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 第181章 181.新宠

“你倒是很乖觉。”宇文成思咬了一口点心，酥软的流心在她的嘴里慢慢化开，仿佛融化了整个秋天。一品居的点心还是很好吃，只是送进来的人，既不是宇文成都，也不是林峰了。

秦国栋只占据了胡凳的三分之一，身子向前倾，目光却只敢对着宇文成思的脚尖，那是一双皂角靴，连上绣的娇啼的莺儿都是用金线绣成。

“我听说，你前一向跑去大将军那里，说是秉承了我的意思。后来大将军与我说话的时候露了馅，又把你丢给了林峰，林峰只让你做了一个执笔小吏，这一向，觉得如何？”“臣如何到了婕妤跟前的，婕妤自己也晓得。大将军与林将军如何罚臣，并不紧要，臣以为，当日婕妤便是要臣下去历练的意思的。虽则直接寻了大将军是有些唐突，不过也是为了婕妤想的呀。”

宇文成思撇撇嘴：“你觉得叫你去做执笔小吏是委屈了？”“臣不委屈，委屈的是婕妤。臣是婕妤亲自选出来的人，又经过婕妤教诲，自然是比许多人都强的。贬低弹压臣，不就是拂逆了婕妤的面子吗？”宇文成思不置可否：“目下我也是无人可用了。高达战死，林峰疏远，墨香叛逆，楚服被哥哥买通，悠娘远在南方，何依依明显已经站在哥哥身旁了。新来的半夏我还没有摸清楚脾性。我如今，诚然是无人可用了。或许当初林峰说得对，我就应该将权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培植自己的人手，也不至于如今这样。”秦国栋笑：“所以，婕妤需要臣。”宇文成思没有否认：“是，我需要你，自然是危险，不过若是得力，自然有的是前程。”秦国栋问：“臣有一事不解，为何不召林将军呢？”宇文成思浅浅道：“难道上一次的事情，还不能记住教训吗？”

秦国栋行大礼：“臣愿为婕妤，万死不辞。”

八月二十，皇帝正式出发，要去沿着这条运河，看一看沿路的人情。宇文成思让红拂走了，这样的时候，她的存在是一件让礼官难以把握的事情。运河一件修好月余，帮着修筑运河的军士也已经休养了月余。之所以还集中在一处，没有退回各个驻守的地方去，是因为他们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秦琼一干人虽则上一回打败，不过为首的几个都跑了出来，又在江都附近另起炉灶。江都本就疏于管理，加紧对南方各地的控制，也是这条运河修筑的目的之一。这些军士在运河沿途集结，他们将会用来将秦琼一干叛乱的人扫除干净。

杨玉儿也混迹其中，正因如此，为了表明对君主的忠诚，年迈的老靠山王亲自挂帅，随着皇帝一路。既是为了保护君王，也是为了征讨。

宇文成思的心情依旧不怎么好。最近一段时间，成思分外警醒，入口的东西，吃食、茶饮，都是检查了又检查，生怕里头再混了柿子蒂一类的东西。虽则再没有查出来什么，宇文成思的心事也总是不明了。好事就是在绿芜公主的帮助下，给皇帝调理的方子能出来了。

“思儿！”虽则清亮的声音，宇文成思不抬头也知道，一定是皇帝。“你最近是怎么了？身子不要紧吧？怎么总是看着心事重重的样子呢？”宇文成思摇摇头：“无妨。”皇帝不悦地皱眉：“你总是这个样子，既没有召见武军医，也没有给自己开一些药，又不见好，让人担心。”宇文成思笑得勉强：“没事儿，陛下一天天日理万机，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我的事情，你就不要问了。”

“这话说得不对，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有心力去料理外面的事情啊，你老实说，是不是皇后或者陈宣华针对你了？”宇文成思挣扎了一瞬，神色灰暗，如同被风扑灭的火烛，只剩下两缕黑烟。“陛下，我不想哄骗你，可是我不能说，说了，就是国事了。”皇帝的眉头挑起来：“正因为是国事，我才更要知道。”宇文成思固执地摇头：“不行，我不会告诉陛下的。”皇帝将宇文成思一把推倒在地上，双臂环着她：“思儿，你很该说。”

宇文成思不说话，眼中却是倔强。

究竟是皇帝先放手了。宇文成思固执起来，先认输的总是他。他觉得无趣。宇文成思越不想让他知道，他越想知道。宇文成思轻轻问：“陛下，臣妾想求陛下一件事。”宇文成思并不是拘泥于礼节的人，当她使用这样的称呼的时候，皇帝表现出了庄重：“说。”“陛下，这一回征讨原先瓦岗众人，臣妾知道他们一个个都是反贼，自然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可是玉姐姐从一开始就是被掳走的。若是可以，陛下能不能放玉姐姐一条生路？”

皇帝冷冷地看着宇文成思：“就为了这个？”宇文成思猜不透皇帝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讷讷地低头：“是。”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路，从来都是杨玉儿自己选的。若是她肯，朕可以再给她一次选择的余地。看在你哥哥的面子上，也看在靠山王的面子上。只是事已至此，你总不能要朕向天下宣召，说朕可以赦免杨玉儿的罪名吧。”

宇文成思沉默，道理她都懂。可是杨玉儿不是她，不会全心信任皇帝，那么宇文成都呢？她会不会全心信任呢？即便会，她会不会相信皇帝为了宇文成都愿意对她既往不咎呢？成思不知道。

皇帝温平的声音将成思拉回了现实：“思儿，我瞧着最近你和你哥哥关系不怎么好啊。”宇文成思苦笑：“原先陛下和其他几位皇子争权的时候，我总是觉得陛下可怜，明明有那么多的亲人，可是不得不反目。只是这件事情的难受程度还是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当我的哥哥也开始算计我的时候，我才晓得那是怎样的苦。”

皇帝默默宇文成思的脑袋：“没事儿，你还有我。无论你父兄之间发生了怎样的矛盾，那都与你不相干。那都是政事，你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地想，今天要吃什么好吃的，明天要吃什么好吃的，就行了。”

宇文成思闭上眼睛，阻挡住了即将落下的眼泪，她不想皇帝看到她眼中的绝望。她的父亲，她的哥哥，她的丈夫。他们之间若真是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她如何能不相干呢？

次日，有地方官吏给皇帝献了一批美人儿。宇文成思瞧见了就嫌弃。若说美艳，都是些庸脂俗粉，美得千篇一律，看不出什么特点来，若说平庸，自然是有些颜色了。果然还是这官吏很会做人，既不得罪皇帝，也不得罪皇后，两头都落好。不过这样的美人，皇帝也只是叫来演一演歌舞而已。娶了成思之后，皇帝甚少临幸别的妃子。中宫皇后自然是避不开的，另外就只有成思的几个媵了。再有就是陈宣华和朱贵儿这两个绝色。

宇文成思不想看美人，只想吃好吃的。从条头糕到狮子头，宇文成思都美美地吃了好几顿。只是再叫这些美人上来跳舞的时候，宇文成思却怀疑自己看花了眼。

单盈盈。

陪侍在皇帝身边的尚且有皇后，宇文成思不好太过失礼，只好问皇帝：“陛下觉得今日的美人如何？”皇帝看了宇文成思一眼，很自觉地说：“都是些庸脂俗粉，自然是不及思儿啊。”平日他这样回答宇文成思只会觉得满意，而今却有两分着急起来：“陛下，臣妾以为这一批美人真是不同凡响呢。现如今陛下虽然指望着卢颖娘腹中的孩儿，只是皇家本该绵延子嗣，陛下也很该上心。”

这一番话说得皇帝也没头没脑，不过瞧见宇文成思的眼神一直在皇后身上飘忽，皇帝猜得到是皇后在，成思不便明说的缘故，便顺着她的意思道：“思儿一向看人很准，思儿觉得好，那便是好的，只是朕不晓得，思儿看上哪个了？”

宇文成思也不客气，手顺着就指过去了：“那个！”单盈盈。单盈盈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从被选上来到现如今，她说了无数的好话，使了无数的银子，这才有了见到皇帝的机会。而今，正合她的意。

敬事录：大业三年八月廿七，皇帝幸伶女单氏。

此事的尴尬之处就在于，皇帝临幸别的妃子，宇文成思应当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