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入淮 第21章 第二十章

三天前，凤鸣阁中。

“属下已探查清楚，那气息应当是从第七城西面传入，顺着这条路找下去，或许能找到我们所要的东西。”三途将连日来探查到的结果简单做了禀报。

“西面？”顾长风的手指在桌子上轻扣，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魔界巨大的疆域图正在他的脑海中显现，他在搜寻第七城西面是何处，片刻后他心中已有了答案。

“琅山中段，应当是遗落在了此处。”

“若真是琅山……此去恐怕艰险万分。”三途的面色有些凝重。

“怕了？”顾长风挑眉问道。

“属下有什么好怕的？只是……其中层层封印，您的时间不多了。”三途的语气中透露着几分担忧。

“算一算时间，是该回老地方看看了。”顾长风冷冷的说道。那是他躺了万年的地方，也是仇恨衍生的地方，如今他要找的东西可能就遗落在那处，到真是应了那句造化弄人。

“三途，我知道你无惧，正是因你无惧，所以我才有几件事要交代于你，你要记好了。”顾长风突然的严肃，让三途心中一时感到有些忐忑。他预感到这或许是他们主仆间的最后一次谈话了。

“公子请讲。”

“你已跟了我一路，此一去我是要了结自己的事情，若有不测，你不必寻我，自且沿路返回至穷边境中，明白了吗？”明明是在说着生离死别的事情，但顾长风的语气却平静的像是在交代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仿佛早已将生死看淡。

“这怎么行？您难道要我丢下您自己跑？”三途焦急的辩驳道。

“这是命令。”他的语气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威慑力。

“此去我共有两件事要交代于你，第一件事我已说了，危急时刻你无需逞强，可自行撤离。第二件事便是顾长老，若我不测，穷边境交由你接管，你要照顾好他。都记下了吗？”

“是……记下了。”三途重重抱拳，坚定地答道。

离白昼的到来还有些时间，顾朝二人终于走完了回廊，各自回了房间。

朝淮打算养精蓄锐，以便接下来能有力气赶路。不过她在房中打了一会儿坐，却发现自己怎样也无法静下心来，索性爬上床用被子将头一蒙躺着不动了。躺在床上百无聊赖，房里的烛光又有些暗，她翻身靠着床头坐了起来，尝试着像先前一样将意念集于掌心中，片刻后便有一小团蓝色的火焰在她掌中升起，她就这样痴痴地看着掌心里的火光发起了呆……

授主与联络暗号间有一定的感应，顾长风回到房中并没有休息，他开始部署进入琅山的路线，可只提笔在纸上画了两条可行路线，思绪便被对方烦乱的心境给打断了。他放下了手中的笔，静静听着她的心声。

“其实……他或许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

“不过，此人深不可测，也不可与他走的太近。”

“可是……我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厌恶他了。”

“那只是他收买人心的小把戏，为的是让你给他续上更多的灵力，你这就被收买了吗？”

“话虽如此，但若没有他，我早就死上好几回了。”

“算了，不想了，顾妖怪真是个难以琢磨的人……”

“妖怪？”听到此顾长风忍不住皱了皱眉，桌上的那只狼毫不知何时已经被掰断了。

他能听见她心底那两股交织不断的声音，直至最后一句话结束，这股声音消失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想她大概已将手中的火焰灭了。

听到此他的心中也开始有些疑惑了，他不知道自己今夜为何会做出这个在自己曾经看来有些荒唐的举动。赠予一个人与自己相连的保命符，是要付出代价的。若不是极信任之人，他通常不会那么干，更何况是在自己如今所剩时间不多的情况下。

成功的路上免不了流血和牺牲，对于朝淮，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诚心诚意的与她合作，更多的是利用。就如她所想的那样，救她是因为需要她的掩护，她是他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可现在他感到奇怪，自己最后为何还是大费周章的给她画了保命符……

在他眼里没有道义可讲，人只分有用无用二者。有用者留，无用者弃之，这便是他做事的原则。他突然想起晚间在屋顶上她那双充满惊奇清澈透亮的眼睛，想起在老杏树上她同他说这六界之大总会有他的归处……他心中开始觉得这么一个有趣的灵魂，要是现在就死了，怪可惜的。就像一个猎人打到一只兔子，觉得可爱，便想养两日来玩玩。但这改变不了猎人最后为了果腹还是要将这只兔子吃掉的决心。他想自己不过和这猎人一样，一时觉得新鲜罢了。

这套完美的说辞成功的说服了他自己为她画了一个符，并且他告诉自己——下不为例。在大是大非面前，多余的情绪只会成为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这些影响心绪的感受就应该早日掐断，他一直都明白。

白昼的时间较短，朝淮在房中安稳的睡了一觉，这一觉她并没有再做什么奇怪的梦了，所以醒来后精力充沛。按照和顾长风约好的时间和地点，她出了凤鸣阁，与他会合。顾长风和三途早已等候在门外，刚一出凤鸣阁她就看到了他们。

她远远地朝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能够看见自己。

“想不到……想不到，你们来的那么早。”她气喘吁吁的说道。

“不早了，上路吧。”三途揶揄道。

她一路紧赶慢赶的怎么说也是按时到了，听三途这么一说她不满的与他争论了起来，三人就这样吵吵闹闹的上路了。

“我们离开的事，你和掌柜的打过招呼了吗？”朝淮一边走着一边问道。虽然她不喜掌柜的此人，不过看顾长风和她好像有些交情，于是就随口一问。

“不必。”他答得简单明了，意思就是他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多此一举。

“也对，那日你们因我和小柒一事闹得有些不愉快，不说也好。”

顾长风任由朝淮怎么理解了，他不喜与人多做解释，就好像他不喜与无关紧要的人透露自己的行踪一样。他向来行事风格就是如此，只是因为想走便走了，无需再多说什么。

顾长风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冰冰冷冷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朝淮的错觉，她觉得他好像刻意在拉开和她的距离，这厮情绪变得比天还快，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觉得顾长风一个大男人这心怎么比女人的还难懂。

一个愣神的功夫，顾长风已走远了，三途在前面催促她跟上，朝淮这才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你一个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地做什么呢？”三途嗔怪的问道。

“没什么，我这不是跟上了吗。”朝淮怪三途大惊小怪，两个人免不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又争锋相对起来。

“照你这么个走法，就是走到明年也走不完了。”一见她走的那么慢，三途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怒她什么都不知道，怒她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时日不多了，可是他又什么都不能说，心里难免有了牢骚无处发泄。

“嫌我走的慢？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去，不也就比我快两步。”她不屑的回怼了一句。

“快两步也是快，我好歹没给我家公子拖后腿。”三途语气中有了明显有了几分隐忍的怒气。

两个人吵得急了眼，朝淮一听三途的话心中更来了气，他的言下之意是说她给顾长风拖后腿喽？分明就是顾长风走得太快了，这么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急着去投胎呢，她在心底暗骂了几句，继而又回道：“你还有理了？没我你们能在魔界这么大摇大摆的吗？况且男子一步女子要走两步，你当我这腿是能飞吗？”她越说越觉得委屈，眼下小黑不在，为了不引人注目又不能御风飞行，顾长风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走了一路人难免觉得疲倦，现在还要嫌弃她一个女子走得慢。朝淮越说越来劲最后变成了声泪俱下的控诉，她声带哭腔的数落到：“你们也不告诉我要去哪儿，要做什么，我二话没说就跟你们来了，现在还要反过来怪我，你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你……”三途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但他转念一想又喃喃道：“这不对啊……”又不是他们逼迫她来的，既然签订了盟约，跟着他们不是她应该做的吗？她怎么倒还先入为主的控诉起他来了。两人吵得不可开交，顾长风开口打断了三途的话。

“三途。”顾长风的声音里明显有制止的意味在其中，三途会意先住了口，没再继续同朝淮争论下去。

“此处林茂，可休息片刻再走。”他发出了休息的命令，朝淮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能坐下来歇会儿了。

“你去前面探路。”这句话是对三途说的，虽然顾长风并未说半个“罚”字，不过这惩罚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朝淮可以坐下来休息，三途却要去探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长风这是在罚三途。

“是。”三途领命，未再多言，转身去探路了。走时他瞥了朝淮一眼，他看见她站在顾长风身后一改刚才那副委屈的样子，得意洋洋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姑娘不简单呐……”三途在心底由衷的感叹道，他觉得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

朝淮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向来有仇必报，有恩必谢。三途就是个老妈子属性的烦人精，她就是想告诉他自己也不是好欺负的，别老在她耳边念叨了。如今他一走，她的耳根子终于能清净片刻了。

三途走了，顾长风一转身朝淮又恢复了刚才那副虚弱的样子，半死不活的斜斜靠在了身后的那棵大槐树上，顾长风朝她走了过去，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衣衫布料与地上的枯树叶摩擦的声音在静默的黑夜里让人听得格外清晰，顾长风离她越来越近，最后在她身前一步的地方停住了，他身上自带的那股好闻的杏花香气传入了她的鼻尖，朝淮知道他就在她面前，她大气不敢出，四肢僵硬的继续装睡。

“他走了，别装了。”他弯腰与她对视，冷冷地开口说道。朝淮一睁眼就冷不丁地被那双漆黑得如同深渊的眼睛吓了一跳，她往后挪了挪身体，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咽了咽口水，在心底小声嘀咕道：“这可不是什么友善的眼神。”

她挪一寸，他便上前一步，他整个人都压了过来，挡住了月亮投在她身上仅有的那一点光芒。他们之间近到她都能数清他的睫毛有几根了，朝淮感到有几分危险，以至于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她不知道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何意。

猛然间他的头低了下去，他将嘴凑到她的耳边，缓缓地说道：“奉劝你，后面的路，还是不要再玩什么花样了。”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颈边，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她的那点小伎俩他全都知道，想借他的口教训三途两句他也知道，他遂了她的愿遣走了三途，不代表就能纵容她一直这样下去，他要让她知道万事有度。

他这是……这是在警告她？朝淮听出其中有几分威胁的意味，尽管心中有些不服气，但最终还是认了怂，她小声答道：“知……知道了。”说罢她便抬手推了眼前之人一把，起身坐到了大槐树的另一面。顾长风也合衣坐了下来，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皆是相对无言。

休息的这片刻时间里朝淮一直都坐在离顾长风有十步距离远的地方，先前她觉得顾长风避她就像避瘟神一样，现在轮到她避他避的像瘟神一样了，她觉得此人实在是危险至极。

他为什么要警告她，这其中或许有一丝连他自己也没察觉的原因在其中。她在三途面前有一说一，自然的肆无忌惮。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就跟他是什么会吃人的恶鬼一样。不知怎的，他看见二人你来我往的吵，心中就是有些不快。他不仅是要警告她万事有度，更是警告她跟三途保持距离。

最近只要晚上躺在床上脑海里就忍不住在回想各种好吃的东西……o(╥﹏╥)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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