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认识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安好。”楼闻战战兢兢的行礼。
“楼公子安好,本宫当然不安好。”温颜不咸不淡的回应。
楼闻手指绞在一起,实在摸不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还要再打一顿吧?
楼闻被自己想到的可能性吓了一跳,长安谁不知道,这里除了皇上,就长公主最大,床上躺着的日子当真是生不如死。
楼闻大惊失色,惶恐的说道:“长公主饶命啊!”
温颜一时没料到是这副反应,楼易都替自己的儿子告御状了,自家儿子不省心,这时候还是这副懦弱样子。不过这哭戏还真是一脉相承,只哭嚎不掉眼泪,都惹人生厌。
旁边的读书人哪见过这个场面,楼闻是这届学子里唯一的官二代,也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高的大人物,竟然能有人让楼闻这样说话讨饶,场面一时间像被冻住一般,没有人敢说话。
一声轻笑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同一个地方。那人手里拿着毛笔,青色的衣衫上染上几滴墨水也毫不在意。
春天柳树都发了芽,被风吹过微微摇晃,但竟然没有靠在树干上那人抓人眼球。
“草民沈竹字松清,见过长公主殿下。”
温颜前几日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与众不同的人,他就像周敦颐的莲花那样,出淤泥而不染。
温颜感兴趣地问道:“本宫观你一直拿笔,你的诗呢?不如一同品鉴一番。”
温颜对这些诗没有一点兴趣,就算是矫揉造作的词句,温颜也自信能把它夸上天。
总之上面写的无论是什么,温颜都会扯到楼闻身上。看着楼易一天天无事可做,日日在朝中告状,总想给楼易找点不痛快。
沈松清拿起自己的画卷,手轻微一松,整个字就铺展在人的面前。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沈松清的字像他的人一样,清隽潇洒,苍劲有力。
“字写的不错,还望沈公子愿景成真。”温颜随便说了两句,然后立马看向楼闻,“楼公子觉得如何?”
楼闻一时间没听清是在叫自己,经旁边的人提醒,才褪去倨傲的神情又换上战战兢兢的表情,小心翼翼的说道:“诗非常好?”
温颜笑着问道:“哪好?”
楼闻红着脸憋了半天,终于在万众瞩目的目光下蹦出一句:“都好——”
“哎呀呀,听闻楼大人博学多才,楼公子自然也是天之骄子。”
温颜一番阴阳怪气之后,楼闻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是在讥讽他,脸上青一片紫一片。
温颜瞥了一眼那备受吹捧的诗,原本以为只是他们在讨好楼闻,可是挂在这里的诗疏狂豪放,必然不是楼闻所做。
楼闻的父亲楼易,可是堂堂礼部尚书,此次科举就由礼部主持,温颜觉得这其中大有文章。
温颜走远,楼闻才长舒一口气,卷起那首诗,准备今日早点回府,明天再听众人夸赞。
楼闻走之前,特地走到沈松清面前,威胁道:“你今日让我在长公主面前出丑,沈竹,你给我等着瞧!”
“沈某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而楼公子——”
沈松清话还没说完,楼闻就仗着自己比沈松清壮,准备直接把沈松清推入水里。
楼闻的手刚碰到沈松清的肩膀,就觉得自己传来一阵阻力,然后像是拎鸡崽一样放到一边。
楼闻怒气上涌,骂出口:“谁敢碰老子?”
“俺。”
楼闻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是一个壮汉,他的身体感觉像山那么高,就算穿着衣服也能看到他手臂上巨大的肌肉,他嘴里喷出来的气息打在楼闻的头顶,几乎遮掩住楼闻面前所有的太阳。
“楼公子没必要为庶民生气,您将来可是要当父母官的人,咱们这些人还得靠您提携。”一个穿着布衣,身后还背着书的人,笑眯眯的凑到楼闻面前说。
虽然当时夸赞诗词的人好像没这号人物,但楼闻的确被说的顺心了不少。
楼闻看了一眼自己那个壮汉,就算让家丁把这个人打一顿,回府后父亲也不会让自己好过。
最终楼闻狠狠瞪了一眼沈松清,卷起诗揣在怀里,在家丁的簇拥下回府。
“多谢两位仁兄相助。”沈松清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对刚才解围的两人说道。
他们两个都不是当时恭维楼闻的人,只是当时未相熟,沈松清没想着认识,今日倒是有缘。
“不必客气,沈兄。在下姓安,名海道,字光良。”安光良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他看起来像是个儒雅的书生。
“俺叫孙大鹏,字进宝,招财进宝的进宝。沈兄有事就跟俺说,俺有的是力气。”孙进宝拍着胸脯保证道。
“我观沈兄有凌云之志,放眼望去,当今朝堂,除了尚书令,竟无一人是寒门出身,真是可叹。”安光良感叹一番后,又对着孙进宝说道,“孙兄也看不惯楼闻,可也有同样的志向?”
孙进宝摸着后脑勺,笑起来憨憨的:“那个啥,俺不识字,俺是个粗人。”
这句话倒是令沈松清震惊:“那孙兄来这是——”
“那个啥,俺娘说跟着读书人混,自己也会有书卷气。”孙进宝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哈哈哈哈——那你跟着我,算是跟对人了,我们十里八乡都说我有书卷气。”安光良笑着说道。
“好。”孙进宝豪气万丈的说道,又发出了喝酒的邀请,“今天结实两位兄弟,俺有好酒,喝他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安光良笑呵呵的说道,然后用手臂戳了戳旁边的沈松清。
沈松清抿唇,点点头,算应下来此事。
“哦!我的好妹妹啊!让我这当哥哥的看看,我亲爱的好妹妹都瘦了!”
温颜左脚刚迈进门,就听见院内的人跟唱戏一样,夸张的手舞足蹈但并不走心的关心。
院内之人穿着一身铠甲,手里的剑插在地上,霸占了公主府内的亭子,正站在桌子上给温颜诉说衷肠。
温颜要进门的右脚顿在空中,震惊的一时间怀疑这到底还是公主府吗?
然后以一种翠翠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冲向站在桌子上的人,温颜站在地上用力狠狠的揪着他的头发,怒吼:“徐叙,徐云霆!你给我下来!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桌子!”
徐云霆一听说桌子花了大价钱,立马跳下来,怜惜的摸着桌子被踩过的地方:“花了多少银子?”
温颜面无表情的说道:“够买你一个将军府了,徐云霆大将军。”
徐云霆趴在桌子上,撅起嘴唇亲了好几下,然后痛心疾首的指着温颜:“这么多银子你就买个桌子?”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徐云霆又伸出双手放在温颜面前:“你就不想着你亲爱的哥哥手上还缺个扳指?”
又从地里将剑拔出来:“你就不想着为你亲爱的哥哥弄把好剑?”
又把翠翠推到温颜面前,声泪俱下的控诉:“你就不想着为你亲爱的哥哥,已经有二十岁的哥哥,找个媳妇?”
温颜将马上就要被徐云霆吓疯的翠翠拉到后面,木着脸说道:“桌子你搬走吧。”
徐云霆的眼泪说收就收,立马又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冲上去对着桌子就是一顿亲,然后抬起头来,摆出谄媚的表情:“我亲爱的妹妹——”
温颜冷着脸宣布:“上菜。”
徐云霆一下子激动的跳起来,又把剑重新扔回地上,狂野的脱掉盔甲,在温颜刚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徐云霆以一种风卷残云之势,吃完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
温颜看着空荡荡的餐桌,这还能忍?
温颜咬着后槽牙攥紧拳头,一下子捶在桌子上怒吼:“你几天没吃饭了?”
“三五天吧。”徐云霆终于从盘子里抬起头,看了温颜的手一眼,“你手没事吧?”
温颜又捶了一下桌子证明自己没事,实则将手背在身后疯狂颤抖。
这花了大价钱的桌子质量就是好。
“这次回长安待多久?”
徐云霆一脚踩在另一个凳子上:“不回了。”
“什么?”温颜没懂徐云霆的意思。
“不回战场喽,你亲爱的哥哥要一直陪着你了,高不高兴?”徐云霆兴奋的张开双臂等着和温颜一起庆祝。
好半晌,温颜一壶茶都喝完了,徐云霆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温颜根本不想理他。
徐云霆讪讪放下手臂,解释道:“皇上的旨意,我也没办法。”
“嗯?勇猛无双、智勇双全的骠骑大将军,也有解甲归田的一天?”温颜重重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
徐云霆捧着心脏,一脸春心荡漾:“哦!我亲爱妹妹,你竟然夸我勇猛无双,还夸我智勇双全!虽然我真的是这样的人,但做人不要太骄傲,谦虚一点,谦虚一点。”
“那北狄的事谁在管?”温颜受不了徐云霆这副发疯的样子,和徐云霆说上一会话仿佛就被抽走了全部力气。
“现在是我的一个副将。”
“又是柳——”
温颜的话被徐云霆沉声打断:“别说了。”
温颜也知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柳疏桐想让自家的人拿到兵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新帝登基,自然是她的大好机会。
“算了,你喝酒吗?”温颜问道。
“不了,戒喽。”徐云霆伸着懒腰,指挥着公主府的人将桌子扛到将军府,而他自己扛着剑,施施然回府。
温颜长舒一口气,终于送走那个疯子了。
没兵权的男人真可怕。
温颜回到房中,凌乱的看着这被洗劫一空的房间,可谓是雁过拔毛,刚刚的一拳就应该打在徐云霆的身上泄愤。
又是一个阴雨天,温颜不喜欢这样的天气,平白无故的让人心烦。
“不好了,长公主殿下,有人在府衙外击鼓鸣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