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宫闱录 第6章 幂篱之下

姜乾听说了二郡王跟宁王之女这门亲事，便知是顾掔的奸计，设计把藩王骗来京师，一并剪除了，以篡夺大位。姜乾没有对抗丞相的能力，就气冲冲往这厢壁来，把怒气发泄在皇后的身上，已是寻常之事了。

忱鸯看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往皇后寝殿来，像是来找事的，心想谁人这般胆大，擅敢来皇后寝殿闹事。

侍女看见皇上来，急冲冲往寝殿里去，慌得都撞着门口的郡王了，这等慌张，定是来找事的，只是想不明白，谁人如此胆大。听得侍女慌张喊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听说皇上来，侍女们就跟见到魔鬼似的，个个惊慌失色。

原来是皇上，对于当今皇上，忱鸯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位暴虐狠厉的主儿，随意诛杀大臣，霸占先帝妃嫔，最可怕的是，好几次打算杀了顾掔，消息传到府邸，慌得全家收拾包袱，准备逃命，养娘冯氏也扯着忱鸯跑，说皇上要杀了丞相。

皇上残暴起来，丞相都敢杀了，凶神恶煞来皇后寝殿，会不会伤害到皇后？这般想，忱鸯眉头微皱，停住了脚步。

而这时，皇上已迎面朝她而来，一箭之地远的距离，朝着她大吼道：“好啊，是你这个狗男人，让朕逮个正着。”

皇上骂她狗男人，忱鸯几时听过这样的粗言俚语，心里十分委屈，心想：自己如何就是狗男人了，招你惹你了，就骂将起我来，再说，我非男人也。思量时，皇上冲到跟前，恶狠狠道：“你就是皇后的面首？你们好多久了？”

面首？好多久了？忱鸯不曾听说过这样的词语，不过倒也猜得出皇上的意思，这皇上是认为她与皇后有奸情。脑子里闪过奸情这个词的时候，忱鸯感到羞臊，立马就面红耳赤了，更不要说把这个词将她跟顾婤联系起来，是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便看着皇上一边骂着一边往门首来，“皇后平日里瞧着冷冷清清，端端正正的，原竟是这等□□的性子。”全都落在忱鸯的耳朵里，真觉得不堪入耳，堂堂一国的君主，嘴里说出这等难听的污言来。

三两步，皇上冲到忱鸯跟前，随从的侍卫，就要上前把郡王拿下，忱鸯心想，这还得了，被发现是女的，就完了，自己倒不怕，只怕连累了阿娘。

侍卫们迎面上来，忱鸯只能往回跑，往皇后寝殿里跑，皇上看见这少年往皇后寝殿里跑，气得脸都绿了，吼道：“竟敢当着朕的面儿，往皇后屋里去！”皇上边喊着边往屋里奔来，眼看就被抓住，忱鸯只得一个劲儿往屋里跑，而这个时候，屋里的皇后，听见侍女说皇上来了，慌着出来看。

急下榻，还未绕过屏风，就听见很急的脚步声响起，不是愤怒凶残的脚步声，而是因为害怕而慌乱躲藏的脚步声，绕过屏风，直往里面跑来。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穿着深碧色长衫，正是方才顾婤在窗边往底下望到的样子。是二郡王。

忱鸯心里喊着救命，找地方躲，皇上已跟着进屋来，忱鸯慌乱之下，看见眼前有个人儿，来不及细看是谁，只见这人慌着从屋里出来，而忱鸯慌着往屋里跑去，适与之撞个满怀。

身子撞到这人的身上，忱鸯的感觉是很软，小时候那次，忱鸯被仆妇追着赶，自己撞到顾婤身上，就是很软的感觉，这次比那次更软，忱鸯也是女孩儿，很清楚自己碰触到甚么了。

也来不及抬头看这人的样子，这时皇上已进得屋里来，忱鸯没处躲，便躲到这女人的身后。

听得皇上骂咧咧嚷道：“好个皇后，与男人私会，如此□□，配当皇后的？”身为皇后，顾婤无任何过错，皇上的这番话，纯属污蔑，这般怒气冲冲的来侮辱她，定是听说了二郡王跟宁王之女成亲之事，因而对顾掔不满，又奈何他不得，便拿皇后撒气。

“怎么不解释，没话可说了吧，朕这就废了你，看谁还有理由反对。”皇上打算罢了顾婤的皇后之位，以此减弱顾掔的势力，然而，只要皇上提出罢黜皇后，即遭到一群大臣之反对，这次可算是让他抓到皇后的把柄了，若再提出废后，另立皇后，便也顺理成章的事。

顾婤懂皇上的心思，然而皇上这次却是失算了，他安插心腹在此，看见陌生人来寝殿，自以为是顾婤的面首，便急冲冲赶来，自以为逮到皇后的过错，欲借此机会废后。他根本不知道，这个少年是二郡王，顾婤的二弟。

再说二郡王，是受到惊吓，脸埋在顾婤的后背，顾婤心想，她可知这是不合礼仪的？便且念她多年不出门，不通晓事体，饶过一次，往后再这般，定要教她礼仪。

一边把郡王保护在自己背后，一边向皇上解释：“臣妾让皇上误会了，身后之人，乃是臣妾的二弟，父亲着她来皇宫领旨成亲。”皇上恍然大悟，继而气急败坏道：“你休得狡辩了，朕这便废了你。”

听他们的对话，身前这个女人，乃是北周的皇后，郡王的姐姐，顾婤。此时忱鸯躲在她背后，感觉她真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了，大手抓住她肩膀，依靠着她。好一会儿，忱鸯才反应过来，手里捉了她的衫子，柔软细腻的雾縠轻纱，稍微用力就可以扯碎，隔着衫儿触摸到肌肤了，跟软纱一般软腻。

忱鸯读过书，知道男女大防之道理，捉皇后的衫子，不合礼仪，遂松手。因为在皇后的背后，忱鸯看见她青丝顺着肩背垂着，黑漆漆的如云如瀑，盯着看时，忱鸯眼前出现一副画面来，在漆黑的屋子里，女人倚着榻，她穿着绯色长裙，妩媚动人，长发顺着薄衫披散开来，梦境里女人的样子跟眼前顾婤的样子重合，忱鸯几疑二者是同一人。忱鸯看不清梦境里女人的脸，也很多年未见过顾婤了，未知顾婤此时的模样，所以也搞不清楚，梦里之人跟顾婤是不是长得像。梦境里绯色的长裙，眼前如瀑的青丝，这样的画面在忱鸯脑海里闪烁重叠，交替交织。

皇上的辱骂声让忱鸯回过神，皇上凶残，忱鸯害怕，手指不自觉就攥紧了，她看见顾婤也紧紧捏着手指，手指那样的白，那样的细，感觉都要捏碎了。

顾婤也害怕皇上。忱鸯悄悄观察她的表情，隔着幂篱，从背后只瞧见她的侧脸，红唇紧抿，侧脸清冷，仿佛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见她眼眸清寒，无惧意，就像寒梅漠视寒冬一般。

皇上最厌皇后装得端庄，吼道：“信不信朕砍了你！“顾婤仍是沉默镇定，大概只有忱鸯清楚，她只是看上去坚韧，身子却在颤抖。却说忱鸯如何得知的，因为此时她与顾婤的姿势是这般，她大手紧紧抓着顾婤的肩头，二人身子贴在一处，她自是能够感受到顾婤身子颤抖。

却淡淡地说：“皇上闹够了，就回吧。”皇上见她这般态度，又大吼道：“胆敢赶朕走？”看见躲在皇后身后的少年，吩咐侍卫道：“愣着做甚，来人，把这个狗男人与朕拿下。”皇后阻止道：“皇上胡闹够了，我阿弟奉我爹之令，来皇宫领旨，若有好歹，我爹肯放过你的？”皇上对顾掔又恨又怕，听得顾婤这般说，怒火腾升，抬起手臂，往顾婤脸上劈手狠狠一耳光轮去。

忱鸯想不到，皇上竟敢对顾婤动手，待反应过来时，巴掌已落在顾婤脸上，忱鸯待要上前与这昏君拼杀，被顾婤握着手腕不准动。便看见顾婤缓缓地抬起脸，侧脸冷若寒霜，声音冷若刃的淡淡道：“臣妾劝皇上即刻停止胡闹，若事情闹得大了，让我爹知晓，只怕圣上您活不成。”皇上吓得愣了片晌，骂骂咧咧的回了。

忱鸯仍是躲在顾婤背后，惊魂未定，她没想到，高高在上的皇后，被皇上这般欺负。而皇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知晓如何应付，倘若应付不过来，认命由他欺了就是。后背这个人儿，显然是被吓着了，仍趴在后背发愣。

其实顾婤讨厌懦弱之人，讨厌自己的懦弱，也讨厌自家人的懦弱。她经常幻想啊，倘若阿爹多疼她些就好了，被皇上欺负时，能立马赶过来保护她就好了，也会遐想，若是自己的阿兄厉害些，能够进宫保护她就好了。当然了，她的这些遐想都是不可能实现的，阿兄性格懦弱，好玩乐，不能够依赖。再说阿爹，他有篡位之心，皇上也是因此而恼恨顾婤，若不是阿爹，她跟皇上之间也不会感情破裂至如此地步，然而，阿爹岂会为了她，放下手里的权，所以自己跟皇上之间将会一直争吵下去。

而顾婤，夹在二人之间，毫无主见，也无计可施，懦弱的样子，顾婤自己都讨厌。眼下，二郡王躲在她后背,手紧抓着肩膀，看起来懦懦弱弱的，顾婤倒是没觉得讨厌，只是心里很清楚，二郡王也不是能够依赖的就是了。

郡王这么多年没出门，遇到这样场景，定是吓坏了吧，大手紧按她肩头，天儿热，衫儿薄，抓得她肌肤稍微有些疼。顾婤淡淡说道：“没事了，松开吧。”忱鸯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抓着人家的肩头，抓得很，隔着衣裳能够感受到柔软的肌肤。

忱鸯远远的瞧见过很多女人，跟女人这么近接触，又是抓人家衣服，甚至触摸到肌肤，这是第一次。这般不妥，忱鸯赶紧松手，愣在原地，视线在她肩膀那处，不小心瞥见她的脖颈，白皙纤细，忍不住盯着瞧。她里面的白色里衣是坦领的，倘若领子再敞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