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111章 百家城

十

填饱肚子后，余荼搀扶着卯卯，走出了家门。在屋内暖和的休息了一天，身体恢复得不错，除了眼睛，都很正常，连陆英都恢复了生机。

冷飕飕的风划过自己的脸，随后卯卯就听见屋外的嘈杂声，没走两步，突然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被塞进了他手里，卯卯吓了一跳，那个热乎乎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个孩童的哭声......周围的声音更加杂乱起来，伴随着孩童的哭声，卯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只有孩童的哭声，最为清晰，他低下头，好像隐约看见了那个小孩，还有脚边一个圆圆的东西，还在冒着烟......不一会，眼前又一片漆黑，那个圆圆的东西是什么？不对，刚才......自己是能看见了？

突然那股暖意又塞到卯卯手中，接着是余荼的声音：“这是街坊给你的暖手炉，怕您不习惯外面的气候。”卯卯这才放心地接过暖炉，随着自己的脚步，孩童的哭声和周围的嘈杂声越来越远。被余荼带着，走了好一会，余荼才终于挺了下来，小声对卯卯说：“到了。”

接着卯卯被带进一座庭院，脚下的雪地好像变硬了......他看不见，他的周围，绿意盎然，与院外的白雪不像是一个世界，脚下是石板铺成的地面，虽然卯卯看不见，但他听得见，耳边传来阵阵水声。余荼示意卯卯抬脚，二人走上一座木桥，卯卯能感觉到，木桥下涌上的热气，若他能看见，这木桥下的潺潺流水，和冒着热气的池塘，一定会让他十分惊奇。这温热的水中，竟然还有小鱼在游......

“这里竟然有流水......”眼前一片漆黑的卯卯，只听见余荼的感叹。

“流水？”卯卯问。

余荼兴奋地说：“是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寒冬还有流水......这流水，还是温热的！”

听起来好神奇......卯卯也像亲眼见识一下......他好奇地问：“那流水中可有活物？”

“有的！”余荼回答：“有小鱼，还有些草木......还有！这庭院内还有鲜活的绿叶......”

余荼是兴奋的，卯卯却陷入了疑虑，听起来这城主府，应该很奢华，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做出这一片富有生机的地方，耗费一定不少......还有这永不结冰的流水......这样大的工程，在盛世可树威，在乱世可是大忌......卯卯小心翼翼地问余荼：“周围有人吗？”

余荼看了看周围，说：“有，远些地方，有些侍卫和下人。”

远些地方有人，那便可以说些话......卯卯再放低音量：“你们城主府这么奢华，没有劳民伤财吗？”

余荼不解：“什么是劳民伤财？”

这里竟然连这个概念都没有？卯卯无奈，解释了一番。

听卯卯的解释，余荼似懂非懂：“可城主是个大好人，我们给城主办事，送城主东西，都是应该的啊......”

这感情好......这可比以前那些直接搜刮民脂民膏的帝皇聪明多了......明明是在敛财，却装着一副是别人心甘情愿的样子......光着冰天雪地能种出鲜活的绿植，就得花不少钱财......

卯卯心中自己盘算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目的地，余荼提醒：“城主，这位就是我昨日救下的中原旅人。”

一个浑厚的男声，从很高的地方传来：“听说客人还有眼疾？那眼疾可治好了？”

“尚未治愈。”余荼回答。

那声音感觉真的好高，像是在什么台子上......卯卯侧身小声问余荼：“这声音，怎么像是从天上传来的。”

余荼小声回答：“尊卑有别，城主自然是在高台之上。”

余荼刚说完，天上又传来那个声音：“我为客人寻得良医！这就命他为客人看看！”这语气，听起来还有些欣喜？

听那语气，感觉好可怕，总觉得他会在自己身上图些什么......卯卯赶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其实今早已经能看见一点了！我觉得回去用余荼的办法，过两日便能痊愈了！”

城主不依不饶：“无妨！神医是专门为您这个病寻来的，神医的办法自然是比寻常人家更有效！让神医看看，说不定有办法能让您立刻复明。”

卯卯在黑暗中后退了几步：“真的不必了，听说这不是什么大病，不劳城主费心......”说着，拉住余荼，小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余荼解释：“这都是城主的一番心意......要不你......”

卯卯忙拒绝：“不了不了，你的方法挺好，我打算继续用你的方法治眼睛......”说着朝着城主声音的方向说：“我的病就不劳城主您费心了，我就先走了。”说完拉起余荼，摸索着正要往外走，却感觉余荼定定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卯卯不解：“你不能走吗？”

余荼拉住卯卯：“这都是城主的一番好意......你为什么要拒绝......你这样也太辜负别人了！”

卯卯更为不解：“我不接受还不行了？”

“他人费心费力为你好，为什么不接受？你这样太可恶了.......”余荼疑惑地问。

疯了......昨日还觉得这里的治城之法虽然欠妥，但无大碍，没想到这些人，这么矫枉过正，善得如此绝对，非他们眼中的善便是恶......突然卯卯想到刚才自己不小心掉了的暖炉......不敢细想，卯卯甩开余荼，自己凭着来时的感觉，跑出了大殿，磕磕绊绊跑到水池边。

余荼与侍卫在后面追着，余荼朝着卯卯喊：“你别跑啊......你的眼睛......”

昨天的话，卯卯会觉得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眼睛，现在，卯卯只觉得她是怕自己这个需要帮助的病人丢了......没有摸索到来时的木桥，卯卯脚下不稳，滑落在水池中，还好池中的水是温热的，没有激到他，池水很浅，只没过他的腰，他奋力继续摸索着，来到水池的另一侧，爬上岸去。身上被温水打湿，十分沉重，但没有阻止他跑出去的步伐......

之前的两座城......遇到的人有好有坏，都还没有如此狼狈.......这里的人，若是对外去说，没有一个不是好人......但自己只想离开......

不知经受了多少碰撞，卯卯脚下的石板路终于变成了雪地......应该是出了城主府了......但后面的人还在追着，余荼依旧喊着：“您别在跑了，对您的眼睛不好，雪盲之症应该尽快治疗，城主为您寻的神医为何您就不愿意看看呢？”

说的好像全是卯卯的错一般，他没有理会余荼，摸着黑继续走着......突然面前撞到了个什么东西，脚下又不稳，一下坐在了地上，身上因为刚才趟过水池，都湿透了，这冰天雪地的，让他全身发寒。

卯卯撞上的地方，应该是个人，那人伸手扶起卯卯，说：“您没事吧？”卯卯摆摆手正要道谢。见他摆手，那人继续说：“你怎如此不识好歹，城主寻来的神医必定不简单，让他帮你看看眼睛怎么了？”

怎么又是自己的错......卯卯甩开那人：“不劳你们费心了......我还有要事在身，要早些赶路，就先告辞了！”说完继续不管不顾地走着，边走，边说：“陆英？带带我......”

卯卯的左手接到指令，开始发力，拉着卯卯走着......

周围的人都在劝解和指责：

“余荼救了你，你不把眼睛医好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城主一生行善你怎么能这么辜负他！”

“我们都在帮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们！”

“刚才小童送暖炉时就已经这样了！他还是个孩子，为何辜负他一番好意！”

果然，那个暖炉，他们都以为是自己故意扔的......即使不是不小心，自己连拒绝的自由都没有吗......

陆英用力拽着，卯卯跟着陆英跑着......突然，又撞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又软又暖......就像......昨晚睡着的兽皮......松软的触感，让卯卯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沉浸在毛茸茸的感觉中......不对......他现在正在逃命啊！一瞬间，卯卯清醒过来......

眼前真的是一片毛茸茸的，青绿色的兽皮......卯卯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眼前的皮毛，不是走兽的，是羽毛......他下意识退后两步，打量了眼前一大片的羽毛......自己能看见了？

卯卯欣喜地抬起左手，唤了声：“陆英？”

陆英雀跃地抖动着枝叶，又卷曲收回，变成了左手......

卯卯开心地自言自语道：“我终于能看见了！”欣喜时，听见一阵阵孩童的哭泣声......卯卯一惊，随着哭声四下张望着，寻找着孩童的踪影......此时眼前青绿是的羽毛抖了抖，卯卯一惊，又后退几步，这才看清，眼前是只巨大的青鸟......

青鸟翅膀伸展，不知千里......随后又抬起脖子，仰天鸣叫，鸟叫声，如孩童哭泣的声音......

卯卯第一次见如此巨大的鸟......有些害怕，又后退了几步，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青鸟听见卯卯的声音，低头看他，乌黑的双瞳转了转，歪着头，没有叫，也没有说话。

见青鸟的反应，卯卯自嘲：“原来不是精兽啊......北方的寻常鸟类，也太大了吧......”卯卯还没说完，青鸟就低下了头，用喙抵住了卯卯，巨大的喙戳在卯卯身上，卯卯以为青鸟要吃掉自己......吓得闭上了眼睛：“完了完了......要死在这里了？”

青鸟没有张嘴，只是用喙勾住了卯卯的衣衫，轻轻一甩，将卯卯甩道了自己的背上。

掉落在柔软的羽毛之中，卯卯以为的危险没有发生......他才微微睁眼，眼前是一片青绿的羽毛，完全将自己包裹住......他使劲站起来，将头探出羽毛，四下看了看，眼前还是那片白茫茫的雪地......和高大的松树林：“这是哪？我是怎么到的这个地方？”卯卯自言自语问着，抬起左手，看了看陆英。

陆英枝叶摇摆，应该是不知道的意思......也是的，陆英与自己是一体的，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到的这个地方，自己的左手又从何而知......

不知不觉，眼前的松树林越来越矮......树冠渐渐出现在卯卯眼前，紧接着慢慢消失，眼前出现了蔚蓝的天空，和飘摇的白云......卯卯再站起一点，将一半身子探出羽毛，才发现，自己飞起来了.......

他紧张地询问着：“我们这是要去哪！？”

青鸟没有回答，继续扇动着翅膀飞行着，飞得十分平稳，平稳得卯卯刚才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地面。

身旁漂浮着云朵，卯卯双腿一软，坐到了羽毛中，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不稳，从青鸟背上滑落。就在那柔软的羽毛中，任由青鸟飞他的，一点也不敢得罪。虽然羽毛柔软暖和，但卯卯也不敢睡，陌生的飞禽，陌生的环境，还在高空，即使有些许困意，卯卯也要强打着精神......

不知青鸟飞了多久，眼前的蓝天渐渐变暗......好像到了夜晚......还没等卯卯反应，青鸟又用喙，将卯卯从自己身上勾起，放落到地上......

终于着陆了......脚踩着地苗，卯卯终于松了口气，看了看周围，漆黑一片，隐约见到远方泛着莹莹光斑，脚下是细沙，柔软冰凉，月光照着砂子，也在闪烁着......耳边是微风吹过的声音，和水流冲撞的哗哗声......卯卯看向远方的光斑，那种感觉有些眼熟：“那边......是海吗？”他不禁发出疑问。

本以为只是自言自语......没成想，竟有人应答卯卯：“没错，极北之海。”

没想到这个地方会有人，卯卯被吓了一跳，四下寻找，发现不远处有一人，逆着月光，朝着卯卯走来，那人身形飘逸，不似凡人，卯卯警惕地问：“这是哪？”

“一片海而已......不过世人都唤此地北冥。”那人轻声回答，走进那青鸟，伸手抚摸着，青鸟顺从地服下身子，渐渐变小，竟化作少年，站在二人面前。

卯卯愣住，一会才问：“这是？”

那人笑了笑：“他是飞鸟，也是人。”

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绕......对了，自己是来找玄铁的：“此地已经是极北之地了？”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那人又模棱两可道。

卯卯有些烦了，耐着性子问：“请问先生，可是何处产玄铁？”

“你是来找玄铁的？”那人问。

卯卯点点头：“您放心，我要的不多。”

那人笑道：“你随我来。”

卯卯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那人倒是沉稳，那青鸟化成的少年却活泼的很，围着那人一蹦一跳的，朝着海边走去......卯卯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靠近海岸，卯卯隐约看见，浪花拍打的地方，站着一位少女，与那少年一样，一身青绿衣裳，在浪花中，回头看向他们。

少女微笑着迎接几人，那人招呼着少女：“走吧......锦鲤。”

少女点点头，纵身跃入海中，消失在海里......卯卯紧张地上前，却被那人拦下，不会回，海中浮出一座小岛，一条宽敞的大道从小岛延伸至岸边，还好月光明亮，卯卯好一会看清了，那座小岛，是一条大鱼，延伸至岸边的路，只是大鱼的鳍......

卯卯惊愕地看向那人，那人笑道：“走吧。”说着朝着少年招招手：“麻雀，一起？”

少年点点头，张开双臂纵身一跃，又化作那只青鸟，在空中盘旋着......卯卯被眼前的一切惊呆，脑子里想不了其他，乖乖地跟着那人，沿着“路”上了“岛”。

二人站稳后，“小岛”开始移动，空中的青鸟也跟着他们缓缓移动着，周围的夜色一直昏暗，只有月光照明......在海上游了许久，都未见夜色褪去，好像这夜，永远都不会天明......

不知过了多久，在昏暗的海平面上，终于看见了陆地，那人宽慰着一直紧张的卯卯：“前面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岛”下的海水，漆黑一片，感觉深不见底，让他莫名的恐惧，终于见到陆地了......卯卯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陆地离他们越来越近......鱼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到了陆地上。

那人招呼着卯卯：“到了，下去吧？”

卯卯点点头，乖乖地跟着那人，沿着鱼鳍，走了下去。待二人站稳，大鱼又潜入了海底，空中的青鸟落了下来，化作那位叫麻雀的少年，少年走向海边，等了一会，那名叫锦鲤的少女便从海中走出，麻雀上前朝着她伸出手去，锦鲤笑盈盈地牵住了他的手，二人缓缓走上岸。

那人对他们说：“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二人点点头，那人又转向卯卯，对他说：“就在前面，走吧。”

终于北冥有鱼了，我在城里都逛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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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百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