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怀疑在本宫手里?”
楚虞看着老人和蔼的脸庞,有些怀疑这些老狐狸的智商,时上时下,叫人捉摸不透,连这种毫无根据的流言都信。
“殿下不信?”老夫人笑了笑,“殿下不信,这很正常,说不准那东西就在殿下身边,只是殿下不知道呢。”
楚虞轻哼了一声,没打算接话。
她看了简单雅致的屋子,像是无意感叹:“王家还有这么清新雅致的地方呢。”
两年前皇帝特准王贵妃出宫省亲。
王府特意盖了座新园子迎接贵妃,装修得那是一个富丽堂皇,美轮美奂。
尤其是王太尉住的院子,院内珍稀花草不在少数,假山奇石皆难得一见。王太尉一大把年纪折腾起来,身为吏部尚书的儿子也不好说其铺张浪费。
老人如此,小辈更是猖狂,百姓路过都能被把金粉糊成的墙闪瞎了眼。天子脚下,一个家族能如此猖獗放纵至此,必定命不久矣。
只是楚虞有点想不明白王老夫人的操作,她十分诚恳地请教:“老夫人把我带到这里来,当真只是为了那个子虚乌有、不知何人编造来蒙骗您的那个流言?”
就算楚虞身上有虎符,老夫人三言两语也不可能说服她。
老夫人了解楚虞的性子,若是把她惹急了,来个玉石俱焚也不为过。
老人似乎不肯告诉她,锐利的双眼藏在慈祥的面孔下,半晌,老夫人咳了一声,起身道:“老身退下了,长公主好生休息。”转身杵着拐杖出了门。
听到了门上锁的声音,楚虞把视线从紧闭的房门上收回来,看向床上昏迷不醒的赵羲和,又四处看了看屋子。
屋内布置清雅,放了两张床,一个桌子。
屋子有一扇窗户,楚虞过去试了试。推不开,窗户被人从外面用木条钉死了。
另一头,赶往青峰山王家别院的一批人马扑了个空。
看得出院中前不久是住了人的,不知匆忙离开是否和长公主绑架一案有关。
皇帝下令追捕王程残部,王程逃入白驼山。
白驼山是个易守难攻的军事险地,骠骑大将军吴昕带兵驻扎在山脚,山上粮草有限,吴昕打算等王程弹尽粮绝再攻上山。
吴昕带兵扎营时,忽然收到了王程写来的一封信,信上写着陛下亲启。吴昕不敢耽搁,连夜派人送往京城。
夜深人静,打更声透过层层宫墙传进明瑟殿。
皇帝捂着胸口又咳了几下,大太监连忙上千替其顺气。
半晌,皇帝道:“长公主有消息吗?”
大太监无声地摇头,顺手奉上一杯茶,见皇帝桌前放的是白日里骠骑大将军加急送来的那封信。
皇帝苍白的嘴唇勾出一个笑,笑意不达眼底,“去查一查,这封信到底从哪儿送出来的……以及,送出来前有没有人看过这封信。”
月光洒在湿寒的青石板上,像是在地面上铺了一层银霜。
困意从墙角开始弥散,渐渐地染了守夜的人一身。
一旁的同伴见状戳了一下昏昏欲睡的人,小声道:“诶,别睡着了。”
那人似乎是被戳醒了,语气透露着不耐烦:“都守一天了,能出什么事,觉都不让睡。”
要不是钱给得够多,老婆孩子都被老夫人安排好了,他都想直接跑路算了。
屋内,楚虞听着外面两人的窃窃私语,越发烦躁。
王老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竟然不允许在楚虞屋里点灯。窗户和门都关得死死的,屋内漆黑一片,赵羲和躺在她旁边,楚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又寒冷的红薯洞里。
身下床板很硬,只简单铺了一层棉被子。
被子似乎十几年都没有晒过太阳了,一股潮湿难闻的味道散发出来,气味难闻到楚虞想吐。
楚虞坐起来,把枕头往门边扔去,“嘭”的一声砸在门上,把门外两个守夜的人吓了一跳。
砸门的声音有点大,一群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脚步声很稳很快,不像是家丁仆人,倒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那守夜的仆人见长公主忽地发疯,愣了一下才趴在门上轻声问道:“长公主殿下,您怎么啦?”
楚虞把潮湿的被子掀在地上,没好气道:“给本宫换一床软的被子来。”
康乐长公主毫不客气,就像在自己的公主府内随意使唤仆人。
外面那人诶诶了几声,闻讯赶来的人道:“殿下如何了?”嗓音粗壮,楚虞更加确定不是王府的家仆。
半晌后,门上的锁咔嚓一下,门吱嘎吱嘎地被推开了。
忽然见亮,楚虞抬手挡光。
那厚重的脚步没有进屋,而是把什么东西交代给了一旁的人,而后又带着人转身离去。
楚虞知道那些人走不远,他们的职责就是在不远处盯住这处院子。
楚虞心中好笑,掂量半天也没掂量明白王老夫人打的算盘。
等王府的家仆把床重新铺好,楚虞躺在柔软的床上,困意逐渐覆上眼皮。
次日,楚虞一醒来,就见赵羲和坐在床上,神情迷茫。
楚虞懒得理她,想翻个身继续睡,谁知赵羲和眼神好得很,见她翻身,忙问道:“殿下,这是哪儿?”
“你不知道?”楚虞连忙用被子盖住整个头。
楚虞睡眠不大,每天到这个时候会自然醒来,且要在床上赖至少一炷香的时间。
还好赵羲和不再问下去,楚虞支着耳朵卧在被子里,听见赵羲和下了床往门边走去。
她晃了晃门,发现被人锁上后轻轻叹了气,又走到窗边去推窗户,推不开。
赵羲和无奈地走回床上,小声地说了句话:“殿下,外面的弄月花好香啊。”
一炷香时间后,楚虞的起床气散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长发杂乱地披在身后,不加朱钗粉黛修饰的一张脸清丽许多,没了平日里的飞扬跋扈,有几分惹人怜。
如意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给康乐长公主盘发。
丫鬟如意并不想见到楚虞。
但总是事与愿违,早上康乐长公主在屋里大吵大闹,要人给她梳妆,王老夫人派丫鬟去又被撵回来了,说是只要昨天泼她水的那个丫鬟。
如意心想自己要凉了。
她才来老夫人身边没多久,不太猜得准老夫人的心思。
昨日见人随便把康乐放在柴房里,如意这才敢大着胆子泼那一盆水,谁想到老夫人竟把她当上宾。
好不容易给长公主梳妆好,她正要退出去,冷不丁听见康乐不带感情的声音:“这就好啦?本宫的簪子和珠钗呢?”
如意不敢抬头:“老夫人说……说,不能给您戴那些东西……”
谁知道长公主会用那些东西折腾出什么事来,康乐被带来的那一天,头上的身上的尖锐东西都被收起来了,甚至晚上老夫人都特意吩咐,不许给长公主屋里点灯。
楚虞冷笑一声,接过话:“是怕本宫死……还是怕你们死?”
见跪着的人抖得厉害,楚虞吓了一跳,伸手去把人拉起来,“好如意,本宫不为难你,本宫不带珠钗,你去外头摘几朵花来给本宫戴好不好?”
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如意摸不着头脑,然而还是飞快地去院子里摘了几朵花捧给楚虞。
见长公主低头闻了闻那些花,又摆了摆手示意如意出去,如意这才如蒙大赦地逃出去。
如意出去后,屋门又锁上了,楚虞坐在铜镜前摆弄着那些花,忽地注意到铜镜里赵羲和的一尾衣角,于是转头对赵羲和笑道:“过来。”
赵羲和闻言愣了一下,抬腿走了过去。
赵羲和手臂上的伤药方才刚换过,她不习惯被人那样伺候,连梳妆都是自己随便梳的。
楚虞把赵羲和按在铜镜前,她绕到赵羲和身后,把刚才如意摘的一朵花别进去,双手扶着赵羲和的肩膀往前靠近铜镜,笑意盈盈道:“赵小姐,好看吗?”
赵羲和正要说话,忽地发觉铜镜中楚虞正把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抵在自己的喉咙处,楚虞脸上的笑意已然褪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漠的脸。
镜中的两张脸悄然贴近,楚虞道:“该你解释了。”
赵羲和面上仍旧带着浅浅的笑,感受到抵在喉咙肌肤处的的尖锐东西又往上滑了一下,赵羲和迫不得已把下巴抬高一些。
这样一抬高,赵羲和柔和的目光便对上了楚虞充满杀意的目光。
楚虞一手抚着赵羲和的后颈,一手把那只银针抵在赵羲和的脖子处。
赵羲和被迫仰头与她四目相对,清秀柔和的一张脸在楚虞眼前放大。
不得不说,王家那个孙子眼光确实不错。
鹅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眉若远山,确确实实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美人胚子。浑身透着一股清丽婉约,又像是江南水乡泡出来的莲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楚虞垂眸看着那人带了点血色的嘴唇,低声道:“这个东西,为什么会藏在赵小姐的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