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当即松开了柳青,跟在魏宝珠后头横横地走了。
柳青身上束缚没了,立刻扑到魏嫣身边,小心扶起她垂下的脸庞,眼含怜惜,“小姐,你……疼不疼啊?”
魏嫣却后退一步,避开了柳青的触碰,“别碰我,脸上有泥,会把你弄脏的。”
她垂眸,盯着落在脚边的丝绸帕子,上面也沾了点点污迹。
别和我待在一起了,我会连累你的。
魏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和她待在一起,柳青也会沾上泥点子。
“小姐为什么会这么想?柳青是从泥堆里滚出来的,自然不怕这点脏。而且,小姐不脏。”柳青只觉得心尖都随着魏嫣渐弱的声音一同揪起来,她再度上前捧起魏嫣的脸,指腹抹开她脸上的泥,灰色的泥被一点点擦去,露出泛着一层红的白皙脸颊。
魏嫣黯淡的鹿眼随着柳青温柔的动作一点点亮起来,她试探的抬手摸上柳青的手腕,声音细弱带着浓浓的内疚:“对不起,我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软弱,连恨都能不长久,总会释放无用的心软,更不可能去想着什么报复。
魏宝珠今日打了她一巴掌,明日呢,是断腿还是断手?即便屠刀已逼近脖颈,魏嫣也学不会反抗,亦或者说,她已经知道结局,躲不开,不如直面结局,满心绝望的看着锋利刀口划开喉管,血溅满地。
跟了她这样的人,柳青又有什么前途呢,憋闷在这方破落的院子里,无端受人白眼,受人奚落。
一切皆因魏嫣而起。
“小姐,在柳青看来,小姐已经很厉害了。”柳青真诚夸赞道,她用温暖的手包住魏嫣的手,试探暖热魏嫣泛着凉意的手,“小姐会的东西很多,那些贵女们看到满是杂草的院子连进都不会进,小姐却能面不改色的进去,而且,小姐会的东西那些贵女们不一定会呢。”
“是、是吗?”魏嫣抬眼小心去看柳青的眼睛,想要找到一丝虚伪,然而没有,那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魏嫣,如春日暖阳般温和,一点点将魏嫣沁入冰水里的心捞回来。
“小姐快去洗脸吧,咱们一会儿要去偏厅。”柳青打了水,帮魏嫣洗净了脸,又换了一件蓝色粗布的衣裳,才一齐走去偏厅。
只是洗干净了脸,那巴掌印便更加明显,魏嫣的脸本就苍白,微微仰起脸,便能看见半边脸上明晃晃一个完整的红色五指印。
魏嫣揪住柳青的衣角,有些踟蹰,脸上多了东西,便不好意思见人,尤其是陌生人,就算是名义上的爹,魏嫣依旧怯懦。
“小姐,总要见的。”柳青反过来圈住魏嫣的手腕,像是一个稳重的姐姐鼓励胆怯的妹妹,郑重道:“老爷一定喜欢小姐的。”
魏夫人昨夜住在了白云观,而今魏府只有魏太傅和两个女儿,至于他那两个不争气的儿子,不提也罢。
“爹爹,三妹妹怎么还不来啊,我们都等了那么久了,饭菜都凉了。”
偏厅里坐着一桌人,为首的中年儒雅男子脸色沉地厉害,偏偏魏明珠还要提到魏嫣,“我听说乡下人多醇善,才起了大早去看三妹妹,没想到她见了我也不知道问好,我好声好气同她说话,她却反推了我一把。”
魏宝珠将白嫩掌心摊给魏太傅看,掌心果然多了些红,“我好心去找她,没想到三妹妹竟然这样狠心,你瞧,手都磕红了!爹爹可要为我做主!”她娇声道。
一旁的魏太傅果然神情动容几分,捧起宝珠的一双手心疼的安慰宝贝女儿,“乡下来的就是粗鄙,乖女儿莫要气了,回头找你娘给你买一套脂粉,等魏三来了,爹替你教训她。”
另一边的魏明玉不动声色的看了眼魏宝珠,不料这一眼便叫魏宝珠发现了,后者借着魏太傅看不到,扬眉朝魏明玉挑衅一笑,哀声道:“爹爹,我的手好痛啊,三妹妹也真是的,我不过是好意嘛。”
魏太傅赶紧将魏宝珠的手捧到眼前,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魏明玉挪开视线,心中不由得嗤笑一声,魏宝珠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成了爹爹的嫡女,论才情长相,她哪里比得上自己,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今早大张旗鼓的去了魏三的院子,指不定怎么作弄魏三呢,还在爹爹面前装什么纯善白兔,真是可笑。
正说着,魏明玉眸光扫见不远处两个身影,也开口道:“爹爹,我前些天寻到了一本古籍,本想献给文昭仪的。”
魏太傅闻言眼前一亮,放下宝珠的手,连忙追问道:“既然如此,明玉,怎么不将文昭仪约到府中,将书送与?”
魏明玉闻言黯然失色,垂眸道:“明玉也打算如此,连请帖都写好了,没想到临门一脚,古籍却丢了。”
昨天魏太傅带着魏宝珠一行人去了白云观,府上知道魏明玉邀约文仪枝的人并不多,因此,魏明玉才能编出一个名头出来。
“好生生的古籍,怎么就不见了,明玉,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丢在什么角落没发现?”文仪枝可是长公主眼前的红人,攀上她就相当于攀上了长公主,这样好机缘生生从眼前溜走,魏太傅岂会甘愿。
魏太傅近来常常忧虑魏家的未来,他仅有两个儿子,整日盼着儿子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可两个儿子竟然没有一个遗传了魏太傅当年读书的爱好,个个拈花惹草,整日流连花街楚巷喝的酩酊大醉,不知家为何物。
儿子不争气,不得已,魏太傅将注意打到了小皇帝身上,若是将一个女儿送进宫内,为魏家谋个好前程岂不快哉。
可宫内并不是好去处,魏宝珠他舍不得,魏明玉他也舍不得,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青州乡下的魏嫣接回来送进宫里。
一来解决了这个乡下女儿的婚事,二来还能给魏家的前途铺路,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好端端的放在桌子上,古籍贵重,明玉万不敢随意乱放,只是……”魏明玉犹豫起来,眼神时不时瞥向魏父,一副想开口又不敢说的模样。
如此明显的举动,魏太傅自然也看出来了,他露出柔和的笑,语气也轻缓起来:“只是什么,明玉说出来便是,爹爹在这里,定会给你做主。”
不过眨眼间的功夫,魏太傅就说了两遍做主。
魏明玉计谋得逞,隔开魏父的视线对着婢子白芝打了手势。
白芝意会,立刻上前来替主子补全了话,“奴婢昨夜看见一个灰衣人偷偷摸摸的从小姐书房里走出来,进去检查时,发现除了古籍丢了以外,老夫人送给小姐的翡翠簪子也不见了!”
她一脸义愤填膺,“我们小姐心善,觉得那小贼是个苦命人,不忍心告发,可白芝心疼小姐,她为了那古籍奔波劳累!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哪里容得下那小贼将辛苦得来的成果偷去!老爷一定要给小姐做主啊!”
魏太傅简直气急,大手一拍桌子,“好嚣张的小贼!居然敢来我魏府放肆!白芝,你可看清那贼的样子?”
趁热打铁,白芝赶紧开口:“回老爷的话,夜黑风高,奴婢只看清那贼人穿着一身破旧灰衣,个子瘦小,不像是咱们府里的人。”
魏宝珠却是眉头一挑,明白了魏明玉的意图,她素手掩唇故作惊讶道:“白芝说的这个小贼,怎的和三妹妹如此相像!”
魏太傅心头一动,看向宝珠,她却是捂着胸口,朱唇微张,一副说错了话的模样,说:“爹爹莫怪,许是巧了,三妹妹不过恰好和贼人穿的一样罢了,爹爹可千万别这样想三妹妹!”
泼墨画煤,越描越黑。
白芝也跟着惊讶道:“那小贼从背影来看,还真像个女子,莫不真是三……”
魏明玉也跟着搅浑水,:“可千万别说了,三妹妹虽是从青州乡下来的,毕竟是魏家人,品行是信得过的。”
她暗着贬低魏嫣,明着抬高了魏太傅的身价,两全其美。
“姐姐这话说得可不对,三妹妹是乡下来的,我听说乡下人性格多粗鄙,最喜欢小偷小摸,看见什么贵重东西都要摸了去才畅快,说不定……”魏宝珠接过话茬,继续给魏太傅上眼药。
几人一唱一和,快将魏嫣的罪名坐实了。甚至还明里暗里给出了合理的盗窃缘由。
爹爹啊,就是魏三,她是乡下来的卑贱庶女,她脾气不好,不懂规矩,还动手推我。
爹爹,许是魏三,青州多盗贼,三妹妹身上即便流着魏家高贵的血,可她毕竟在青州待了十几年,沾染上了什么坏习惯也不无可能。
爹爹啊,姐姐的东西贵重,魏三没见过好东西,一定是红了眼,就是她偷的。
爹爹,魏三是自家人,你不如去好好查查,可别冤枉了三妹妹。
魏太傅心里怒气蹭蹭的往上涨,他看了看两个女儿,大手一挥,“魏忠!你带人去查魏三的院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魏三!”
写的好爽,我果然是个坏女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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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眼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