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2章 初识

不是说洛神是伏羲的女儿......绝世的美女......这......

讹兽对那人点点头，示意自己确实是只讹兽，那人又打量了一下小讹兽，自言自语的感叹道：“西南荒的东西，怎么跑到这来了？”又用柔若春风的声音问：“小小年纪，竟然能从西南荒只身走到伊洛？”

这声音虽柔若春风，却不带感情，听的讹兽又舒服，又忌惮：“我......我不小了，我三千多岁了！”

“三千多？”那美人皱了皱眉，大概是觉得讹兽开始骗人了：“你这样子顶多五百岁。”

在青丘时，初见讹兽的人，都这么说，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都不服气，现在浑身是伤，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自己嘟囔道：“心月哥哥说我三千多岁了。说不定比有苏都大呢。”

“心月？”那人好像认识似的，唤了声心月的名字，又歪头再三打量着讹兽：“还站得起来吗？”

“可以！”讹兽说着，便努力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好倒霉，怎么又遇到他们。”

“你不觉得作为人类，他们跟你跟的也太远了点吗？”那人以为那些土匪，是一路从西南荒跟过来的。

讹兽点点头：“对哦，他们自己说了被首领打的不轻，扔在荒郊野外，还能从有穷国跟到这里......”

“他们早死了。”有穷国啊？从有穷国走到这里，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那人好心告诉讹兽：“他们对你怨气颇深，你是被怨灵缠上了而已。”

原来这就是怨灵......之前听心月哥哥说过：“啧......要是被心月哥哥知道我被一群怨灵打成这样......非让有苏把我吊起来打一顿不可......”

又是在听到心月的名字时，那人又端详了一下讹兽：“疼不疼？先带你去治伤？”

讹兽见那人长得漂亮，先入为主就觉得他不是坏人，便点点头：“谢谢美人哥哥。”

“别这样叫我！”那人转身便走，示意讹兽跟上：“我叫句芒。”

“句芒？”讹兽从未听说过：“是......物种吗？”

句芒回过头，不敢相信的看了讹兽一眼，又继续前进，背对讹兽说：“心月没跟你说过我吗？”

讹兽在句芒身后摇摇头：“没有......”

“是名字。”句芒顿了顿：“你没有名字吗？心月他们都叫你什么？”

“兔子......兔崽子......”讹兽跟在后面欢快的说。

这是什么破称呼，一点也不像心月的风格......句芒心想着，自觉好笑，嘴角便微微上扬，顿时四周百花盛开，一阵春风拂过，花瓣便四处飘散。

这美景，讹兽看呆了，都不知自己何时停下了脚步，句芒感觉到后面没再跟着，便回头提醒：“兔子！”回过神来的讹兽，便继续跟上。走在前头的句芒继续问道：“那只老狐狸还好吗？”

讹兽回想起心月和有苏在青丘你侬我侬的场景，叹了口气：“好得很......”

五

就这样，聊着聊着，走过花海，树上的花瓣落在地上，讹兽只觉得踩在上面柔柔的，软软的，每一步都能把花瓣踩进泥里。穿过花林，便看见一个山洞，跟着句芒进了山洞，讹兽只觉得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害怕，句芒的手便温柔的牵起了他，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终于见到山洞尽头的亮光，二人朝着亮光，不多时便走出了山洞。

别有洞天的一番景象，脚下踩着清凉的河水，成群的鲤鱼从脚边游过，水清澈的可以看见水下石头上的青苔，两岸的桃树开满了桃花，偶有微风，花瓣便四散飘落，顺着水流流向刚才来时的山洞。

句芒带着讹兽来到岸边，仔细检查着讹兽脸上身上的伤：“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这是洛神的居所吗？”讹兽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迫不及待的问。

句芒先是一愣，心月这个老不死的，对自己只字不提，别人到说的勤快。于是点点头，回头找寻着些什么，他目光聚焦于一个红色身影时，朝着那个身影温柔的喊了声：“阿宓~”

那个身影听到句芒唤她，便回头，朝着他们莞尔一笑，人虽然远，但讹兽看的清晰。传说一点也没夸张，现在讹兽的眼里，周围的景色黯然失色，什么盛放的桃花，什么波光粼粼的河水，什么芳草青空，在那个笑容面前，全都失了色彩，就连句芒，也成了讹兽眼中的路人甲。

阿宓挽起水中的红裙，朝句芒走来，青丝划着水面，身后泛起涟漪，走到句芒面前，还没跟句芒打招呼，就看见了一旁坐在地上可怜兮兮的讹兽：“好可爱的兔子......”说着对讹兽笑了笑，笑容无邪灿烂，只是眼角处一点青痣，如同一滴泪。

这一笑，讹兽觉得四周都是黑色的，眼前只有阿宓在发光，心跳的超出了自己的负荷，比在青丘绕山跑十圈跳的还快。他深吸一口气，屏息呆呆看着阿宓。

“可爱吧，就是受伤了，可能要在你这休养几天。”句芒语气柔和。

阿宓点点头，问句芒：“你怎么对他这么上心，以你的秉性，不让他自生自灭？”

讹兽感觉果然没错，虽然句芒对谁都很温柔，但对谁都不带感情。但现在谁还管句芒啊，讹兽看着眼前的洛神，惊为天人......不对，她本来就是天人。

句芒回答洛神：“故人的孩子。”

阿宓疑惑的看了看句芒，寻思着，这人竟然还有故人？不解的笑了笑，低头问讹兽：“你叫什么名字？”

讹兽还没有回过神来，美到窒息，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句芒见讹兽看呆了，便帮他回答：“这兔子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阿宓狐疑，看着句芒：“你这故人对孩子可真不上心啊。”然后又笑着对讹兽说：“我以后叫你卯卯吧。”

讹兽点点头，还是没说话，大约是还没倒过气来。

句芒看着洛神，皱着眉：“你这名字起的，也没有多上心啊。”

“多可爱啊~小兔子~”阿宓终于直起身来，离讹兽远了些，终于让卯卯有了一些喘息。阿宓打量了一下卯卯身上的伤：“等着，我去给你拿些治伤的药。”说完便走开了。

句芒见卯卯还没缓过来，便蹲下来对他笑着说：“怎么？第一次见到比心月还美的脸？”句芒这一笑，二人周身的小野花，竟陆续开放起来。

讹兽看着地上慢慢开放的野花，又看看对着他笑的句芒，点点头。

句芒站起身来，朝卯卯伸出手：“走，去阿宓的药庐。”说着牵起卯卯，边走边跟他说：“这一片桃林都是伏羲为阿宓打造的住所，为了这里能四季开花，便请我也过来住下了。”

卯卯环顾了四周，除了没有春风，景色真的似春天一般，果然只有这般美景才能养出来那样美的人，想起阿宓那十来岁少女般的容颜，卯卯好奇的问：“洛神不是上万年的天神吗，为什么阿宓看起来比我还小？”

其实阿宓的长相看着和卯卯一般大，但在卯卯的思维中，自己是个三千年的神兽，这看起来只有五百来岁的阿宓，当然是比自己年纪小许多。

句芒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接着自己刚才的话继续说：“这可以住的地方很多，你随便选，放心住下，我改日给老狐狸捎个信，说你在我这，他会放心许多。”

“别！”一听说句芒要给心月报信，卯卯心里一紧张，赶紧拉住句芒的手，制止他的想法：“别告诉心月哥哥，他会让有苏把我抓回去打断我的腿的。”千万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偷跑出来了，人在屋檐下，往后大概也只能装乖了。

有苏氏？心月如今在青丘？还好还好......这么多年辗转，当年的故人们都已不知去向何处了......句芒心里感慨着，问卯卯：“他哪儿有这么凶......”句芒疑惑：“再说了，打断你的腿，他怎么交代......”好像想说什么，但句芒把话收回去了。

“打断了......再接回去啊......”卯卯怯懦的说。

句芒将信将疑，眉宇都皱成了一团，倒吸一口冷气：“他......有这么残忍吗？”

“你们很熟啊？”卯卯试探的问。

句芒大概还耿耿于怀心月对自己只字不提，没好气的回答：“不熟。”

带着卯卯走到一间茅屋前，阿宓正巧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捧着一筐野草：“你怎么就带他过来了？”

句芒把手里的卯卯交过去：“他没那么脆弱。”想到刚才卯卯说的打断了再接回去，句芒是觉得，这孩子从小到大，应该都伤习惯了。

“那正好了，你坐下吧。”阿宓指了指茅屋前的树桩，卯卯便坐在了树桩上。看着阿宓将那些野草捣碎，轻轻的敷在自己的伤口上，动作比有苏温柔多了。

句芒见状，便放心的说：“那他就交给你安排了，我回去了。”

“你去哪？”毕竟句芒是认识心月的人，卯卯多少还是有些依赖，有些紧张他就这么走掉，虽然句芒不是看在心月的面子上，大概是不会过多理会他的。

句芒指了指洛水中央：“放心，我也住这。”

卯卯顺着句芒手指的方向看去，水中央是一座小岛，岛上有一颗巨大的桃树，是这片桃源中最大的一颗，树根占满了整座岛，树上的桃花开得旺盛，灿烂到看不见绿叶。仔细瞧，树上还有一座房子，依着树干和树枝而建，房子被藤蔓盘绕，屋顶挂着粉色的紫藤，和桃花融为一体。

好漂亮的房子，卯卯想了想，问眼前的二人：“那......我住哪？”

“这座桃源里，任何一个地方。”在温柔的帮他上药的阿宓说：“除了你句芒大神的住所。”

句芒也表示同意：“嗯。”说完便自顾自的走了。

“为什么啊？”卯卯不解。

阿宓朝卯卯笑了笑，这一笑，卯卯的脸又红了起来，阿宓解释：“你句芒大神啊，看起来是个温柔的美人，实际上这个人啊，冷漠无比，对什么事都事不关己，能把你捡回来，我猜那个故人一定是一个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

“为什么你要叫他句芒大神啊？”卯卯对这个称呼也很不解。

阿宓原以为卯卯知道，结果单纯的卯卯还什么都没见过：“句芒，是掌管万物生机的春神，你觉得他温柔可亲那都是春天的感觉而已，春风拂过，一笑生花，就是因为万物生机都在他一念之间，所以啊，他对万物都没有感情，若是他对万物有情，世间万物的生衰都按他的情愫来，这世间不就都乱套了嘛。”说话间，卯卯身上的伤就处理完了：“好了，你动动看，还有哪疼？”

卯卯听话的动了动手脚：“不疼了，其实本来也没有很疼。”

阿宓也起身：“那你今天就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山上的野果可以随意采摘，我的桃林晚上没有很冷，你也不用担心冻着......”

“没有肉吗......”卯卯小声问。

这一问又颠覆了阿宓的世界观：“兔子吃肉的吗？”

卯卯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只讹兽，于是摇摇头：“没有，什么都吃。”于是装作找寻树上果实的样子。这也不能怪他，从小和两只狐狸一起长大，入乡随俗，吃点肉很正常啊。

“那待你伤好了，要怎么回西南荒？”阿宓又问。

“我家在青丘。”卯卯很自然的回答。

这只兔子，怎么每一句都在颠覆阿宓的世界观：“青丘产讹兽吗？”

“说来话长。”卯卯做出一副像三千岁的样子：“改日在跟你细细说来。”

阿宓看着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却在装老成的兔子，有些好笑，像大人般哄道：“那你伤好后，要怎么会青丘？”

对啊，溜出来就是为了看洛神的，现在看到了，还认识了，那......我在外面干什么呢......但是回去的话......又要断腿了......卯卯越想越不知道怎么办：“到时候再说吧......”

“也好。”阿宓没再追问：“那你自己先休息吧~”

这桃源里的四季和外面完全不一样，准确的说，是没有四季，花开时有果，水流清澈甘甜，树上有鸟儿声声唱，林间还偶有野兔在窜。

吃了几个脆桃的卯卯，还是觉得腹内空空，于是便打起了林间野兔的注意。人间的兔子真是食物链的最低端，连兔子也想吃兔子。在卯卯看来，他这个举动好像没什么不对劲，毕竟在青丘，那两个狐狸就是这样教他的，但这个样子，要是被阿宓看见了，大概三观又要碎一次。

六

第二天，句芒找到卯卯，通知他：“我已经捎信给青丘，说你在我这了。”

卯卯先是震惊，后有些慌张，句芒大神果然是个不通情达理，不留情面的温柔美人呢：“那......他们怎么说？会不会打我......”

“不知道。”句芒的语气仍然温柔：“心月不会这样的对你的。”

“他会......”卯卯小声说道，大概他认识的心月，和句芒认识的心月，不是同一个人吧。

七

在青丘，发现卯卯不见了的心月，气急败坏：“到底是谁教的这个兔崽子，越来越不听话了，都敢忤逆我了。”

“我的错咯？”有苏倒是满不在意，慢条斯理的和心月对峙：“谁的种像谁。”

说到这个，心月可就理直气壮了：“这样啊，那肯定不像我。”

“要我说逮回来就炖了吧 ，吃进肚子里，怎么都不会丢了。”看着心月着急，有苏表现的更不慌不忙了。

两人争执间，一片桃花瓣缓缓飘落，落在心月的手心，有苏看了一眼，冷言冷语道：“仲夏还有桃花？是谁在给我们上古天狐寄相思啊。”

看完花瓣上的字迹，心月将花瓣甩给有苏：“兔崽子在伊洛，我明天去接他。”

有苏看了看花瓣，笑道：“你老人家还是算了吧，你的元神可难拼了，别出去没走两步，又碎了，到时候还不是要辛苦我。”

“那可怎么办呢？”心月也有自知之明，但兔崽子也不能就扔在外面：“我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你终于承认啦？”有苏像抓到把柄一样，立刻揪住了心月这句话：“早承认不就好了，跟我装了五百年，你不累吗？”

“不是......我......”心月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就被当成把柄了，现下真是有口难辩。

“行啦。”有苏看着着急又说不出话的心月，宠溺一笑：“你老就在青丘好好呆着养伤，我去把你的宝贝儿子接回来。”

心月苦笑着，拉着有苏的袖子：“他真的不是我儿子......”

有苏会心一笑：“我明天出发。”

八

得知句芒已经通知青丘后，卯卯这几天一直忧心忡忡。句芒见卯卯害怕，便问：“你真这么怕他啊？”

卯卯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怕，只是怕挨打而已。”

句芒看着柔弱委屈的卯卯，叹了口气：“到时候我尽量替你求求情。”

卯卯抬起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句芒：“谢谢句芒大神~”

“叫名字就行了。”句芒倒吸一口气，冷冷的说，好像，他不喜欢其他多余的称呼。

正说着话，桃源入口的河水不知被谁踩踏的哗哗作响，二人顺着响声望去，那个山洞内走出一个人，远远看像个二十几岁的少年，踉踉跄跄，浑身是血，染红了一片河水，殷红色顺着水流流出山洞。

句芒挥起手中的桃枝：“擅闯桃源，不知死活。”随着桃枝划过，一阵凌冽的寒风，如刀一般飞向重伤的少年。

寒风打中了少年的胸口，少年应声倒地，卯卯被句芒这一击吓了一条，这位面若春风的美人，下手怎么比有苏还狠。卯卯试探道：“那人......是谁啊？”

句芒看也没看来人：“不知道。”

啊？不知道......这桃源如此美景，这眼前如此美人，竟然这么不讲理，这么凶残的吗？

还好凶残的只是句芒，闻声而来的阿宓倒是更温柔些。她走到倒在血水之中的少年，将其扶起，句芒见状立刻想要叫住她：“阿宓！”

阿宓想他摇头示意，又探了探少年的鼻息：“还活着.....你命真大。”仔细端详了一番少年的脸，阿宓自言自语道：“好眼熟啊......”但无论怎么眼熟，却始终想不起这人是谁，想的有些烦躁，阿宓便借故埋怨句芒：“句芒，你下手真狠啊，他全身的骨头都被你打碎了。”

“本来就是碎的。”句芒反驳：“离他远点，此人来路不明，不知道有什么企图。”句芒看向走来的阿宓，眼神锁定了她怀中的人。

走进后，阿宓见句芒仍紧张，安慰道：“放心吧，只剩半条命了。”

这时，三人才得细看少年。少年虽年纪轻轻，但脸上轮廓英朗，眉宇间英气十足，重伤昏迷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霸气，眉峰似刀，眉头紧锁，腰间缠绕的虎皮腰封，头上带着长长的鹰羽装饰的头冠，是他平时英勇的象征，背后的箭囊结实的绑在身上，即使不省人事，手中仍死死握着一副弯弓。

“这个人类，长的好英俊啊......”卯卯看着那张奄奄一息的脸，惊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