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 第3章 -贰·人群之外-

我叫周游，原本住在长河镇的周家村。

周家村是长河镇几个村里最穷的村，按理说，我本来该像周家村的许多小孩一样，一辈子待在深山老林里，种田放牛，然后结婚生子，我的孩子长大以后，又继续像我一样、像周家村的世世代代一样......

但因为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丁，家里便想送我去念书，走出深山，走出长河镇，谋个好出路。

就这样，我爸爸带着我们一家三口，去了镇上，供我读书。

虽然我成绩一直一般，生活也依旧很艰难，但我过得还是很开心。因为只要爱的人在身边，日子总是充满盼头的。

周全也是周家村的，但因为我小初高都是在镇上读的，所以我们虽然同村，但从未见过。

我记得第一次遇见周全的时候，她正在被欺负。

那天是高一新生报道，太阳很大。她右手提了一个缝了好几个补丁的大号塑料手提袋，装得鼓鼓囊囊的。左手还拿着两个不同颜色的塑料胶盆。在那个流行行李箱的人群里，突兀地站立着。

高一新生报道那天，我正坐在教学楼三楼高二的教室里上课。

我的位置坐在靠窗的后排，窗户外面是操场，再往远处看，就是那条长河。

我看着外面操场上乌泱泱的人群，惆怅地叹了口气，刘老头的语文课还是这么助眠。

忽然之间，我就注意到了站在人群里突兀的周全。

“周游!你来说说这首诗，你有什么看法!”刘老头忽然挺高音量，吓得我连忙将目光收回。

我只得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了看刘老头，又低头看了看我敞开的语文书。

“这......”

我快速地浏览了刘老头这节课讲的诗词，随后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自信开口，“这‘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写的不就是我周游嘛!”

霎时间，教室里哄堂大笑。

刘老头也被我给气笑了，但为了维持他严肃的形象，他还是板上了脸，略带怒气地说，“你把这首诗给我抄十遍!”

“......是”我苦涩地答应了下来。不答应也不行。

坐下之后，刘老头继续开始讲课

我看了看书上的那首诗。我刚刚并没有开玩笑，我周游就是那样‘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人，我就是要大声又自信地说出来，哪怕别人笑我也罢。

我记得自己刚来镇上的，常常被人嘲笑土包子。那时候的自己又小，也挺窝囊的，被欺负了只会一个人偷偷躲在没人的小山坡上坐着哭。

可现在不一样。别人欺负我了，我就欺负回去。别人笑我，我就笑回去。

别人怎么想，我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我又看向窗外，周全还在那里站着。我看见她被挤在分班公示栏之外，她踌躇着想要去看看自己被分在了那个班，却始终挤不进人群。

我忽然想起了当年被父母带着走了四个小时山路，才走出周家村，来到镇上的自己，也是那么格格不入，被排斥在人群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