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 第10章 -玖·生活的长河-

周全死了。

她淹死在了生活的长河里。

我报了警，警察很快介入调查这场事件。

随着周全自杀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这件事也开始被媒体报道，然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轰动。

而我则被父母带回了镇上，继续去学校上课。

我高三的班主任知道了这件事后，担心我的心理状况，还带我去了好几次学校的心理辅导室。

我在班上变得沉默寡言，涣散无神。

我知道自己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我忽然之间迷茫了，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风卷得到处飞，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或许有一天风停了，我也就落下了。

我会落在那里呢?

......

除夕那天，同寝的室友都回家过年了。

爸妈也叫我回去过，我拒绝了，说之前的进度耽误了，想在学校补起来。

爸妈看到周全死后我的状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刺激我。就这样由着我了。

那年除夕，整个偌大的学校就只有我一个人。

夜晚，我躺在寝室的床上，窗外还在飘着大雪。

学校外面的后山上有人在放烟花，从我床位的视角望去，正好可以看到天空上的一束束亮色在黑夜里炸开，又恢复黯淡。

我忽然又想，要是周全还在，看到这场烟花的话，一定会很开心吧。

黑夜里，我的眼眶里闪着晶莹的泪。

好难过啊。还没来得及为周全放一场烟花。

我一只手臂覆在双眼上，伸出另一只手去够床边柜子上的收音机，调到了长河新闻的频道。

......

一阵“滋滋”的电流声过后，收音机响起主持人熟悉的声音。

“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今日的长河新闻。据悉，在去年十二月中旬，一位18岁的女高中生周全在周家村的村口跳入长河自杀。报案人是与该女生同校的一位男生，当时，该男生也在现场。收到报案后，警方立马介入调查。最终，警方了解到，女生周全与其母宋某，长期遭受其父周维家暴，后来，宋某失踪。周维更加怨恨周全，这也加剧了周维对其女周全的殴打。之后周全独自离开了周家村，考去了镇高中念书。根据周维陈述，他曾多次去到镇高中想带周全回到周家村，周全都没有跟周维离开。据说周全之所以会再次回到周家村，是其母宋某再次出现将周全带走，并给周全办理退学。在警方的审问下，宋某终于痛哭着说出了回来的理由......”

我躺在床上，泪水却顺着眼角不断外涌，染湿了手臂和枕头。

脑海里闪过我当时在警察局的场景，烟花声、电台声、还有那个女人的哭喊声全部交缠在一起......我的耳朵好乱。

周全，我好难过。

......

警察审问周全的母亲宋云时，我也在现场。

“......他每天都在打我，就因为我生的是个女儿。他觉得我们在外人面前丢了他的脸。后来我受不了了，就跑了。我去了城里，在那里的一个地下商场的按摩店找了个班上......”

“后来有个男的来店里按摩，他知道了我有个女儿，想让我把女儿嫁给他那个先天弱智的儿子。那个男的挺有钱的，是个暴发户，我就答应了。我回到周家村，去找周维那个王八蛋要人，他却说周全跑去镇高中读书了，我跟他说了这事，答应他事成之后会给他一笔钱，他也同意了。”

“......然后我就去了镇高中，找到了周全，说要带她去过好日子，她就跟着我走了。本来一切都挺顺利的，我和周全在村里待了一段时间，可就在我要带周游去城里的那天，不知道谁跟她说的，我要把她嫁给一个傻子......”

“......我跟她说了，那家人很有钱，只要周全嫁进他家，我们娘俩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

“我明明是在救她!可是那个死丫头就是不听!非要寻死觅活的!”

“啊啊啊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呜.....谁知道她真的会跳下去啊......”

......

“啊啊啊啊......啊啊......咳咳啊啊啊......”我躺在寝室的床上，嘶吼着哭出了声。

......

我已经记不清我当时在警察局是怎样的一个状态了。

当时要不是我妈和警察拼死拉住我，我青筋暴起的拳头就砸在那女人的身上了。

那时我双目赤红，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个女人咆哮，“是你!是你们逼死了她!你们每一个人都有份!是你们把她淹死的!你们......你们全都是杀人犯!......周全她明明还那么年轻......你知道吗?她就差一点!她就差一点她就能游出这条长河了，她！......呜......”

“好了小游......”从未见过我这个样子的母亲声音哽咽地说道。

“报案人情绪太激动了，家属先带他冷静一下。”那个警察紧紧钳制住我的胳膊。

......

黑夜里，最后一束烟花也放完了。整个寝室再次被黑暗笼罩，我也陷在里面了。

哭累之后，我的声音渐渐平息。空气中只飘荡着我断断续续的呜咽和收音机里的声音。

“......遗憾的是，这位女生的尸体至今仍未被找到......”

“对于这场跳河事件，我们去采访报案的男生时，他写下了一段话。”

“每一个良善的生命都应该被爱。希望每一个女孩，都能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生活在阳光之下。希望世界上，不要再有下一个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