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2章 相见

来到长安的第二天，林渊几乎是被窗外的太阳照醒的。起来第一件事洗漱完就给裴风写了一封信，告诉他长安的景象和这一路上的见闻，还特别嘱咐他不要告诉陈家的长辈自己比预期更早到达长安。

出了客栈，林渊特地避开春林医馆门前，就怕里面有认识的人逮着自己......

主街上一辆车慢慢地运着粮食出城，想必又是给城外的难民的。

泾门一带的水患来的奇怪，毫无征兆水量激增，所淹之处寸草不生，林渊在家听舅舅提起过这件事，朝廷为之烦恼，给泾地周边的治州下过几次旨，要求赈灾。

林渊对官场之事不感兴趣，源于陈逋年从前是在京城做官，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突然请命调任回到洛阳都。起码林渊问的时候，陈逋年总是敷衍了事。

林渊走着，路边的小商小贩叽叽喳喳地讨价还价，他随手买了一朵牡丹，在手中轻捻花瓣，心道：“花中之王，色赤如火，泻心中积火，补心气。”一边逛街一边赏玩花。

“走远点！死小子！”几个官兵样子的人挥着棍棒驱赶路边乞讨的人，“佳节将至，届时国师要为民祈福！都仔细着维护治安！”

林渊不熟悉长安城构造，就沿着一条街走，一会就快走到头。

没关系，换个方向接着绕！

“偌大的长安城，我可得留下我的脚印。”林渊心里想着，幻想着日后结识几个江湖友人，在长安城飞檐走壁行侠仗义。

路过一片荒芜的房子，“长安城中竟也有破落的房子......”

破楼之间杂草丛生，这里出奇的安静，本地人一般不会来这。

“这是王大人的账本，我答应的事可做到了，您看？”

两道微弱的声音从一间破园中传过来，林泽衡好奇，悄摸附耳听听。

“我知道，麻烦您了......”

话音一落，紧接着只两声刀风，有什么东西落地。

林渊还没听出什么，透过纸窗看到一个人倒地抽搐。

“什么人！”院内的人发现纸窗上映出一个黑影，掷出一枚暗箭击碎纸窗。

为躲避攻击，林渊扶墙收回身子，同时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拔腿就跑。

“靠......没穿宽袖！”林渊今天只是打算随便逛逛，佩剑也不在身边，只能使出浑身解数甩开他们。

“嘭！”身边的房子上多了一个飞镖，逼的他无路可走。

“死马当活马医！”伸手拔下飞镖，迅速转身对准一个人扔出去，没想到正击中后背不远处的一个人。

“好厉害？！”震惊且喜悦，但来不及思考，捡起滑落的刀，心念师父教导的引风诀。

运转手腕，调转刀锋，打出最快的剑术迎接来者。

林渊这一转身，便让对方看清了自己的脸。对面两个人刀刀下狠手，不是对着林渊脖子就是捅向腰间。

林渊招架不住和两个人实战，勉强形成保卫形势，在躲避的空隙看准时机，抬腿扇飞一个人。另一个人看着同伴“嘭”地一声挂墙上，走了神。林渊抓住时机夺过刀全力前进，然而在刀靠近敌人的一瞬间还是扭了一下刀把，用刀背撞在那人脸上，晕了。

“......”

“快跑！”林渊心道，惊魂未定，看着凌乱的三个人，打算逃跑，可转念一想，这几个人看见自己的脸，拿自己不就死定了吗！？不在洛阳，没人保自己......可自己修医道，不能害人。灵机一动，那就只能“治人”了。

“对不起了，各位，你们受点苦，我心里也受点苦......”

林渊平复呼吸，即刻伸指点了三人的几个穴位，把他们拉在一起排排坐。

“希望你们能忘记现在发生的事......走了....”

没有什么，哈哈哈哈，行走江湖，小打小闹很正常的....接着逛，什么都没发生。

虽然心里说着接着逛，自己却不敢在没人的地方溜达了。赶紧上了大街混入人群中......

接下来的两天，林渊大多数时间都躲在客栈观察路上的情况，偷偷看着有没有和那天相似的人出没。偶尔也拿出自己的剑在房间里练练手，累了就摸摸沈如卿送的玉佩，饿了下楼点个小菜......

总之，经过两天心理暗示，林渊总算克服了内心的忐忑,也没在街上发现可疑人物，还算顺利。

得了空到镇安镖局问问沈老板可否回来。

镖局依旧那样，啪塔啪塔打着算盘的少年见了稳步走来的林渊，唰一下子甩开算盘，一瞬之间眉开眼笑：“林公子！你来了，我们老板就在府上，我这就带你去！”

少年冲出柜台，为林渊指引沈府的方向。

沈府离镖局不远，就在镖局后方三百步。从外看，与洛阳陈家相比府邸十分朴素，同样的正楷牌匾挂在微微褪色的朱红门上。少年为他推开大门，院内不同颜色的大理石砖路铺开，前院角落立着几棵干巴的枝干。

“小哥，还没请教你的名字。”

“叫我阿鸿就好。我们老板就在后院。”阿鸿讲话的语气明显高昂，一路带林渊穿过长廊，穿过一个海棠门就到了后院。

后院地上细碎石铺出蜿蜒的小道，淡绿的草地上零散地栽着看不出名的植物，大多数尚未发芽。清风徐来，轻吹起书卷翻折的声音。林渊被这翻书声吸引，转眼相望，十步开外一座凉亭下端坐一人，背对小路。

那人中长发披至脊背，与素衣形成对照，鬓发编结挽在后脑勺，对称的月牙银饰穿梭在青丝中，随风微吟。意韵长青。

“老板，林公子来了~”

沈如卿闻言，蓦然回首，对上林渊炽热的目光。

这一刹，沈如卿的记忆回溯到十年前，想起小时候的渊哥哥和两人互赠的分别礼物，一半玉佩赠与他，另一半就在自己身上。

阿鸿在石桌上轻放下一本账本，俯首离去。

这一刹，沈如卿的记忆回溯到十年前，想起小时候的渊哥哥和两人互赠的分别礼物，一半玉佩赠与他，另一半就在自己身上。

林渊远看着眼前人，稳步走向前，将眼前人与记忆中的玩伴联系在一起。

卿弟弟？！多年未见，你还记得......

不过，这都是林渊的心里话，发觉自己盯着人家看过于失礼，立刻恭敬地作揖：“沈公子。”

林渊低头的一瞬并未看见沈如卿微笑的表情和将启的嘴唇。

沈脸上的笑意顷刻消散，也只能“恭敬地”回复：“林公子，久违......”

仅剩两人的院落突然变得很尴尬，沈如卿率先打破寂静，邀请林渊落座，快速收拾账本，给林渊沏了一杯茶。

嗯......

“林公子来长安多久了？”

“三天。”

“来做什么？”

“出门闲逛.......”话一出口林渊就觉得自己的话太不真诚，闲逛到长安？闲逛到沈府？正欲补充自己的真实目的却被沈抢先。

“好吧。如果有需要，尽可来找我。”沈说这话时偷偷看着盯着茶杯的林渊。

琉璃金纹？听舅舅说是皇室贵族才能买到，沈家镖局果然实力雄厚。

渊哥哥，竟如此冷淡？十年未见，对我毫无思念？

“林公子住哪里？”尽管林泽衡有些沉默，沈如卿为了表现自己的关心还是问了各自家中的近况安好。

“东方客栈，景色很好。”林渊为了拉进与江湖友人的距离，贴心地补充道：“我已行过冠礼，家中长辈为我取字泽衡，你叫我泽衡就好......”

沈如卿点头，“叫我阿卿......身边人都这么叫我。事不宜迟，我们把你的行李搬过来，你在长安就住我家，如何？”

“那就......麻烦了。”

现在也不过午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林泽衡受邀在沈家一起用膳。晚饭林泽衡见到了阿鸿，阿鸿住在沈府西院，林泽衡和沈如卿住在东院。

在一天的交流中，林沈的关系拉近了很多，也深入了解了各家的发展状况。林泽衡也跟沈如卿提到了在路上听说的“圣玉”传闻，询问他是否知道相关的内幕。

“圣玉是很多年的传说了，相传有五枚圣玉的人，在合适的时机便可得道成仙。你对着有兴趣？”沈如卿饶有兴致的看着林泽衡好奇的双眼。

“身为江湖中人......”

“趴下！”

窗外飞进一个飞镖直冲沈如卿，沈两指夹住飞镖回掷，自己也冲出厅堂，院中从天而降四个人，林泽衡一眼就认出他们的衣着是前几天袭击他的人。

沈如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剑飞身直入四人正中心，引剑回转与四人周旋。

林泽衡拿起靠在墙边的阳生，正欲助阵就发现还有两人与沈对战，另外两人早就被甩一边，歪扭七八躺一边了。

一个人注意到刚出来的林渊，调转剑头指向林泽衡，妄图用林泽衡要挟沈如卿。

“咣当”林泽衡拔剑挡开剑锋，“没白练！”

第二次迎接袭击，林泽衡就表现显得轻车熟路了，十招以内来人便被击退。沈如卿解决手上的人飞身来到林泽衡身边，一脚踢开最后一人。

有惊无险，沈如卿没想到林泽衡剑术浑厚有力、剑气凌人，就是心太软了，换做是他，根本不会让对方在自己手下苟活三招。

“功夫不错。”

“多谢夸赞。阿卿，我前几日也被这些人袭击了。”林泽衡扫了一眼周边，确定无后手才收起长剑。

“你还见过一次？”沈如卿立刻下身查看最后一个活着的人，心中有了打算。

“路过，大概是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了，差点被灭口。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略施小计，让他们忘记了发生的事。”

林泽衡也蹲下，用剑鞘挑开层叠的衣服，“就是这衣服，黄白黑相间，还有这统一佩刀。”

“这些人我能处理好。你先回房休息，明天过节带你去逛逛。”

林泽衡见沈如卿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和地上半撑着身体的人“眼神交流”，手上骨节紧攥，仿佛下一秒就拔剑让这人头身分家。

“好......那我先回去。你也早休息。”林泽衡希望他自己有些打算，不要被自己连累了......

林泽衡走后，沈如卿从一只袖子中抽出鞭子，“啪”地甩在地上人两股之间，寻了座位坐下。

“说说吧，谁派来的？”语气冷淡充满杀气，“我不杀你。”沈如卿用长剑抵住这人的胸口，微微用力按压，那人就吓得什么都说了。

“尚书省张大人......”

“啪”，沈如卿一鞭子把人扇晕后，唤了人悄悄把四人处理了，带了两个人去了尚书府张大人家。

沈如卿一行三人从张府后门潜入。一路上十分安静，就好像张家特地撤掉了护卫，等待某人的到来。

三人潜到一堵墙下，听到墙内有声音。

院内有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还有喘气的声音。“大人放心，姓王的处理掉了。”这声音略带沧桑，还有些狡黠。

沈如卿听里面没了谈话声，翻墙进入。三人皆着夜行衣，还蒙着面。三两下除掉闲人，抓住身穿官服的为首者。

“张大人？”其余两人按住这个孤单的中年人，沈如卿坐在一张干净的躺椅上，擦拭自己的长剑破穹，“张大人，大半夜派人到沈府，有何贵干？”

地下的人抬头看前人一副大爷的姿态坐在自己面前，料到来人就是镇安镖局的老板了，声音再没有原先的沉稳，转而略带颤抖：“沈老板挡了鄙人的财路，我也没法......”

“街上的流浪儿，你安置得不错，是吧.....”沈如卿倒拔剑把，快速在张大人身上从左肩到右腹划开，鲜血迸开，他立刻发出惨叫。

“啊！啊.....”身旁的两人捡起地下一颗木头塞进嘴张官里，还顺便给他腹部送了几拳，痛得他面目扭曲、呜呜叫。

“为什么诱骗小孩子？想好回答就眨眼。”

张官扭动身子，挤巴自己皱纹密布的眼皮。

沈如卿挥手示意拿下木棍。

“你管不了朝廷的事.......”

“唰”，又是一剑，从右肩划到左腹，身边两个人又一次用木棍堵住他的嘴。

沈如卿叹了声气，“做了，藏起来。我去他书房找找。”随后起身潜入书房。

刚才是破旧的杂院，杂草丛生，藏个人一时半会没人会发现。推开书房门，房间内雕梁画栋，檀香四溢，书架上整齐地摆着各式各样的装饰品：天浪琉璃瓶、金镶珊瑚戒指、碧山千波图.....

“书房？读的书都换成金银了。”沈如卿扫了一眼书房，将目光锁定在书桌的抽屉里，不一会就翻出各种各样的信封。

“尚书省、刘贾、张贾......”

没找到想要的，先收到腰包。开始翻找书架上的书，只是随便拿了一本就掉出密函，无落款，但纸张质感细腻，皇家专供。

沈如卿在月光下略微看了看内容，眉头紧蹙，“朝廷要找小孩子......和圣玉有关......”

其实这个结果沈如卿早就料到了，今天不过是寻个证据放下心中这块大石头。他最痛恨欺压百姓让其家破人亡之人，小孩流落街头竟然还要被诱拐。

走出书房正遇上一个下属：“老大，那院儿里还有几个小孩，我们先把他们送出去。”

“嗯。走吧。”

回到沈府，沈如卿透过林泽衡院门往里看了一眼，睡了。

安心了，没人会找你麻烦了，泽衡哥哥......

沈如卿回到自己的房间，点了灯，细细的鉴定从张官书房里带来的信件，发现不止张官，还有许多官员商贾都在暗通曲款，调查圣玉成仙的秘密。

“时间不多了......”

沈如卿不在长安的这段时间，也和江湖中人一样去追寻圣玉的踪迹了，这次去漠北九死一生带回一块暗紫色碧玉，当时刚得到时玉璧通体发光，蕴藏的能量深不可测，直到今日沈如卿仍然不敢二次触碰，只是将它封起来压在书架地板下。

沈如卿十六岁时沈幻失踪，从此沈如卿就做了镇安镖局老板，同时也接手了“九泉”。“九泉”是一个地下情报组织，偶尔也发布一些悬赏任务。他这些年就在黑白两道上徘徊，统领全局，赚钱养着手下的两拨人。

林泽衡的到来是他从不敢期盼的，他以为从小时候分别后，一个是名门世家公子，而自己只是落魄的臭小鬼而已......

今天听到林泽衡讲到闯荡江湖的愿望，忍俊不禁......

沈如卿熄了灯火，躺到床上，回顾今天发生的事情，如在梦中。

见面的时候：

林渊内心：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鞠躬表达我的尊敬......（鞠躬）

沈如卿内心：（心碎）渊哥哥如此生分......（心虽痛，但还得看账本）

什么时候才能交换心意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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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