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3章 祈福

二月花朝，百花生辰。当长安城覆上第一缕阳光时，街道上早已铺开琳琅满目的工艺品。街边亦有卖艺人整张行头，预备开张。卖花女和车夫正张罗往城内一车车地运送各色鲜花。街上的小孩子盼望这天久已，趁清早游人少，早早三五结伴提前享受节日惊喜......

为迎接二十年来这个独一无二的花朝节，林泽衡早早就起来，坐在梳妆台前，虽不似小姑娘过度在意自己的容貌，但作为洛阳富庶世家公子，一出场便要光泽夺目的雄心还是要有的。

“大过节的，应该穿的喜庆些。”林泽衡在衣柜中挑挑拣拣，选了一件暗红色大袖衫。

换好衣服，林泽衡尝试打了几招。虽是宽袖，不影响运气出招就好。

“新衣服就是舒服，回头写封信感谢舅舅。”

沈如卿对于此次的出行的重视程度与林泽衡相比稍稍逊色。今天的衣服只比昨天的在袖口处多了几道绣纹，腰间的玉佩也擦得更亮一些。

沈如卿刚要去叫林泽衡吃早饭，正遇上林泽衡面带微笑赏花踱步。

“......”

林泽衡跟在沈如卿后面，看着他沉稳的身影，心道，一身素衣轻飘，足下无声，轻功不错。

用过早餐，准备出府便发现府中有了变化，沈府前院也找了人修葺院中花草，一改昨日半荒芜景象，移栽了好几株花木。

“阿卿，今日去哪儿？”林泽衡兴致极高，走在熙熙攘攘的路上，有阿卿作陪，两个人在一起谈笑风生，引起许多人注意，纷纷赞叹“郎才郎貌”。

有几位买花姐姐推销自家的花，对他们一阵夸赞。不过林泽衡见沈如卿对花没大有兴趣，便一一婉拒了，同时不忘回赞几位甜美姐姐。

“人家这么卖力，你不贡献贡献？”沈如卿这话里似乎带有阴阳，而林泽衡似乎没听出来。

“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戴花的？我又没有漂亮姑娘可送......”

“不。这个时候城里人太多，城外有花神庙，也许人们还没来得及出城，我们去为你的江湖之旅寻个好兆头。”

林泽衡点头赞许。两人一路穿过渐增的人群，由南门出城。花神庙就在长安城南三里处，林泽衡进长安走的是东门所以没有遇见。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

不过到了花神庙，驻足而望，金色的牌匾下矗立着火红的庙墙，脚下些许墙皮剥落，院内的挂满红布条的大树枝干发达、布条随风而动，时间在这里留下的脚印。庙内升腾的淡淡烟雾给这神庙蒙上一层神秘感。

这里并非如沈如卿所说的人少，相反，这里人似乎更多，而且多是男女相伴或是闺蜜同行，像他们两个男人一起来的，没有......他俩是第一对，顿时两个人都略有尴尬......

“抱歉，这里人也很多。我们不要走散了，祈福殿就在里面。”沈如卿说这话叹了一口气，向林泽衡表达自己考虑不周的歉意。

“无妨~游玩罢了。”

越热闹林泽衡越开心，刚好弥补一下这十年的乏味生活，他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这样，该有多好。

院内中央的大树已经生长到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三人抱粗的主干略有倾斜扎在土地上，盘错的树根微微拱起石砖，树皮开裂，沟壑纵横，少许银杏叶片半埋在土中，活像一位老道士以慈祥的面容守护世间安宁，沧桑却坚韧。其上伸向四方的枝干上挂满不同程度褪色的红绳，难以想象在夏季青葱的树叶与大红撞色将是怎样的壮观。

林泽衡在树下驻足很久，想到景山附近的银杏。到了深秋，他就回到景山，师父总是在观中打坐。这个时候满山的落叶无人清扫，踩在上面嘎吱作响。练剑之余，他便和师兄弟满山捡了白果再煨熟，预防寒咳。

“这么多人祈福，看来是真的很灵了。”林泽衡望着一对正往树上挂祈福带的情侣，有感而发。不过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沈如卿不见踪影了，他环顾四周完全找不到相似的身影。

“真走散了......”,林泽衡心道，“祈福殿就在前面，他先进去了？”

林泽衡绕过围绕古树祭拜的人们，一步步移向主殿。大殿中央俨然一座女神石像，面朝东方，独步而立翩翩起舞，香案乃至地下整齐地拍着各色应季花朵。前来跪拜的少女皆手执红色锦囊，明眸皓齿，喜上眉梢。

“这位小哥，我看你骨骼清奇、眉宇充满英气。今日佳节小道送您一卦如何？”林泽衡刚进入房屋就被一个年轻道士搭话，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您近日命犯桃花，若有一个桃红锦囊，便可将这桃花！收入囊中！”小道士一面给林泽衡讲解一边舞着手指将其视线引向神像两侧房梁上密密麻麻挂着红丝线。

“那上面的锦囊都是我师父开了光的，包灵验！”小道士满脸期待看着“青涩”的林泽衡脸色微微转红。

林泽衡回过神来后退半步，连忙摆手，回示微笑：“你误会了，我只是来祈福......不求姻缘。”

小道士“啪”两手一拍，双手快速换了几个动作，依旧眉飞色舞讲解红绳：“小道明白，只是天机不可泄露，其实我知道您是行走江湖保平安的，锦囊用处多多，你不会吃亏的。”

“那好，我求一个。”

“七百文！”

“这么贵？！”其实七百文算不上什么，不过七百文只买一个锦囊也太......

“小哥，我看咱俩有缘，我既知你心思，干脆五百文卖给你，保你行走江湖每次都能安然无恙！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好吧。”最后还是愉快地掏了腰包。

成了！

“善人这边走，在墙上选一个红绳用力拉下即可，一切随缘，小道不必多说，一切自有天意。”

林泽衡在密集的红线里随机挑了最近的，“嗖”的一下，天花板上落下两枚锦囊。小道士解开绳结，恭敬地奉上崭新的鲜红锦囊。

林泽衡一手一个接过锦囊，仔细查看其上纹理。这一对锦囊样式一致，分别绣着银杏叶和日月。

林泽衡心花怒放，为自己的手气沾沾自喜，心里窃喜道：“果然是天意，竟然算到我们两个人一起来，五百文换到两个开光的锦囊，我和阿卿一人一只刚好。”。

小道士看着林泽衡满意的表情不禁为自己修炼的功力赞赏。“善人将一只锦囊赠与心上人便可保二人无虞。”

林泽衡根本没在听，仍在端详这“福气”。小道士正色道：“小道还有一卦要算，先行告退。”

出了正殿，今天的事，就算完了。福气到手还顺便帮沈如卿求了一枚锦囊，一举两得，美滋滋。

林泽衡倚在石栏杆上，等着沈如卿到来，以免他又花钱去买锦囊。

不多时，沈如卿提起下裳上阶梯，一眼就看到兴高采烈的林泽衡向自己招手。

“阿卿！你去哪了？我都祈完福了，呐......”说着便将一只锦囊递给沈如卿，“重复”小道士说的话，“道长说，这个能保平安还能收姻缘，把这个给你心上人，桃花便可收入囊中。”

沈如卿接过锦囊，一脸不可思议，“这么灵？”，收进衣襟之中，“我刚刚被拉去算命了，看你走远了就没叫你，抱歉。”

“我也算了一卦，道长说我运气好呢哈哈哈！”

两人一起去花神像前拜了拜，准备在庙里四处逛逛。

庙内各处都有道士推销红符，更引得少女疯抢，场面震惊闲逛的两人。沈如卿偷偷瞥一眼林泽衡，发现他低眉轻抚锦囊，好像在期待什么......

沈如卿把别到一边，而自己又被这举动逗笑了，转过来安慰林泽衡：“该有的总会有的，你应该不差桃花。”

“嗯嗯......”，“也祝你早日找到心上人~哈哈”

逛了一圈，准备回城，林泽衡恰巧发现一间偏僻的院落，月洞门用几条红线交叉封锁。院内四个年轻人交谈热烈，笑语盈盈。远观，两人是普通的道观服。另外两人穿白衣，不过高的那人穿的和洛阳神秘车队中人相同，旁边较矮的男孩是短发，白衣上的衣襟、袖口、腰带处似乎是琥珀色。

“阿卿，你看那两个白衣道人，他们是做什么的？”

沈如卿只看了一眼，边走开，好像是防止对方发现自己。林泽衡跟上他之前还恋恋不舍地看了院中人一眼，两人漫步走出花神庙。

“司星局的人。”

“皇家观星机构？和道观有合作？”

“司星局许多年以前只侍奉皇家，不过这些年由国师掌权，早就发展成半个江湖门派了。刚才较矮的那个孩子是国师座下四使之一的秋臣。”

林泽衡捏着下巴，低头思考。四大高手怎会有小孩？他小时候听的故事中，那可是英雄好汉除恶务尽、匡扶正义......

司星局观天星动向，平民间灾祸，维护皇室正统，百年如一。故事中国师始终是一个神秘人物，其座下的四大高手各怀绝技，分别对应春夏秋冬，春痕、夏鸣、秋臣、冬镜。

“你不是修医道吗？也对这感兴趣？”沈如卿打趣道。

林泽衡面色俨然，却难掩眸中的流光，义正言辞道：“那个男人没有江湖梦？在下医剑双修，为的就是有一天维护大道。”

“噗”沈如卿忍俊不禁，“那好，下个月清谈盛会我们同去，让你见识一下你心中的江湖。”你可不要后悔今天的选择......

林沈两人在回城的路上心情更加轻松，各自都得到了自己所愿。此时已至巳时，长安城更加热闹，除了游玩的百姓和街坊小贩，中央大街上一辆花车徐徐运行，花车之上的男男女女服饰统一、妆容华丽。舞者身轻如燕、眉目娇嗔，舞姿柔情似水，若花苞初绽。

“好！”林泽衡和其他人一样拍手叫好。

而沈如卿显然对这些“人间烟火”无感，不过为了陪伴林泽衡，还是放慢脚步在人流中穿行。

“洛阳也有这些，有机会我带你去洛阳看看？”

“好。”

回到沈府清净许多，前院后院都栽上了新的植株，有的已经冒出新芽。

两人一来一回，一上午就算过去了。用过午膳，沈如卿给了林泽衡几本江湖快刊就回镖局忙生意了。

林泽衡躺在庭院竹椅上，悠哉地阅读。

司星局四大高手？找不到。但是有关圣玉的传闻倒是不少。

五枚圣玉被世人简记为五行玉。最新的消息是漠北之争，五玉之火刚一现世就落入人手，至今下落不明。

“完全不给我机会？”

“哗啦哗啦”再翻几页。

江湖秘闻，五玉之金藏于清峡，清谈盛会的地方。

“今年清谈盛会由司星局举行，国师功力非凡......”

......

林泽衡摇着竹椅，迷迷糊糊就飞入梦乡。府中没人，直到晚饭时阿鸿才来叫醒他吃饭。

今晚的饭食除了一些应季菜，还多了一道甜点。阿鸿在镖局打算盘时已经吃了不少了，特地买来分享给老板和客人。

“老板，这流心酥是一家花店卖的，您尝尝？”阿鸿恭敬地为两人奉上鲜嫩欲滴的鲜花酥。

沈如卿轻咬一口，慢慢嚼开，顿时觉得口中鲜花味道弥漫开来。

“以前从未见过如此仙品。泽衡，今晚我们再去逛逛，兴许还能遇上些新奇宝贝。今天我请，阿鸿你也来。”

阿鸿见沈老板今天回来后，心情高涨，想必是赚了大钱了，立即应和，盘算着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