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内继续待了一个时辰左右,洞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渐渐明朗。
把石板搬开后,白色的日光照了近来,楚虞眼睛受刺眩晕,不由得低下头去。
待适应了光线后,楚虞探出头环顾四周,确定了时间是黎明,楚虞跳出土洞,重新把石板盖上,又撒了些土在上面,好让外人从外面看不出异常。
昨夜赵羲和在和楚虞说了几句话后又晕死过去了,楚虞蹭过去查验情况,发现赵羲和手臂上血水已经渗出来了。
这林中不太能找到止血的草药,且楚虞不怎么认识草药。
只能自己先找到林将军他们,再回来找赵羲和。她其实有点好奇,都这么久了,为什么皇帝的人还没赶来。
楚虞顺着下山的方向走,踩着枯枝碎叶,沙沙沙的风声从头顶传来,楚虞加快脚步,额上出了一层薄汗。
早晨温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树林,楚虞倚靠着一棵树休息。
昨晚吃的红薯并没有给楚虞补充多少能量,反而让她的肚子一阵一阵发疼,仿佛里面揣了块大石头,把肚子直直地往下坠。
楚虞心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只是还没等楚虞抱怨完,一只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一记手刀照着雪白的后颈砍了下去。
日上三竿,林中温度并没有上升多少。
一阵风从外头灌来,依旧清凉得很。
任闻远带着一群侍卫穿梭在摇晃的光斑中,心情却一点清凉不起来。
公主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昨夜传进了宫里,陛下连夜派他带人来找公主,路上遇到了叛军残部,耽误了行程,今早才到达这里。
任闻远半道上遇见叛军残部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妙。
昨日王家因科举作弊一案被抄家,王林带着部下叛逃,几乎是同时,康乐长公主遭遇刺杀下落不明。若说是王家做的,时间是似乎来不及。可早上敢来时偏偏遇上了王林的一支残部,这也太巧了。
“林大人,可有长公主的线索?”
任闻远方才和公主府的护卫会合,见对方也是心急如焚,便知长公主还没找到。
对方没有回答,两人面色沉沉,深知长公主凶多吉少。
任闻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跟在林威旁边的那个小姑娘不时朝他看,眼中是乞求的目光。
任闻远认得她是康乐的侍女,只微微点了头,示意别担心。
时间越来越晚,众人都一筹莫展,正暗自泄气时,忽的听到左前方有一声尖叫。
有人发现了一个洞门打开的红薯洞,抱着碰运气的想法下去查看后,发现洞内留一下了一些字。
黑脸的侍卫把一根簪子呈上前,“大人,这是在洞中发现的。”
常宁一眼就认出那是楚虞的簪子,任闻远和林威四目相对,钻进洞内。
黑漆漆的红薯洞内掉了很多碎土下去,在适应了洞内昏暗的光线后,一张占满血迹的毯子出现在林将军骤然放大的瞳孔中,毯子上还有一个没吃完的生红薯。
任闻远蹲下去摸了摸那块毯子,毯子上的血迹有已经变得发黑的、时间有些旧的血迹,也有摸上去仍然湿润的血迹,受伤的人似乎才离开不久。
阳光投射进来的土墙壁伤,深浅不一地刻着几个字:青峰山。
*
楚虞是被凉水泼醒的,她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一阵尖锐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刺破耳膜。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个女人的身影渐渐清晰,厌恶嫌弃却又不得不忍受的眼神毫不掩藏。
脖子后还残留这被手刀劈晕的痛感,楚虞眼珠子缓缓转了转,看向周围。
她似乎在一间破旧的屋子里,像是柴房,不过里面并没有堆放柴,房梁下的蜘蛛咕噜噜地探出头又咕噜噜地跑回去。
楚虞靠在墙上,双手被反剪在后,双脚也被绳子绑得死死的。
泼下来的一桶水几乎把楚虞全身都淋透了,水珠顺着她额边的鬓发流下。
楚虞仰起头,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又迅速冷下面色,“你们家老太太准许你这么对我的?”
目光冷冽。
这气势一时让如意慌了神。
她原本就是看不惯楚虞傲天傲地的样子,这会儿落到她手里,她才自告奋勇来做这个“叫醒”服务。
如意默默给自己壮了胆,挺直胸脯道:“哼,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长公主吗?横什么?”
想到那个被眼前这人活活打死的郎君,如意心中又涌上了一股气,把她的脸憋得通红。
楚虞听见这话倒是乐了,“哦?我不是长公主了?这是天下已经改姓王了吗?”楚虞“呵”了一声,“这天下姓什么,也不是你能决定的!”
这熟悉的骄横嚣张的感觉,如意心中升起了一团热腾腾的火,火苗是被王宣血液染出的红,她气腾腾地伸手去扯楚虞的衣襟。
还未等到她开口,楚虞白了她一眼,冷声道:“你敢动本宫一下,本宫叫你生不如死。”
动作在此刻停顿,红了的眼睛的侍女手指一僵,慢慢放开了手。
她忽地有种认命般的不甘心,恍惚中她听到楚虞很轻很轻的声音:“怀着孩子很辛苦吧?”
女人瞪大的双眼还没缓过神来,柴房的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刺眼的光临照进昏暗的柴房,楚虞想把光挡一下,后知后觉自己双手还被绑着呢。
来人是王老夫人,王太尉的妻子,吏部尚书王仪的嫡母,年纪七十多岁,还一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
待下人们把门拉开,王老夫人才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进来。
这两日王府的巨变似乎对女人没有造成很大影响。她先是微张嘴巴,对楚虞的处境表示震惊,严厉地批评了丫鬟如意,连忙叫人去给楚虞松绑,与此同时走上前把楚虞抱紧怀里,连连喊道:“殿下,你受苦了。”
楚虞闻着王老夫人身上的檀香味,对这亲密的动作心如止水,甚至有点厌恶。也罢,红脸唱罢,白脸登场,这才是完整的一出戏。
“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楚虞歪着头,十分真诚地问。
她确实不太明白这位古稀老人的想法。若是记恨她杀了自己的宝贝孙子,直接让刺客下手杀手就行,何必费尽心机把她带过来。
“唉。”老夫人叹气,和楚虞说起过往。
譬如小时候抱过楚虞,楚虞调皮还咬了她一口,不过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楚虞嗯嗯啊诶地应和着,猜测这位老狐狸什么时候讲到正事。
此处应该是在某个山上。
从柴房门口看去,高高的围墙上坑坑洼洼,墙皮脱落露出土色的石砖。墙后是一片高大的树林,有猛禽在林间捕食。
视线收回来,老夫人的故事还没说完。
楚虞不得已又目光扫了一圈屋内。
似乎是一间简单的柴房,柴房内灰尘很多,屋顶是漏的,一束束光柱嵌入破旧的屋子。
屋内只在角落处摆放了一张破旧的木桌子,木桌子的四个桌腿并不一样长,两个桌腿下垫了几块石头。
桌子旁放了个麻袋,麻袋里不知道到装了什么东西,有一点液体流了出来,把麻袋一角浸得有些黑。
楚虞眼皮一跳,头顶像是炸了一个响雷。
她打断还在絮絮叨叨的老人,开口问道:“那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老人松开环在楚虞背上的手,温暖慈祥的笑容停滞在脸上,转头问身后站着的几个仆人。
仆人们面面相觑,眼见女主人肉眼可见的耐心消失,一人上前低着头道:“蜃……那些人一起带回来的,说是……说是和长公主一起的,便一起带了回来。”
“打开。”楚虞命令道。
仆人上前打开麻袋,见到赵羲和苍白又美丽的面容时,楚虞太阳穴忍不住突突地跳。
赵羲和的情况好像更糟糕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具冰凉的尸体。
年迈的老人见状使唤下人去把陈大夫找来。
王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毛病多,出门都带着大夫,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赵羲和被转移到了一间干净的屋子。楚虞换好了衣服,缓步走到大夫身边。
大夫正在给赵羲拆之前的包扎,一边拆一边摇头。不知道是谁给这位姑娘包扎的,这手法也太差了。
王老夫人把楚虞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轻轻拍了她的手背,好奇问道:“殿下和这位赵小姐有过交情?”
楚虞默不作声抽出手,“没有。”
王老夫人越不说她的目的,楚虞内心越不安。
赵羲和也被抓了,不知道林将军等人有没有看到洞内的字。
王家被抄家,叛逃出来的王家人皆为穷途末路之徒。在这当头却还要花大量价钱绑来楚虞,楚虞实在想不明白。
待大夫走后,王老夫人将房门关了起来,相干人等也都驱逐出屋,屋内除了昏迷的赵羲和再无旁人时,年迈的华贵女人缓缓开口:
“昔年先帝征战西北,组建了一只骁勇善战的军队,名为北斗。北斗军势如破竹,一路拿下了西北云阳、查州等军事险地。天下太平平后,先帝便解散了这支军队。这件事,殿下可有了解?”
楚虞并不回答老太太的明知故问,等着她继续说。
“可是,近些年来传出流言。先帝虽然解散了那支军队,但制作了一块虎符,持虎符的人仍可用虎符把北斗军再次组建起来。”
楚虞不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淑贞皇后深受先帝宠爱,据说先帝临死前把虎符给了她。”王老夫人观察着楚虞的脸色,“淑贞皇后失踪,殿下猜,虎符最有可能在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