收拾，就让他花枝招展的出去！然后被人抓去炖了！煮了！烹了！

洗去一身色彩，换上人穿的朴素布衣，毕月遮遮掩掩的同卯卯一起出了门......

毕月腿脚本就不利索，加上身上没有一点颜色，走起路来更加别扭，卯卯不得不放慢脚步：“你可以大方点......你现在和周围的人没什么两样，你这样，他们反而更会觉得奇怪。”话虽如此，但周围哪有人会觉得谁奇怪，大家都浑浑噩噩，自己都顾不过来，谁有空看其他人。

毕月尝试着像卯卯一样，自然些行走，但是没一会又畏首畏尾起来：“你先别管我......让我适应一下......”

虽说自己打有记忆以来就是人形，卯卯也不是不理解精兽刚化人形的不适应......毕月能迈出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见到有苏与心月，卯卯下意识的变回了刚下山的那个小兔子，跑到心月身边，转了个圈，又在有苏身边转了个圈：“有苏，感觉你比以前更精致了！”

被卯卯这么说，有苏有些紧张，他尽量压制自己的紧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更精致了？”

卯卯指着有苏的眉宇：“以前怎么没注意，你这眉宇，眼眸......长得这么细腻？”

有苏被卯卯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甚至有些害怕，差点后仰倒地，幸好心月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他，因为紧张，有苏正要开骂，想靠责骂卯卯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心月扶着有苏肩膀的手一紧，有苏便闭上了嘴，然后心月端详了一下有苏的脸，被心月这样盯着，有苏更紧张了，别过脸去，生怕心月发现端倪......看了一会，心月这才笑着对卯卯说：“好像是更好看了些......许是有我在身边，阿离每日心情都很美好，相由心生吧。”

卯卯将信将疑：“是这样吗......”说话间余光看向有苏，他遮掩着，不太愿意让人细看他的脸......像是在隐瞒些什么......可是，自己就算了，有苏对心月从不隐瞒......他有什么事，连心月都不能知道的？

见卯卯仍盯着有苏怀疑，心月伸手抓住卯卯的头，轻轻一扭，将他的头转向自己：“不然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是换了个人？”

那卯卯倒从来没这么想过，在卯卯看来，就算有苏换了一层皮，心月都不会换人......突然卯卯想到了些什么，皱了皱眉......

见卯卯皱眉，不知道在怀疑些什么，为了赶紧将卯卯的注意从有苏身上转移，心月忙看向毕月：“你们还真的是一模一样呢......”

不管了......他们俩那么厉害，哪需要卯卯费那个心......想着，有苏的事便作罢了，卯卯回头看向毕月，他仍有些畏首畏尾，不自在地站着：“像......不知道有苏怎么想的.......”对于二人一模一样这件事，卯卯已经不挣扎了。

有苏为了挽回刚才畏缩的状态，镇定了一下自己，理直气壮：“也不是很像啊，你看看，他眼神比你清澈，你长得比他黑，比他糙，比他......”

“叫我们来干嘛？”卯卯没好气地打断了有苏的话。

终于切入正题了......有苏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像殷商推荐了一个不错的人？”

卯卯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恍然大悟：“哦！你是说姜尚？那是阿宓找到的人。”

“应该是他，这样的人放在殷商有些可惜了啊......”有苏说着：“女娲娘娘的意思，人皇屡次挑战神权，神族已容不下人皇，要夺回人皇权利，从此君权神授，所以无论是姒氏人皇还是子氏人皇，都已是末路，没有辅佐的必要了......那个人......还要留在殷商？”

“啊？”卯卯知道殷商要完蛋，没想到神族是想让人皇完蛋：“这......也不是我说怎样就怎样的啊......”

“谁不知道你那张嘴厉害呢。”心月附和道：“这件事交给你，我们很放心，我们的任务啊，就是看着妲己，保住她，没空理会那么多事情。”

听到妲己的名字，毕月心中一颤，抬起头，看着二人，这眼神，被有苏看见。

卯卯则不服：“关我什么事啊，我为什么......”

“那你留在殷商是做什么？”心月打断卯卯的话，质问。

卯卯当然是因为阿宓和羿神的魂魄，但卯卯不太愿意让眼前的二人知道，一个名字有苏就气急败坏，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还帮阿宓做着做那......可能真的要把自己腿打断拖回青丘......还好卯卯有个理直气壮的借口：“是我要呆在这吗，还不是不能出去......”

“那正好......”卯卯回答正中心月下怀：“你想办法让姜尚投靠明主，你就可以和他一起自由了。”这话说的，没有一点问题，卯卯哑口无言。见卯卯默许，心月又走近他，小声道：“我知你留在殷商，不是不能出去这么简单，不管你是为什么，万事小心，如果有什么难处，必须马上来找我。”

卯卯在这世上，真的永远可以相信心月和有苏......看着二人离开，想着心月刚才的嘱咐，卯卯安全感满满，他是幸运的，自打有记忆以来，就从来不缺靠山，从未在刀尖上走过......

毕月也拜别心月与有苏，目送二人离去，问卯卯：“如果殷商快些亡了，妲己是不是早些脱离商王？”

孺子可教也，卯卯点点头：“是，没错......”

“我在想......”毕月边想着，边说：“子启大人和子胥余大人，好像也不是什么冥顽不灵的人......”

听毕月这么说，卯卯停下了脚步，大量了一下跟在身后的毕月，出来走一圈，他好像也没那么束手束脚了，应该已经习惯了身上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点缀，别说.......像个人样之后，思想怎么突然也人化了......而且......还真敢想......

毕月见卯卯特地停下脚步看自己，紧张道：“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卯卯摇摇头：“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是太有道理了......都感觉不像是你说的......”

毕月不知道卯卯什么意思，但潜意识觉得卯卯是在夸自己：“那......我们要怎么让二位大人......”他想不出一个词能表达自己的意思。

卯卯心领神会：“先回去再说......”说着又迈开步子朝子启的府邸走去：“人啊，就是得逼一下......”

“什么？”毕月跟在后面，不解。

卯卯也是没想到毕月变成人，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现在好了，有事情着急，也无暇顾及你的美貌了......”

被卯卯提醒，毕月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没有出门时那种畏首畏尾的样子，除了腿脚还是有些不便，现在的他真的和周围的人没什么区别了......而且现在感觉，也挺自然的。

另一边，正在回鹿台的有苏，对心月感叹：“女娲的杰作果然厉害......”

“你是说那个被迷住的毕方鸟？”心月问。

有苏点点头：“可惜了，人的寿命太短了......”

“不会啊......”心月跟在有苏身后，疼惜地看着他，心月知道，有苏这话，其实是在说自己，但他不能让有苏知道，他知道：“毕方鸟随时人形，但寿命应该是按精兽的寿命计算......”

有苏叹了口气：“我说的是妲己......她才是如假包换的人......”

心月上前，轻抚有苏的头，安慰道：“不要想这么多......此役结束，兴许她也可以长生......”

有苏确实是为了长生掺和这档子事的，但他现在心中有些莫名的担忧......二人就接着妲己，代指着：“若天道安排妲己无法长生呢？”

这一问，心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这也是他担忧的事情......

见心月不语，有苏知道，他在想着自己，自己也是轮回中的众生之一......即使有百年千年，但终有一日，还是要入轮回的......自己把话题带到这样沉重的境地，有苏抬头笑道：“如果我是妲己，我就与天斗，赢了算我的......输了，算天命......”本想用这话宽慰心月......但心月听后，更加揪心了......

互相不像让对方为自己担心，心月也佯装镇定，笑道：“要是妲己有你这么厉害......那就好了......”

可怜的殷商，各方势力都在想着如何加速它的灭亡，而商王仍浑然不觉危机重重，自信心爆棚，每日饮酒作乐，与当年的姒履癸无异。而这酒，也与当年无异，消耗着大量的粮食，这些用来酿酒的粮食，足以让朝歌全城温饱好几年......历史是一个个轮回，每一次都惊人的相似。

鹿台的酒池，比外面那些挂着腐肉，震慑他人的池子，干净的多，闲暇之余，子受都会沉迷于此，与一群对他阿谀奉承的人，饮酒享乐。妲己也每日伴在身旁，无论是享乐，还是朝政，潜移默化中，她也学到了不少朝中局势......只是她听到的，大多是臣子为了保命，奉承子受的话，真像没人敢与子受说......如今就连子启与子胥余，也不多说什么了......

在青丘受天地灵气炼化几百年而成的魂魄，由女娲亲手打造的身躯，妲己太过完美，也太过聪明，聪明得学什么都很快，从本来战战兢兢的跟在子受身边，到现在与之周旋游刃有余，从刚下山的懵懂，到如今以为自己了解殷商的局势与处境......她甚至有些能理解，子受为何如此肆无忌惮......那都是因为殷商强盛啊......

有苏也不是傻子，妲己这些时日的转变，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你这些时日......好像已经不那么害怕那个商王了？”趁着商王不在，有苏叫过妲己，很难得才有他俩分开的时候，得抓住机会。

妲己虽有些被子受同化，但有苏与心月在她心中的地位，仍是不可动摇的：“因为我觉得......殷商挺安全的......”她对有苏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

“你忘记一直以来在鹿台里被滥杀的无辜了？”有苏提醒道。妲己想法太过简单，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便不太记得之前因一点点小事被处死的奴隶，也不是忘记了，只是脑子里太过简单，想着安乐的日子，就想不到之前紧张的日子......有苏继续提醒：“还有你手中的那颗心。”

听到那颗心，妲己的手又抖了一下：“可......朝中大臣说......殷商很稳固......我觉得要动这里......挺难的......”

“稳固？”心月难以置信：“你听谁说的......”

妲己低着头：“在朝中，听那些臣子说的......”

“那都是臣子为了保命，哄着商王的......现在的殷商，内忧外患，九邦动乱，再推几把，自有天命之人来覆灭，它就结束了。”有苏哭笑不得。

“天命之人......是谁？”妲己下意识地问。

对啊......是谁？有苏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只是女娲娘娘这么说过：“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殷商必亡......”

“那我还要做什么？”妲己一脸单纯的问着......她不知道这些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做这些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她只觉得有苏不会害她。

这单纯的表情，倒是让有苏愧疚了，尬笑着，问：“你觉得呢？”他想试探一下，妲己到底懂多少。

“我觉得？”还没人问过自己的意见，自己为什么而生的，自己都不知道，就连下山，也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这还是有苏第一次问自己的意见：“我觉得......王的嫡亲，虽为背叛他，但也已经有了嫌隙，若真像你说的，殷商局势摇摇欲坠，那最后这跟柱子......应该就是这些嫡亲吧？”

她果然是聪明的，只是太过单纯，有苏点点头：“我们也这么觉得......”

“如果我......”妲己弱弱地问：“的方法过于残忍......你们会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若你有办法，那去做便是......”有苏回答，心想着，妲己的办法，再残忍，能残忍到哪里去......

只是他不知道，跟在子受身边，妲己看到的学到的东西，都是些血腥残暴的东西......若她也觉得残忍的事情......是他们不能想象的。

“还好发现得及时......”目送妲己回到子受身边，心月从一旁出来，站在有苏身边。

有苏因为妲己的事，又叹了口气：“现在想想，她好像，生来就不自由......”在南海时，锦灵执意要用自己的丝线做成孩子，执意当孩子是活的......将她带回青丘后，因为锦灵的遗愿和那对蝴蝶鳞翅，又炼化出了魂魄，现在有了人身，又不知原由的被安排到殷商这个暴君的身边......好像没有什么，是她自己决定要做的......

“哪有人生来自由？”心月宽慰着有苏：“就连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生于这天地之间的，但存在于这天地间......就会有无形之物推动着我......不自主的向前......莫说是我，句芒那样的神族......也是如此......”说着余光又扫到了有苏的发丝，悄悄伸手拂过，发丝依旧乌黑：“就连女娲大人，不也为了苍生，代替不周山，托举天地......没有谁不是身不由己的......”

不知怎么的，二人近来的话题，总是会越聊越沉重，有苏也是无奈，笑着，轻松道：“既然这样......还要长生做什么？这世人都不应该追求长生，就应该入轮回，享受每一轮不一样的身不由己的人生。”

心月也笑了，也轻松道：“我也觉得......长生......有什么好的......”若不长生，自己就能于有苏同生共死，就不用害怕以后漫漫长，没有有苏的日子......

长生是没什么好的，但予有苏而言，想要长生，就是为了配得上心月活着的年岁，能与心月长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