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112章 北冥有蜘蛛

一

也不知道为什么，卯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跟着那个人，在这寂静的黑夜里，走上那座岛。脚踩过柔软的沙滩，走进深夜的密林......月光从树冠隐约透进来，目光所及，所有的东西都那么清晰，但感觉却又不太真实......

越往密林深处，身边的树木就越显发黑......地上的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黑亮，脚下泥泞的土地，也渐渐变得有些硌脚。

卯卯踉跄地跟着，不禁发问：“你脚不疼吗？”

那人听到了卯卯的问话，回头笑答：“不要想着脚下，就不会觉得疼了。”

不要想？卯卯也不想想......但是是现有脚下的刺痛感，才会想到脚下疼痛啊......怎么可能说不想，就不想......这个人......从刚才，就很喜欢说废话......

见卯卯不再抱怨，那人也察觉到了卯卯的不悦，张开手说道：“这里遍地都是你要的玄铁，你怎么还嫌弃它们。”

卯卯一惊，左右看了看，蹲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土，黑亮的沙土从指间留下，锐利的边角划过陆英，将它的枝干划破......等沙土全部掉落回地面，陆英的枝干又自行修复......眼前这地上的土，身旁的树......所能看见的东西，除了眼前的人，全是乌黑光亮的.......这些......全是传说中的玄铁？那......心月的伞......也不值几个钱嘛......看着地上的铁屑，卯卯问：“这些......我是不是可以随便拿？”这随便抓几把土回去，应该就完事了吧？

那人反问：“拿回去，你有天火锻造？”

“什么？”怎么这么麻烦，还需要什么天火？

那人见卯卯什么都不知道，解释道：“地上的铁屑你想装多少，装多少，但你将铁屑带回去，也没什么用处，还需天火锻造成器，而这些铁块......”说着指着身边的树木山石：“又切不开，带不走......”

“那要上哪找天火？”这人又开始说废话了......那些带不走的大件，自然不用考虑，既然铁屑能带走，那找到天火，不就解决了？

“不要心急......”那人劝道：“再往里走......有你需要的东西。”

看着眼前深邃的密林，黑得没有尽头，卯卯将信将疑......思考着该不该继续跟着那人往前走......

见卯卯没有回应，那人又笑道：“反正......你出去了，没我的命令，他们两个，也不会带你回去，不如跟我继续往里面走......”

嗷......对啊，自己现在在一座孤岛之上，四面冰冷的海水深不见底，只有外面那两个奇怪的家伙能带自己离开......而他们俩，只听眼前这个人的......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那人继续道：“你提防心如此深重，在人间一定过的很安全吧？”

听这话......是在嘲讽自己？卯卯大量了一下那人，若他没有什么其他的神力，应该不敌自己......跟他再走一段也无妨......想着，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还行......反正都活到现在了。”

“如何？脚下不疼了吧？”那人冷不丁的问卯卯。

本来确实没感觉了，但他一提，脚下突然又有了刺痛感......卯卯埋怨道：“你知道了就不要提了，一提我又想起了......”

那人笑着回应卯卯的抱怨：“所以说，只要不想它，便不疼了......你可以想想月亮，想想深空......不知不觉，便不会在意脚下了......更不会在意我们走了多久......以至于没有察觉到，我们已经到了。”

跟着声音的引道，卯卯抬头看向前方......明明什么也没有，和刚才一路过来的密林没什么区别：“到哪了？”卯卯问，但那人没有说话，就看着前方。卯卯将信将疑地缓缓上前......眼前的树木间，纵横交错着一道道丝网，还要月光透了下来，撒在丝网上，光被反射出来，不然这么细的丝线，根本注意不到。

难怪这密林中不见半只蚊蝇......连蚊虫呼扇翅膀的声音都听不见，寂静得可怕，原来这里张了这么多蛛网......借着月光可以看见，一层一层，层层叠叠，不见尽头。隐约看见深处的蛛网中，好像是个人......卯卯大惊，惊慌失措地看向那个人，脑中想了很多，那个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被骗过来，他们都是谁，眼前这人会不会把自己也扔进去？

见卯卯神色慌张，那个人笑着宽慰：“她不是被抓来的，这密林中层层叠叠的网，就是她织的。”

那人......是只蜘蛛？卯卯将信将疑，转头看向蛛网深处，坐着的那个女孩一身黄裙，裙上丝丝黑色缎带与发丝一起张开，与周围纵横交错的蛛网交织着。

那人招呼卯卯走近，卯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觉得与那人同去，小心翼翼地跟着，走进那个女孩......走近后才发现，女孩神情哀怨，双目无神，失了魂似的坐在那里，呆呆的......那人俯下身去，在女孩耳边轻唤：“锦灵。”

锦灵......这名字好耳熟啊......是以前认识的谁吗？那个叫锦灵女孩，听到有人叫自己，双瞳稍稍聚焦，转头看向那人......看了好一会，好像才认出来：“先生，您来了......”

见锦灵如此反应，卯卯下意识地警惕那人......他觉得，眼前这柔弱少女，一定是被这个人给诓骗了。卯卯稍稍后退了两步，手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蛛网......蛛网柔软得好像丝绸一般，粘在手上，凉凉，软软的......

见卯卯要摔倒了，那人赶忙伸手，将卯卯扶住：“你越紧张，越容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在那人的搀扶下，卯卯站稳了身子，直言：“我觉得你比较危险......”

那人好像知道卯卯对他的提防，无所谓地笑道：“你可知这蛛网有剧毒......轻轻一碰，你的皮肤就会灼烧溃烂......”

听后，卯卯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仔细地看了看，反复确认自己并无大碍，稍稍放心，摘下挂在手上的蛛网，小声道：“哼......危言耸听。”

那人又不理会卯卯了，笑着对锦灵说：“你看，我说了，真的没事的......”

锦灵依旧失落地低头，看着自己：“治标不治本而已......”

见的人多了，卯卯对这种自艾自怜的人，越发缺少同情，尤其是他们哀怨的样子，让卯卯有些烦躁，他指着锦灵问那人：“她这是要干嘛！你们这是要干嘛！我就像取些玄铁就走，你们爱干嘛干嘛，跟我没关系！”

“我是在帮你啊......”那人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平淡表情：“她若总坐在这里不走，你要的东西也一样带不走了......”

好麻烦......该不该相信他......卯卯大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又看了看坐在那的女孩......脚下踩了踩那些细碎的铁屑......他承认，自己确实是没办法......要不带回去让呦呦自己想办法？可是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若是带回去，大家都没办法......那要怎么办......自己不是白跑了......思量了许久，好像也只能尝试着相信这个人了......

刚想与那人谈谈，突然发现周围死寂的黑暗消失了，天亮了：“我还以为这个地方没有白天呢......”

那人也抬头看了看太阳：“白天和夜晚，没什么区别的。”

又在那说废话......不过好像，除了光线充足了些，确实没什么区别，周围仍是一片寂静，听不见半点声音，好像着密林中的活物只有他们三个......说不定只有卯卯一个......卯卯正想着如何速战速决，抬头发现，那个叫锦灵的女孩不见了......周围的蛛网也消失了......他想到那人说的，锦灵不起来，自己便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卯卯欣喜地看向刚才锦灵坐着的方向，本以为是铺满铁屑的地面，现在确实湿润的泥土地......树根深深的扎在地里......卯卯好奇地蹲下摸了摸，一切好像都变正常了......那些玄铁都不见了......卯卯惊讶地看向那人，早知道，自己刚才就先捡几把铁屑了......现在......什么都不见了......

想问点什么，抬头却见那人自顾自地超前走去，卯卯忙跟了上去，眼下什么也没有了，也只能跟着他了......祈祷他能讲点信用，说过的带自己去找玄铁，就真的会去找才好。

穿过密林，二人来到一个想村落一样的地方，这个村落......看起来也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粗糙的石块垒成的房屋......村里的人井然有序地劳作......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走走看看......卯卯突然发现了那个黄裙少女，她躲在村外的大树旁，偷偷看着村子，只是那身黄裙太扎眼，被风吹起，想不看见都难......卯卯上前拽了拽身旁那人，指着锦灵的方向，兴奋道：“她在那！”顿了顿，弱弱地问：“我们......是来找她的吧？”

那人点点头，招呼卯卯：“过去看看。”

看看？卯卯疑惑地跟上去，二人走到树林，站在离锦灵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卯卯看了看锦灵，又随着锦灵的目光，看向村子，那个方向，都是普普通通在劳作的村民......卯卯不解，问那人：“不去跟她打个招呼吗？”

那人手指抵住双唇：“先不要去打扰她。”

奇怪......就站在这什么都不做，光看着？自己也搞笑，为什么要跟着他在这浪费时间......这一路卯卯都不知道反复怀疑自己多少次了......

就站着，看着锦灵，她眼中突然泛光，整个人精神了起来，卯卯疑惑地跟着锦灵一起看去。村里一位翩翩少年身着华丽，头戴羽冠，好像正在巡视......那羽冠好眼熟......到底是在那里见过......眼前的一切都太熟悉了......卯卯不仅自言自语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座普通的村子。”听见卯卯的一问，身旁的人回答。

卯卯被那人的话一惊，回过神来，不再自言自语：“为什么我觉得这里这么熟悉......”

那人看看卯卯，笑道：“普通的村子罢了，可能你以前去过的村子，都长这样。”

“是吗......”卯卯又怀疑起自己来。不对......现在不是想村子的时候：“我们现在在这干什么？”

“看看。”那人回答。

看什么看啊......就看着锦灵看别人？这有什么好看的......卯卯不耐烦地走上前，那人假意阻拦，自然是没拦住。卯卯来到锦灵身边，小声问：“你在这干什么？”

听见卯卯说话，锦灵吓了一跳，回头看向卯卯，打量了一下，感觉卯卯没有恶意，转着大眼睛，歪头问：“你是谁？”

卯卯这才发现，这个锦灵，与晚上看见的那个，不一样......除了外貌和着装，没有一处像的，现在这个锦灵，一脸单纯，眼中有光，鲜活可爱，晚上那个......宛如一个将死之人.......

见卯卯盯着自己不说话，锦灵皱眉：“你这个人......好无礼！”

卯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失礼了，忙说：“对不住......那个......”这种情况，卯卯始料未及，他原以为过来看到的是昨晚那个锦灵，但眼前这个......好像是个陌生人......突然的情况，完全打乱了卯卯的节奏，定了定神，卯卯编排解释道：“我们......”说着他指着身后那个带他来到这里的人，不管怎么说，先把他一起拖下水在说：“我们是路过的旅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锦灵信了卯卯的话，嘟囔着：“你们人的地方，我怎么知道......”

卯卯接着锦灵的话，继续追问：“怎么你不是人吗？”

“哇！”锦灵突然张牙舞爪，吓得卯卯退后几步。见卯卯被吓到，她大笑着说：“我劝你最好别靠近我！小心我把你变成一滩肉泥！”

她与昨晚真的很不一样......还会开玩笑......卯卯转头看向远处那人，那人还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有靠近，实在不解，卯卯哄着，问锦灵：“你这么厉害呢？那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是想对那个村子做什么？”

听说村子，锦灵的笑容收回了些许，转头看向村子：“才没有......没有想做什么......”

她还委屈上了？刚才张牙舞爪吓自己的人是谁啊......但这个锦灵，噘着嘴委屈的样子，着实可爱，卯卯于心不忍，哄道：“你一个人站在这里，累不累啊？”

锦灵摇摇头：“不累。”潦草地回答后，目光又转向村子。

卯卯随着目光望去，那少年还在......他打趣地说：“好俊朗的少年，可惜啊......是个人类。”

锦灵嫌弃道：“你不是人吗？”

她说的有道理......卯卯大量了一下自己，确实......像个人......然后他应和道：“我是啊......我是为你可惜呢！你现在这个样子......”虽然锦灵远看与人无异，但脸上黑色的横纹明显，双瞳覆盖了整个眼睛，看不到一丝眼白，这样跑到人群里，应该会吓到不少人：“你这样想与人亲近，恐怕不容易......”

“谁说不容易！”锦灵反驳：“你懂什么！”

这小姑娘......和那个人一样......奇奇怪怪的......一个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一个晚上哭丧的像个死人，白天脾气又阴晴不定的：“好好好......我不懂......”卯卯求饶道：“那你过去跟他们玩啊，站在这里干什么？”

锦灵没好气地盯着卯卯：“要你管！”说完白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这一眼，被白得莫名其妙，卯卯站在原地，挠挠头：“我说错什么了？我是来干什么的？”自己是受人之托，来找玄铁的啊......她的事关自己什么事......真的是......莫名其妙。

“话多遭人嫌了吧。”站在远处的人，终于走上前，笑着对卯卯说。

卯卯嫌弃道：“在那边看戏开心吗？”

那人噗嗤一笑：“还是有些担心你会上手，锦灵这个孩子，可不能随便碰。”

“为什么？”卯卯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这个人，好像除了笑，就是平静，整个人不会多一丝丝波澜。

那人认真回答：“锦灵全身剧毒，碰一下，就会被灼伤，若严重的话，全身会化作一滩肉泥......供锦灵吸食享用。”

“噫......那小姑娘长得这么可爱，没想到竟然吃人！”卯卯继续敷衍着，他不太想知道锦灵的事情，他只想快点搞到玄铁，快些回去。

那人则不慌不忙地继续说：“是啊......那村子里的人，大概够锦灵吃上个好几年的了。”

“嗯？原来她是想进村狩猎啊？”好烦，这个人废话真多......为了玄铁，卯卯又不得不敷衍。

“她是好孩子......”那人感慨：“她不想要自己身上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