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9章 闲暇

一大早林泽衡换上唤阳谷校服，去春林医馆找谷主，沈如卿送他，顺便拜访一下林谷主。

两人一同迈入医馆，早上来人不多，昨日的药师林九就已经柜台忙活配药了。林九看见林泽衡穿一身校服进来，简单寒暄就进入内室寻找林箫谷主。

春林医馆大门朝东。林泽衡环顾，找了东南角一处靠窗空处与沈如卿坐下等待。

两人坐在长方木机两侧相望。显然，林泽衡对这个两个位置很感兴趣，反复从自己的位置观察医馆内设和窗外风景。

沈如卿对他的行为深感疑惑，蹙眉道：“怎么了？”

“我记得小时候我父母就坐过这个位置，我父亲坐我这，母亲坐在你的位置，我就在这儿......”说着抬起搭在桌上的手指了一下桌子侧面的位置，接着说：“这么多年了，我又来到这个地方.......”林泽衡神色有些低落。

“你父母的事，我听说过......”沈如卿操纵黑白两道，江湖上的事基本都听说过，尤其是与林泽衡有关的，桩桩件件都了如指掌。

林泽衡神色缓缓平静，释怀道：“没什么，这么些年了，我们还是注重当下，”在沈如卿眼前打一个响指，“珍惜眼前人。”

“谷主，请。”

另一边林九请林谷主前来，林谷主步伐稳健沉着，面色俨然且少言，面对林泽衡和沈如卿的问安，他也只是如正常的长辈对晚辈那样点头应答，完全没有昨天放飞的样子。

林箫声音低沉：“这位就是沈少主？”

沈如卿立刻颔首道：“不敢当，谷主叫我阿卿就好。”

沈如卿和林箫简单交流，并且送上自己准备的礼物，算是对林箫在唤阳谷照顾自己的回报。

分别之时，林泽衡随着林箫去太医院，沈如卿去处理镖局的事务。

太医院设在皇城东。朱红色的皇城城墙约有四丈高，墙与墙之间巡兵不断，个个身材魁梧、腰佩大刀、训练有素。

林泽衡跟在林箫斜后方，见林箫出示一块木质令牌后，护卫方可放行。

太医院内部陈设整齐，来往人员衣着显然分为两派，一派是太医院制服，另一派是唤阳谷校服。

林泽衡进了这里寸步不离地跟着林箫，毕竟他是老大，跟着他能拿到一手资料。

林箫偶尔研究药方，偶尔进宫为皇帝诊治。林泽衡只能驻守太医院，除了给位高权重的前辈打下手，闲暇之余也不会忘记打听在意之事。

午时，一位青年太医院大夫正坐在院中一个柱子脚下，迷迷瞪瞪，头颅如小鸡啄米晃动。林泽衡慢慢靠近他，在他身边随意坐下。那人感觉有人靠近，立刻警觉，瞬间困意全无。

“这位小哥累了？”林泽衡面带笑意，对眼前人表示关心。

“半月无休，不累才怪。”小哥明显不耐烦，扭过头，用手指扣檐柱翘起的干皮。

林泽衡重重的叹一口气，语重心长道：“陛下龙体抱恙，真是急坏我们这些人。我听说长安城外的流民也需要太医医治吧？”

“是啊......”，青年面色疲惫，眼皮耷拉，头顶在柱子上仰望天空，“陛下的病太奇怪了，医治多年却不能康复。城外的人啊......唉......救不过来。”

“总得先救小孩子吧？我在城里感觉街上流浪的小孩子变少了......”林泽衡说话故意带着疑惑，青年闻言机警地瞥一眼林泽衡，欲言又止。

林泽衡看他似乎有疑虑，于是“关心地”探问：“怎么了？兄台知道什么吗？”

那人抿抿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低声道：“我听说，朝廷中有人在聚集小孩子。”

“为何？”

那人正对林泽衡，渐渐靠近，“有的说是卖了，有的说是送给司星局的国师了，还有的说是送给你们试药了。阁下相信哪一种？”

林泽衡正想说些什么反驳最后一种说法，刚刚张嘴，这时跨门走进一个中年人，身着官服。青年看见他，扯扯嘴角站起身走开了。

林泽衡看着缓步走向太医院正厅的官员，那人眉毛微微呈现倒八字，面色微红，嘴皮宽而薄，看起来十分不快。

那人似乎注意到林泽衡的目光，好在林泽衡在那人看向自己之前也起身离开。等待那人进入正厅后，林泽衡才走到门外偷听。

官员进入正厅，抖抖袖口，掏出一块令牌，询问医者：“尚书府袁大人要的东西可准备好了？”

一人接过令牌查看，随即半鞠躬道：“是是，早就好了......请......”

官员得了东西，即刻离开。

林泽衡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就先他一步离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两人没有二次照面。

官员离开太医院就回刻尚书府，到一间偏房见到“袁大人”，交付所得之物，方便张大人查看。

“大人，小的大概在太医院见到您说的林家公子了。”

“怎样？”

“气质非凡。”

“可惜了。谁让他林箫要管皇帝这事呢，巧不巧，林小子还和沈小子有旧情！一个两个都是障碍！”袁大人打开药包，用他短粗的手指反复抚摸这发黑发亮的块状物，享受至极，“希望这东西有用......沈小子斗不过本官，以为做掉了张侍郎本官就会怕吗？”袁大人用块状物指着眼前人，“杀鸡儆猴的事还是得你来，我老了......”

“诺......”官员应答。

于是，这天下午，林谷主被留在太医院议事，林泽衡在独自返回沈府的路上路过一片人烟稀少之地就被人堵了。

来人衣着破破烂烂，处处打着格格不入的补丁，可偏偏挡在林泽衡必经之路。

“两位英雄，有何贵干？”林泽衡丝毫不怕来人，双手背至身后，摸出沈如卿送的短刀。

两人掏出一卷纸，向下一抛，一张悬赏令徐徐展开。林泽衡定睛一看，似乎是一张悬赏令，而被悬赏之人正是自己！

“拿钱办事，有人买你滴命！莫怪我们无情！”

“大哥，废啥话儿啊？赶紧滴！”

话音刚落，两人抄起手中棍杖就甩起两条麻杆腿奔向林泽衡。

林泽衡“啧”了一声，正面迎击。沈如卿的短刃不仅轻巧，且十分锋利，配合林泽衡的引风诀，三招以内就震开两人。

两个“赏金猎人”手中的棍杖瞬间被切成数段，“啊？”，两人看着眼前的人，回想起悬赏令上的字眼“小白脸”，心想，这是小白脸该有的武功吗！？

两人“噗通”两声跪在林泽衡的医师服下，“大哥......小的也是财迷心窍......”

林泽衡懒得和他们废话，眉目凌厉，只是朝他们伸伸手，意思是“悬赏令，拿来！”

两人就乖乖奉上，伸着脖子惶惶地试问林泽衡：“大哥，拿了这玩意儿，可就别......攮我们了哈......跑吧哥！”他们两个人勾肩搭背地一瘸一拐走了。

留下林泽衡一人端详手中的玩意儿。

打开悬赏，“小白脸”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什么！？”

“唰唰”几下就把这东西撕个粉碎。

林泽衡一时难以接受，对发悬赏令的人咬牙切齿，翩翩世家公子到了这就成了小白脸了？

转念一想，这么快自己就在江湖有名气了？不对，难道是下午那个人干的？这么快就想要自己的命？那也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接吧？

总之，林泽衡心情坏极了，气冲冲回到沈府，直到迈进沈府那一刻，脸上才勉强挤出笑容。

这个时候镖局应该还在运作，府上没人，林泽衡直接回到东院，打算接着练剑。

可进了东院才发现沈如卿早就安坐院中等待自己。

林泽衡小步快跑至沈如卿面前，“阿卿今日回来这么早？”

沈如卿点点头，紧接着拿出一卷纸，打开......悬赏令。

沈如卿递给林泽衡，“你看，下午才有的悬赏令，不过我给紧急撤销了。你不用担心。”

“啊？多谢。不知怎的，我就被悬赏了......”林泽衡看到悬赏令复现，脸上“微笑”立刻化为云烟，但又很不好意思麻烦沈如卿，觉得人家每日打理镖局事务就很累了，现在还得操心自己。

“我大概知道这是谁发的。”沈如卿收起悬赏，淡淡道。

“谁？”

“袁尚书，他知道张侍郎的事是我做的。”沈如卿表现得十分自然，丝毫不担心后续，“不必担心，他这是给我看的，你身为林家人，他大概用你来威胁我和林谷主。”的确，袁尚书的心思沈如卿在看到这莫名其妙的悬赏令就猜得三三两两，“无非是我挡了他的路，林谷主不肯与他合作炼丹。”

听见这话，林泽衡更加不好意思，甚至不敢正面看沈如卿。

“泽衡，我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内疚，我是想告诉你，我有对抗袁尚书的实力。”沈如卿示意林泽衡来到院外一处假山旁，轻拧假山旁边的石灯，假山也随着转动，直到地上出现一条地道。

林泽衡疑惑地看着沈如卿坚定从容的表情，指着地缝问到：“这是？”

“我们进去再说。”

沈如卿走在前，林泽衡紧随他。待两人完全进入地道后，沈如卿熟练地抬手扳动几块墙石，瞬间，假山复位。

只一刻黑暗，随即林泽衡周身亮起两排灯火，这时候才发现他们二人在一个两人宽的地道里，灯火幽冥，羊肠小道曲折僻静。

沈如卿示意林泽衡跟上自己，同时小声说：“有些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但我看到悬赏，我认为还是告诉你才好。”

林泽衡沉默不语，只是随着沈如卿的步伐往前走。

这条小道走到尽头是一扇石门，沈如卿拉动墙上的烛台，石门訇然开启。紧接着嘈杂声从里面传出来。

踏进门里，内部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四周墙壁皆为青石，细分的话可以分为上下两层，但第二层也只是一圈绕在墙壁上的栈道，外围围上一圈栏杆。栈道四周有很多相似的石门。

林泽衡扶上栏杆，向内部望去：一层有许多桌凳，下面的人三五成群，不知在交流什么。一面高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木牌，有些地方空着，有些地方贴着许多悬赏。高墙下立着一个柜台，柜台上摞着整齐地纸张，正中央一个黑衣人低着头拨动手中的算盘。

从下面的声音可以判断出大多数人是中年人，声音雄厚，体态雄健。

“老黑兄！你赚了大钱可得请弟兄们喝一杯！”

“三刀兄过奖！今日酒水算我老黑账上！”

“瞧那天涯榜上，老黑兄稳坐第一啊！可谓一骑绝尘！”

“唉~不见得，后生可畏，我估摸着马上到点了，榜单又得重排。要有人带来更有价值的东西，我又得努力了！”

所谓天涯榜就是高墙旁的挂满整齐木牌的榜单，人接了悬赏或带来重要消息可交于柜台计算价值，并根据价值获得报酬和排名。

林泽衡还在打量内部组成，沈如卿出声拉回他的注意力。

“你可听说过九泉？”

林泽衡回过神来，“听说是情报组织，难道这里就是？”

沈如卿应然，“一方天地，分舵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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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闲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