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长公主一脸不乐意,对着皇帝很是一顿埋怨。
皇帝这才笑道,“好好好,你的功劳朕都给你记着呢,少不了你的!”安抚罢长公主,又对谢宁说,“谢宁,你有所不知,那个救你的老伯,是昌懿别院的门房,本来不知道你的身份,后来巡城司的人发了告示到处找你,那门子才去禀告了昌懿。是昌懿连夜赶去,又为你请了大夫——”
“原来如此!”谢宁朝着萧容叩拜,“多谢长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长公主懒洋洋的,“这还差不多。”
皇帝又问了谢宁一些闲话,什么在京中的日子可还习惯等等,最后才说,“你尚未出阁,你爹的殡葬之事无需操心,朕会安排妥当。你和你娘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差人告诉朕,朕一定给你们做主!”
谢宁千恩万谢罢,这才听命退下。
萧容与她一道,一前一后,一路无话。直到出了宫门,萧容才笑吟吟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谢宁不解地望着她。
萧容轻叹一声,“我说,这点小麻烦根本不是事,你看,这不是很容易?”
谢宁皱眉,“你说我傻?”
萧容一愣,眼中笑意更深了,“于你而言,傻点更好!”说罢不再多解释,径自上轿走了。
谢宁听得很不是滋味。怎么自己都重活一回了,在萧容嘴里还是只落了个“傻”字?那要看和谁比了!拿萧容作对比的话,那她确实只能是个傻子,谁能比得过长公主殿下八百个心眼子?
谢宁怏怏不快。她有心弑父,且奔着成功策划,但没想到真的会成功。如今谢远山一死,谢宁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反而局面更复杂了。尤其皇帝刚刚还特地提到她未出阁的事情,这让谢宁很不安。
好在,谢远山一死,谢宁按理要守孝三年,这三年,赐婚的事指定是要往后推了。谢宁一时也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眼下更重要的是,谢远山死了,不知道母亲会是什么反应?
谢宁既期待又担心。
而皇宫里,谢宁和萧容都离开后,皇帝再次召见了刚刚给谢宁诊脉的御医。
“启禀皇上,谢小姐虽然有天生巨力之相,奈何后天不足,据臣观察,她常年腹中饥饿,身体生发不全,确实非常虚弱,只怕没有拉弓之力。”
皇帝默默听完,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对贴身太监刘喜说,“看来,是朕多虑了。”
他怀疑谢远山之死和谢宁有关系,虽然没有缘由,但皇帝生性多疑,“都怪此事太过巧合了。”一则是谢远山追谢宁而误入野猪林,反而谢宁没事,谢远山身死,二则谢宁没死归功于长公主萧容的救助。主要是长公主的卷入惊动了皇帝敏锐的政治嗅觉,哪怕理智上觉得不可能,一个是向来体弱的谢远山之女,另一个是骄傲娇宠的长公主,两人不过是不足为虑的弱女子,怎敢对堂堂镇远将军下手?
他的怀疑毫无根据,但仍要验证。幸好谢宁表现得与长公主不相熟,长公主对她也爱答不理,这才打消了皇帝的疑虑。
刘喜为皇帝奉上新茶,皇帝看着茶盏,顿时想起谢宁头上的肿包,叹道,“谢远山这人,就是憨直无状,怎么对夫人子女下手也没个轻重!”
刘喜道,“谢将军在战场上英勇雄壮,是厉害惯了的,到家里只怕也不好改。”
“那谢夫人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御医说,谢夫人身上都是经年累月的伤,现如今虽然醒了,但上次确实是挨打得狠了,依然卧床不起呢。”
皇帝听完,又骂了谢远山一阵。但也不过如此了。他现在更愁的是太子的婚事,“朕实在没料到会有这种事,要谢宁当太子妃的事已经私下里跟谢远山说了,只怕谢夫人也已经知晓。可是如今,谢远山身死,谢家又后继无人,谢宁一个孤女,如何能与太子相配?”
“做个侧妃倒也罢了,就怕现在谢家母女还抱着太子妃的念想,再闹出什么笑话来。”
刘喜道,“谅她们也不敢,再说,太子妃这事,皇上只是口头宣召,尚未明发谕旨,知道的人也不多——”
皇帝冷笑,“你以为都像你这般夯货,如今满朝文武还不知多少人已经得了风声,且不说别的,谢远山尸骨未寒,朕总不能失信于一妇人!此事,实在让朕为难。”
刘喜道,“谢宁初到京中,连个亲朋好友都没有,唯独与长公主殿下有点交情,而且长公主殿下又救了谢宁的命,不知道谢宁会不会听长公主的话?”
皇帝一听,顿时眼前一亮,“说的对,快,让昌懿赶紧过来!”
萧容还没回到长公主府,半路上又被皇帝叫了回去。她心里固然疑虑,面上却一点表现都没有,“儿臣参见父皇!”
“昌懿啊,快起来。”皇帝说,“谢宁可是回去了?”
“回父皇,儿臣奉父皇之命,已将她送出宫门。”
皇帝叹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你与她年纪相仿,以后要多多照顾她才是,不可令忠臣之后寒心。”
长公主眼眸微闪,“有父皇在,何须儿臣操心!再说了,谢宁此人不通礼仪,行止粗放,儿臣不喜。”
“她自幼生在边阳关那种地方,谢远山又是个武将,能指望她懂什么礼仪?”皇帝招手,让萧容到身边来,“你是满朝上下唯一的长公主,理应为女子表率,更应该多照顾谢宁,让她向你学习。”
萧容眨眨眼,“父皇,想让她向我学习,您应该跟她讲才对,难不成,儿臣还能逼着她学我?”
“你这丫头!”皇帝瞪她一眼,“谢宁那边,我自会派人去说,倒是你这里,推三阻四,哪有一点长公主的风范!”顿了顿,又道,“朕还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呢!”
长公主这才抬眼,“何事?”
“你不是说谢宁不通礼仪吗?朕有意将她许配给太子,你同她年纪相仿,多带带她,教她学会宫中礼仪,算你大功一件!”
长公主缓慢眨眼,“父皇,教太子妃礼仪,不该是习艺馆的事吗?”
皇帝闻言,脸色立刻一沉。
萧容立刻跪下请罪,“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
皇帝冷着脸,“连你都知道朕属意她当太子妃的事了?”
萧容不敢吭声。
隆庆殿一片沉寂,仿佛一头沉闷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随时吞没一切。
良久,皇帝才叹道,“她如今要守孝三年,又是孤女,给太子作侧妃,也算朕厚待于她,太子妃的事,再议吧。但,即便是东宫侧妃,也不能失礼于人前,她既然不能进习艺馆,昌懿,以后教管谢宁之事就交于你了。我看这个谢宁,性情与她爹相似,都是憨直之人,若是强行逼迫只怕弄巧成拙,你须得费点心思,让她自愿才好。”
见萧容没有说话,皇帝又道,“朕也不会亏待了你,你若是教好了她,朕可以满足你一个小愿望,只要不有违法度,你尽管提。”
长公主这才抬起头来,“还是父皇对儿臣好。虽然这事儿吃力不讨好,但有父皇您金口玉言,儿臣一定竭尽全力办好!”
“好了,起来吧!”皇帝道,“也不是朕非要为难你,只是你既身为长公主,自然要多一点责任,而且那谢宁一来就似乎对你青睐有加,再加上你又对她有救命之恩,算来算去,你是最合适的人选。朕答应你,日后你处理谢宁这事儿上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朕就是。”
长公主大大松口气,“有父皇这句话,儿臣就放心了!儿臣一定把谢宁带好!”
皇帝这才满意,等长公主接旨告退时,他又装作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你也去谢府看望一下谢夫人,顺便打探一下谢夫人的口风,看她知不知道朕本来要赐谢宁为太子妃的事。”
长公主一顿,领旨退下,“儿臣遵旨!”
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忍不住冷笑,前面说那么多都是虚晃一枪,真正交给她的任务,是去堵住谢夫人的嘴。谢夫人作为将士遗孀,若是她闹将起来,让天下知道皇帝失信于人的事,岂不令其他将士寒心?
至于教谢宁礼仪——如果谢宁只是作为一个侧妃的话,她的礼仪并没有那么重要,宫中随便找一个教习嚒嚒带上两三个月,也就学出来了。表面上看,交给萧容的任务是教谢宁礼仪,实际上是让萧容打消谢宁做太子妃的妄想。
“父皇仍然这般自以为是。”长公主心想,如果没记错的话,谢宁曾经明确表示过并不想做太子妃。当然,话是这么说的,谢宁是否当真这么想,长公主还要再去验证一番。
最重要的是,皇帝给了萧容一个承诺,虽然萧容知道这许诺作用有限,但要是她能漂亮地完成这个任务,说不定这个“皇帝的许诺”会有大用。萧容可不会被皇帝表面上那些漂亮话所迷惑,她深深明白皇帝真正想要的,并不是教导谢宁,而是让谢家母女心甘情愿放弃太子妃之位,最好她们能主动站出来三催四请,让全天下都知道是她们自己不知好歹不愿意做太子妃,而她那个英武的父皇是个重情重义的仁义之君,迫不得已只能满足她们的愿望,好让全天下都传颂皇帝的美名,而不是背地里骂他失信于妇人,还辜负了忠心耿耿为他卖命的将士。
萧容太知道皇帝想要什么了,正因为如此,她才要尽心把这件事办好,把利益最大化。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她要如何牢牢握住谢宁。
对于这一点,萧容倒是有一点胜算,她猜得出,谢远山的死和谢宁脱不了干系。
救谢宁当晚,她就在谢宁衣服上发现不少抓痕,经手下勘查发现,和谢远山身上的野猪抓痕如出一辙。这至少说明,谢宁也曾直面野猪。可怪就怪在,谢宁直面野猪却毫发无损,反而谢远山身死。此事不查则矣,一旦去查,谢宁指定脱不了干系。
至于谢宁那晚的衣服,长公主当然没有扔,那么明显的证据,她保存得很好。
这是目前谢宁身上最大的把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萧容想用这个把柄去威胁谢宁时,心里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和恐慌。长公主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她还是决定,先看看谢宁的表现再作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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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致命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