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12章 清谈二

三月初三修禊之日。按照请柬约定，辰时清谈盛会正式开始。不过与会的众人都早于约定的时辰来到会场。

早些时候，青烟山晨雾未散，山峦似穿梭在缥缈的青烟之中。

沈如卿得了药囊，醒得又比平常晩，直到林泽衡叩门才醒。

三人同行，看起来都很精力充沛。李元辰难得也换上普通护卫的服饰，但还是背着两把长横刀。

出了客栈，步行走过几座流水小桥，房屋逐渐稀疏。面对东方，渐上的朝阳驱散山间青烟，路上的门派弟子也渐渐增多。

三人走上被人开辟过的道路，半柱香的时间就走到一片开阔场地，正中央立着一座庄严的庙堂。在这里有更多的司星局弟子，身着道袍，有些在忙着布置现场茶水，有些在和其他门派弟子交流、算命。

林泽衡和李元辰跟着沈如卿向主场走去。

突然，沈如卿看到熟人，立即上前行礼：“赵叔叔。”

“呦！小沈，”赵乾看起来是个豪放的中年人，遇见了沈幻的儿子也丝毫没有长辈的架子，“老沈来了没？”

“家父因故外出，命我替他出席。”

......

两人稍稍叙旧，并介绍林泽衡和自己的护卫给赵乾。分开后林泽衡三人被远处的一群人吸引。

那群人中心似乎是司星局在发书，大家都在争先恐后领取。从人群中缓缓挤出一个人，这人身着道袍，而腰带、袖口却是琥珀色，一头短发打理得很干练。

林泽衡立刻反应过来，花朝节在花神庙祈福时见过这个人，他就是国师座下四大高手之一的秋臣。

秋臣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踉跄，若不是林泽衡即使接住他，他就要跌到沈如卿怀里去了。

秋臣站稳，整理好仪容，对着林泽衡作揖，“多谢少侠！三位可是携带请柬的嘉宾？”

林泽衡：“正是。”

沈如卿对着国师的四大高手递上自己的请柬，“劳驾。在下是镇安镖局沈如卿，父亲外出，只能由我代为出席。”

秋臣接过请柬，检查完毕后，伸手引领三人到指定位置，一边介绍自己：“我是秋臣，国师大人就在前方。”

前方不远处，三人正在交流。背对着林泽衡一行人的那人十分抢眼，一定是国师。

国师察觉到有人靠近，待眼前人离开，缓缓转身。

这时林泽衡才觉得用“鹤发童颜”形容国师一点都没有夸张。因为国师真的是满头银发，头顶中正地拢着黄金发冠，簪子两侧悬着两颗红宝石。皮肤应该也很有光泽，完全不像一个百年老人。眉心上印着一道针状红痕。眉目舒缓，面带微笑。星蓝色眼眸好似晶莹剔透的宝石。一身白衣，正如他的名字——朔真，一样纯洁

沈如卿为首，带领林泽衡和李元辰向国师行礼。

国师：“初次见面，几位怎么称呼？”

秋臣向国师介绍来人：“师尊，这位是镇安镖局沈如卿少主，林公子和护卫。”

国师向他们一一点头致意，最后将目光落在沈如卿身上。

沈如卿挂上笑脸：“有幸得国师大人邀请与会清谈。”

国师依旧微笑：“承蒙江湖友人赏脸，‘圣玉’还需我们共同发掘。”

国师讲话时目光一直盯着沈如卿的双眼，使得沈如卿很机警。

沈如卿：“？”

国师：“沈少主不必紧张，初次见面，我看少主面相非凡......秋臣，来给沈少主看看手相，卜一卦。”

秋臣遵命，向沈如卿伸出一只手，说道：“请让我看看您的手。”

秋臣一手接过沈如卿的右手，仔细查看纹路走向。又用另一只手掐算几下，嘴里动了几下，最终宣告：“沈少主命格非凡，未来几个月更是人生转折的重要节点，若好好把握，未来必定光芒。”

“多谢。”沈如卿作揖。

“清谈会上见。”国师对着沈如卿点头致意，随后带着秋臣进入清谈会场。

望着两道白衣的背影，林泽衡不禁感慨：“国师果然非比寻常人。”

沈如卿看着自己的手，回想秋臣的占卜“人生转折”，究竟是否为真？

林泽衡：“阿卿？”

沈如卿缓缓抬头，“我们也过去吧。”

司星局弟子引领各门派代表人落座。这庄严的建筑是新修的，上好楠木搭建的框架。中央有一天井，内部透光，正下方是一个星盘，星盘后是国师的讲座，道道水渠隔开两侧代表人的矮桌。

沈如卿和林泽衡进入，李元辰留在外面打探情况。

沈如卿：“今日倒与以往不同。去年清谈可是在荒郊野外举行，今年国师还给建了一座议事厅。”

林泽衡拿起矮桌上的酒杯端详，白玉酒杯纹理清晰，做工精细，杯壁上雕刻精致，赞赏道：“有钱，瞧，西岭雪玉。不知道国师今年会讲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辰时整，国师入席。待他正色落座时，周遭的喧闹声逐渐减少，全员目光集中在正中央的白衣道人和其身侧侍奉的秋臣身上。

国师：“太康三十二年，适逢三月初三修禊之日，感谢各位与会陪伴我老人家......”

接下来国师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场面话，无非是表达自己的未来合作愿景，总结前几届清谈会的亮点，提一提近来江湖的风言风语......引在座各位与他共鸣。

国师：“请各位与我举杯共祝本次清谈省会顺利进行！”

在场众人同时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前面讲的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但国师温柔清脆的声音还是能让大家保持注意力。直到会议进行得差不多，国师才开始讲大家津津乐道的内容。

国师：“各位皆知，圣玉之 两月前现世，漠北天象混乱，不过很快又消失，可想而知，这枚圣玉应当被以为江湖高手收入囊中。”

没错，“江湖高手”说的正是沈如卿，人家就在现场，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听着国师分析。

“可巧，今日，本座通过观星发现，下一枚圣玉即将现世......请看星盘......”

国师在座上双手结印，催动眼前星盘运转。星盘底部是一副八卦星图，星盘整体单方向旋转，其上大大小小的圆珠分布离散，错落有致，连成线状，有些圆珠发出耀眼光芒。

圆盘之中央所悬乃是中宫紫薇，但光芒暗淡，正对应皇帝病重。

“这......看不懂啊......”

“解释解释......”

“先记下来再说......”

旁人都在窃窃私语，因为江湖上少有人精通观星算命，大部分都是修武。

国师看着窘迫的众人，偷偷瞥一眼皱眉的沈如卿，嘴角仍然微微上扬。

“大家不必担心。本座为各位一一讲解。请看西南方向，”国师手指翻转，星盘西南的三连珠向上凸出，“此星象指代第一枚圣玉。”

一旁的秋臣手指结印，东北方向又有五颗珠相连。

国师：“星盘只是之上有四十八星，组合变换无数，这五颗星即是即将现世的五行之木，就在这青烟山中，且今晚日落之时，将有异象。”

众人哗然。

“之前听说的是真的啊？”

“俺还以为瞎索滴！”

有关圣玉的任何传闻基本都是司星局秘密放出，先前的传闻当然是真的。

沈如卿和林泽衡相视一眼，偷偷观察国师的表情--仍然笑意盈盈。

国师：“众英雄集结于此，本座年事已高，就不与各位争抢。圣玉就在此山中，怎样做，大家心里一定都有打算。”

诚然，此话一出，列席之人就坐不住了，四下喧闹。

国师：“青烟山地表崎岖，灵力充沛，偶尔也有猛兽出没，各位还需小心。”

会上人还顾及面子，陪着国师谈到最后才离开。

未到中午，各门派代表已尽数离开，基本上只有门派弟子留下驻守青烟山。

林泽衡三人没有什么想问国师的，就先行回客栈，休息一下，准备好晚上需要的药物。

国师留在山上。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既然说自己不参与那肯定不会参与；但是他手下的人说不定会来看看情况。

待人走后，议事厅仅有国师在调弄星盘，把上面的星珠拨来拨去，看起来很享受。

秋臣始终跟随国师：“师尊辛苦，我来为您按摩......”，他跪坐在国师一侧，轻轻揉捏国师的肩 “师尊，您今日兴致很高。”

国师轻笑：“那位沈少主，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秋臣：“我看他面相，应当是位行事谨慎、沉着的人，或许还有些......弟子看不清更多。”

“与他身边的林公子比，甚至有些冷淡。”国师直接说出内心想法，这也是他通过看沈如卿的面相看出的。说完，他挥手落下星珠，低头忖度。

国师眼眸一亮：“也许只是年轻，需要历练罢了。不仅仅是他，许多门派都有很多年轻才俊。”

秋臣在一旁为他斟上一杯酒，汇报工作：“我已在山上多处布好阵法，阵中能抵御山中灵力，可以暂时起保护作用。今晚的争斗只会比漠北大，不会小。我们真的不参加吗？”

国师转头，抚摸着秋臣的头发，温柔道：“秋儿长大了，交给你的事，为师放心。这次我不去，如果咱们有人想去，就让他去吧。”

秋臣：“遵命。”

国师一把年纪，对这小打小闹没有兴趣，比起身入深山挑战野兽，老年人更应该在这哼着小曲儿夜观星象舒服。说不定还能预测到下一枚圣玉的出世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