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13章 呵男人

一

近日城中都在传言，夏后仲康身体抱恙，巫觋们问卜招魂，献祭仪式不断，忙的不可开交。但只有住在夏后府中的卯卯他们才知道，这些忙碌只是表面工作。

“他们这样，不是在浪费时间吗？”看着眼前的徒劳，卯卯不禁发问。

句芒对眼前的一切倒是不以为然：“做戏要做全套，即使不是真心要救仲康，也要演给百姓看。”

卯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个小飞鱼真神了......她怎么知道仲康要死了？”

“不知......”句芒摇摇头。

卯卯有些惊讶：“这世界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句芒原本也以为，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他不知晓的了，直到南海蝴蝶的丝线灼伤了阿宓......还有这次：“只听闻一些巫觋说过，世间有一个极为神秘的门派，无论族群，不限部落，只要心有善念，通过了他们的考核，都能加入，他们的人可目测人生死，擅用人界之物，让人百病全消......”

“你没见过吗？”卯卯问

句芒又摇摇头：“在我入桃源之前，从未听过这个门派，这大概是我在桃源之时发生的事情。”

卯卯点点头：“那那个小飞鱼，能救仲康吧？”

听卯卯这么说，句芒想了想，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不然我们去问问？”窗外瞬间挂起一阵微风，带落粉色的花瓣。

卯卯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我才不呢，从回到斟鄩，我连阿宓的面都没见过呢，我要去找她。”回斟鄩那么久，都没有见到过阿宓，卯卯有些好奇了，按理说她现在应该是锦衣玉食，伴在羿身边，可几次见到羿，身边的都是纯狐，阿宓却不见踪影。

“随你”句芒点点头，把夭夭递给了卯卯：“我不在的时候，夭夭会护着你，只是你见到寒浞，还是要绕着点走。”

“嗯。”卯卯也点点头：“句芒......”

“嗯？”

“你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卯卯弱弱的问：“心月哥哥口口声声说我不是他私生子，但对我视如己出，你也一样......”顿了顿，卯卯继续说道：“你明明什么事都高高挂起......一路上却也对我循循善诱......你们图什么？”卯卯深知自己只是个不够名贵，也不够强大的讹兽，自己更是无利可图。心月将自己从小养大也就算了，句芒对自己这样处处照顾又是图啥......

“别傻了。”句芒摆摆手：“阿宓自重创之后一直是由我照料的，现在还不是由她去。我对阿宓尚且如此，现在对你，也只是顺手而已。”

也是的，句芒的能力，一个顺手的关照，足以让卯卯这样弱小的精怪觉得是特别的帮助了......卯卯接过夭夭，点点头，出门找阿宓去了。

留下句芒看着卯卯的背影，自言自语：“举手之劳，和这天下太平的恩情比，何足挂齿。”

二

一到阿宓的居所，卯卯就看到了面色有些苍白的阿宓：“你脸色真难看......不舒服吗？”

阿宓有些无力的摇摇头：“大概是这几天都没出过门......”

卯卯也没想到，这么些天，阿宓竟然一直在自己的房里，从未出去过，一进屋便在她对面坐下：“为什么啊？现在外面可热闹了，那个羿，每天都有歌舞酒肉，你不去？”

听卯卯说起这个，阿宓便抬起头：“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她的眼里，有着和姮娥一样的失望：“他以前的所说的抱负不是这样的......”

“那你要回桃源吗？”阿宓这是想放弃了：“姮娥也觉得他不一样了，你们都这么觉得，那就是真的不一样了......不然我们和句芒回桃源？”卯卯嘴上这么说的，心里明白，句芒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把小飞鱼救出来，才不会轻易回桃源。

“可是......”阿宓又低下了头：“他那种熟悉的感觉......我放不下......”

“那不是你们初识时，他还是那个盖世英雄吗？”不知道何时起，卯卯对阿宓说话，和对别人一样口无遮拦了：“但是他现在就是个昏庸的废人了，况且这人世间最关心你的人，不就只有句芒了......”

卯卯字字句句，扰的阿宓心乱如麻，只顾低头摇头：“他不是废人......他真的是我熟悉的人......只是我想不起来......”

“那就不要想了，回到桃源，修心养性，就忘记了。”卯卯语气不似安慰，像在提供建议。

阿宓颤颤的抬起头，无奈的问卯卯：“你知道那种羁绊被触动的感觉吗？莫名......”说着叹了口气：“我想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卯卯歪着头，不解的说：“我当然不知道啊，我自生下来就在青丘，人都没见过几个，怎么会知道这些。”

见卯卯对自己毫无共情，阿宓更加无奈：“我希望他能回头......”

“那我帮你。”卯卯看着阿宓绝美的容颜，不认看她失望无奈：“虽然我不知道我能帮什么，但是你想找回那个什么羁绊，我陪你。”卯卯心里已经不似初见那般爱慕，但看着眼前这张脸，他仍不舍阿宓忧伤。

“真的？”阿宓也是喜出望外，她以为句芒不管，这世上就不会有人再管她的事了，只她一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现在有卯卯能陪着她，她真心的开心，甚至忘记了，卯卯是只讹兽：“谢谢你！”

这一边，阿宓希望能帮羿变回以前的那个英雄，而另一边，句芒则一直在算计着让羿死。要不是不能亲自动手，羿也早就死在句芒手中八百回了，想让羿以人的方式合理的死去，还真是麻烦，必须得借其他人之手，比如姮娥。

“仲康现在的情况，也活不了多久了，我看你夫君也不会辅佐其他傀儡了，倒是你就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句芒又在游说姮娥了。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又怎会是我。”姮娥淡淡的说，想着与西王母的交易，她对人界不敢有留恋：“我只希望他能履行他的诺言——万民安宁。”

句芒看着姮娥坚定的表情，有些佩服：“但恐怕他现在那个样子......别说万民安宁了，万民的生计都悬。”

听句芒说到这个，姮娥低下了头，拿出仙草摆弄了起来：“就怕他做不到，还要......”

“还要？”句芒明知故问。

姮娥解：“大神可能有所不知，我们人，只有短短几十年，所有人都想要长生之法，这西王母的仙草在人间也流传已久，若不是昆仑路上的劫难更负盛名，大概所有的人，都会上昆仑山，求这仙草。即使是有这些劫难的传说，上昆仑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说着姮娥叹了口气：“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而已。”

句芒又怎会不知道，人们对这仙草趋之若鹜，在天地还为断绝之前，神人们就在教化凡人，但凡人大多对技术，能力都只是浅尝即止，唯独对这永生非常执着。看着姮娥手中的仙草，句芒又故作不解的问：“既然你们人类都追求永生，你现在又对羿失去信任，那你自己把这仙草吃了岂不是好？”

姮娥笑笑：“我最终都是要去侍奉西王母的，这仙草予我无用。只是......”姮娥顿了顿：“我怕仲康死后，他会来抢这仙草......”

“你对他已经没有丝毫信任了？”事情的发展，正中句芒下怀。

姮娥点点头：“若他不似从前，多活一天，对天下子民来说，就多一天祸害......”

姮娥想的没错，羿天天泡在温柔乡中，内有纯狐的枕边风，外有寒浞的游说，早就对长生仙草迫不及待了。

“后羿，你都说了，那个姮娥，上了昆仑山，还安全的回来了，那仙草她肯定已经得手了。”纯狐喂了羿一杯酒，继续说：“你这大事已成这么久了......她还不把仙草给你，这怕事已经对你起异心了。”说着与一旁的寒浞交换了一下眼神。

寒浞这些日子，每日陪伴在羿身边，羿看腻的舞姬，寒浞找人换，喝腻了的美酒，寒浞找人重酿，吃腻了的美食，寒浞找人继续搜罗......满足了羿所有享乐。因为这些满足，羿对他格外信赖。

接收到眼神，寒浞也起身说话：“是啊后主，虽说现在仲康是夏后，但你的身份地位，与夏后何异，再说了，仲康也没几日了，到时，难道你还要托着这只有几十年的躯壳，整天殚心竭虑吗？”

有些醉意的羿，摆摆手说：“毕竟夫妻一场，她一定会把长生仙草给我的。”

见羿还念旧情，纯狐眼色一变，身上发出阵阵香气，香气顺着羿的鼻腔，钻入他的脑中，瞬间，羿醉意更浓。纯狐趁机，撒娇道：“你念她夫妻一场，你怎知她是怎么想的，你想想，你回来这么久，她有来看过你一次吗？连回城都不迎你了......亏得我还在为你着想，生怕她把长生仙草昧了去，现在我倒是挑拨你们夫妻感情的恶人了。”

“怎么会呢？”羿勾了勾纯狐的下巴：“她千辛万苦上昆仑取仙草，还不都是因为我需要，她给不给我，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羿心里已经盘算了起来。

见羿表情有变，纯狐笑着给寒浞使了个眼色，接收到眼神，寒浞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三

当天夜里，羿将信将疑的找到了姮娥，在见到姮娥之前，他还深信姮娥与他还是一条心。

但姮娥见到他，却不是以前那般崇拜，脸上是羿从未见过的冷淡：“夫君怎么突然来我这了？是歌舞不好看了？还是酒不好喝了？”

见姮娥冷淡，羿才真正相信，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有了异心：“怎么？我过来你不高兴？”

“倒也不是。”姮娥依旧冷漠：“只是觉得夫君你夜夜笙歌，怕你忘记了之前的陈诺。”

羿不知姮娥所指，以为她说的是他们之间的儿女情长，笑了笑，上前挽住姮娥的腰：“这世上，哪个部落的后主只有一个女人，我也只是不想让其他人说三道四，你不是一直都很识大体的吗？怎么这点小事这么小气？”

姮娥一闪，避开了羿的手：“夫君你如今每日玩乐，当年说的万民安康的话，要怎么实现？”

“我今天来正是要说此事”羿顺着姮娥的话，切入了他的重点：“如今夏后重病，我想用我们的长生仙草救他。”羿小心试探着。

姮娥笑笑，问：“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拿到仙草？自我从昆仑回来，都还没机会跟你多说一句话。”

惊觉自己太过心急，羿又好言好语道：“传说昆仑凶险，求长生仙草的人，都有去无回，你既然已经安全回来了，那必然是成功取得仙草了，我相信你。”

看着眼前人，姮娥越发觉得好笑：“当初我们约好的是，求得长生仙草，我们二人服下，尽我们所能，为万民造福，现如今夏后病种，你又独揽大权，等他死了，你不就顺理成章得到着天下，到时候，我们再按计划一起服下仙草，岂不是好？”

见姮娥没有放手的意思，羿心急了：“那仙草先给我保管，你一个弱女子，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凭你是护不住仙草的，交给我保管，最为安全。”说着便伸手要搜姮娥的身。

毕竟只身上过昆仑的人，姮娥轻轻一闪，躲过羿的手，就在这时屋外进来两个人，制止了羿：“住手！”卯卯喝到。

随卯卯一同来的，还有句芒：“怎么了有穹后，哄骗不成，改硬抢了？”

姮娥见到二人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又放松了下来。

羿见来人是句芒，本想发怒的情绪慢慢松懈下来，好言好语道：“我夫妻二人的私事，句芒大神也要操心？”

句芒不削，拉着卯卯，走到姮娥面前，隔开了她与羿：“我不感兴趣。只是西王母的长生仙草，不能落到不义之人手中，这是神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我只是替西王母把关而已。”

听句芒说出了长生仙草，羿愤怒的瞪了姮娥一眼，这一眼，让姮娥的心彻底死了。自以为这眼神不明显的羿，又转为笑脸，对句芒说：“句芒大神，这长生仙草本就是我夫妻二人求得的，若西王母不同意，也不会赐予我们，本来约好了我二人一同服下，只是现在姮娥她不知为何，想反悔了。”

不知为何，说的好理直气壮啊......卯卯心想着，躲在句芒身后冲羿喊：“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先是阿宓，又是纯狐，一根草哪够分啊！”

羿虽不怕卯卯这个普普通通的精兽，但句芒这么护着他，羿也不敢怎么样，只得好声好气的说：“小仙，你可以去看看，哪个部落的后主只有一个女人，况且我以其他人都只是逢场作戏，这仙草我只与姮娥分享，女人妒忌心就是重......改日狩猎，我打一只类赠与夫人你食用便是。”说着看向姮娥，眼神中有些警告的意思。

“哦~”卯卯像抓到了把柄一般：“那就是和阿宓也是逢场作戏，到时候就把阿宓给踹了！”

听卯卯这么说，羿紧张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紧张的看向句芒，句芒那温柔的眉宇下冷漠的眼神，另他更紧张了：“阿宓是洛水之神，寿命自然是人无法比的，我需要长生仙草，也是想与她厮守。”

“这样啊.......”卯卯指着姮娥继续拆台：“那姮娥怎么办，她也吃仙草，看你们厮守？”

羿又慌又急，边大量着姮娥，想知道仙草藏在什么地方，边跟卯卯说：“小仙我与你无冤无仇，还曾并肩作战过，为何你要如此挑拨。”然后又对姮娥说：“姮娥，我始终不曾忘记我们的誓言，无论是阿宓还是纯狐，都不是与我一起长生的人，与我共生的人只有你，相信我。”

见羿仍不明要里，姮娥冷笑：“你还是不明白，我自下昆仑山后，早已不在乎与你长相厮守，我想看到的，是你曾许诺的万民安乐。”

“你不把仙草交给我，我怎么让万民安乐！”羿迫切道。

“你现在都无法另万民安乐，让你长生有何用！”没等姮娥开口，卯卯就拉着句芒的衣角回怼到。

一句话把羿问住了，半天回不上话，还好这时一个下人匆忙入内，对羿说到：“有穹后，原来你在这里，可让小人好找，夏后他病情危急，巫觋让你去主持大局。”

羿淡定的回道：“寒浞呢？”

下人紧张的回话：“寒浞大人......有要事在身......说夏后的事比较紧急，让你亲自去处理。”

羿也不想继续与几人拉扯，应了一声，让下人带路，临走前回头对姮娥狠狠的说：“好自为之。”

待羿走远，句芒才回头问姮娥：“这样的人，你觉得还有救吗？”

姮娥摇摇头：“所以，我定不能将仙草给他了......但我试过用火烧，用石砸，都无法毁掉长生仙草......”这长生仙草，是姮娥用命换得的，当时满怀希望，无所畏惧，为了心爱之人，为了她生活的这片土地，她有多勇敢，现在就有多决绝。姮娥抬头看向句芒：“句芒大神，你可有毁掉这仙草的办法？”

句芒也摇摇头：“这长生仙草乃西王母密炼而成，神界除了她自己，无人知晓这其中方法，成品火烧不烬，刀切不开，水淹不化，我们都没有办法。”

姮娥低下头焦虑了起来：“怕就怕，夫君六亲不认，为了仙草......”

“我倒有个办法。”句芒说。

姮娥惊喜的抬头问：“句芒大神请讲。”

“你既然与西王母立下契约，仙草使用之时，便是你去侍奉西王母之日。”句芒慢悠悠的说：“那你大可把仙草给有穹后羿，他服下仙草，不管想要如何对你，都没办法把你怎么样了，倒是你们仙人有别，他奈何不了你。”

听了句芒的办法，姮娥紧张道：“那他不就得以长生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事情每一步都在句芒的设想中：“即使他长生，我也不会让一个昏庸的人治理天下。”

姮娥犹豫了许久，抬头看着句芒恳求道：“可否再求句芒大神一件事。”

“说。”

“可否留我夫君一条性命。”姮娥始终还是不舍。

一切尽在句芒掌握，他只是淡淡的回答：“看我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