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沉沉知南许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爱是一座沉默的车站

毕业旅行的最后两日，在少许兴奋感中快速度过。

人生如旅途，越往后，时间就过得越快。

南许昨晚就已经收拾好行李，早晨打算多睡二十分钟。

火车出发的时间临近中午，十点五十六分。四个人八点半就要起床，因为有专车接送，所以九点半出门也可以赶上。

“天哪，这就回去了，我感觉跟没有玩一样。仿佛昨天我们刚从寝室里跑出去赶火车……唉，真不想回去啊……”

新换了景点，王柯文又听闻南许和陈总在谈恋爱，在张帆和徐明的建议下，又换了房间。

所以最后居住的宾馆是南许和王柯文一间房。

“我也不想回去。”南许转了个身，含糊地应付了一句，好像在床上多躺一分钟，就可以距离坐上回程的车子远一点。

可人世间最公平的是时间，每个人拥有一天的时间是一样的。

王柯文小小的抱怨驱散了他的睡意，眼睛还未睁开，模糊的意识驱使他开始在床上摸索着手机。

他和沉长风的对话永远停留在晚上九点整。

早上八点四十三分，有沉长风的留言。

是对方五点零二分回的。

沉长风每天五点钟起床，两分钟是人苏醒到现实世界的缓冲时间。

沉长风刚醒就回了他信息。

长风沉沉：「生日礼物已经买好了，原谅我不能拍照发给你。所有的票据都在里面，记得不要丢了，万一相机坏了要维修，需要用到这些。」

南许拉起被子，像是遮掩着什么小心思，他在乎的并不是生日礼物，只是当时两个人都不知道。

南许：「沉长风，早上好。」

沉长风现在应该是在上班吧……？

长风沉沉：「南许，早上好。记得在车站外等我。」

等我。

不是等小助理。

南许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猛烈地翻了个身，把王柯文吓了一跳。

“你们聊天怎么能聊得这么激动？有劲爆内容吗？”王柯文半蹲着整理行李箱，他是临走收拾行李箱派。就怕忘记什么东西，所以临走收拾会好一点。

所谓的劲爆内容不过是沉长风说的一句「在车站外等我」而已。

“你们三个等下先进车站，我晚一点进去。”南许话音刚落，王柯文一下子扑了过来，想抢手机，却扑了个空。

“怎么了？跟我都有秘密了？你们的聊天有这么见不得人吗？”王柯文的行为确实不礼貌，不过是被没有遇到沉长风之前的南许给惯出来的。

王柯文向南许询问问题时，南许会让他自己拿手机看。

王柯文不小心点开南许相册时，南许会说没有关系没有秘密，都是日常的花草树木和猫猫照片。

王柯文想借视频会员，南许会把手机直接给对方，让对方操作。

这么四年的相处下来，王柯文看南许的手机确实已经成了习惯。

不过这几日，南许死守着手机，一次都没有让他拿到，他心中隐约生出些不快来。

“你和……陈总，是真的啊？我这次真的没有开玩笑，南许，你这是想走捷径吗？不打算投简历了？你还年轻，不能躺平，你要奋斗，你要走出舒适圈！”

王柯文早上就在煮鸡汤，可怜的南许不想喝还不醒，抓着嘴巴就往里灌一大口。

“我和沉长……沉总是好朋友。不打算走捷径，我回去也要和你们一样投简历，找工作，当社畜和牛马。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吗？”

南许脸上露着轻松愉快的神情，很显然他不知道口中所说的未来有多沉重。

否则他不会如此轻松的说出这些话。

“那就好，我就是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听到你这么有理想有抱负，能吃苦，本人十分的欣慰啊！”王柯文一个弹射起步又跳到未收拾好的行李箱旁，继续手头的活。

可沉长风和南许确定关系后，送的车比路虎贵多了。

南许把刚才的话又发到了四人的寝室群中，他又点回和沉长风的对话，目光久久停留在「等我」两个字上，仿佛怕下一秒「我」字就会变成「小助理」。

王言此时在商务车内打了个喷嚏，沉长风用平静的语气说出关心的话：“王言，注意身体。”

“谢谢沉总关心。”王言心里一暖，沉总有了在意的人之后，连带着他也都关心了起来，真是个好兆头。

“不然，你的工作没有人可以交接。”沉长风不适时宜的浇了一盆冷水，他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的精美的礼盒，发了一会儿呆。

他在想象南许打开盒子的瞬间，脸上出现的表情。

惊喜到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撕下相机的透明塑封，想要开机却不知所措的找寻着开关按钮。最终放弃还是拿出了说明书，翻看起来，一步一步按照步骤来。

14万的M11-P。

一辆车的价格，被精美的包装在一个盒子中，等待着他的主人。

沉长风不是没考虑过买一台单反。

可南许不适合，至少他认为沉重的单反对于南许来说是一项负担。

微单刚好，南许可以一手掌握，份量轻。

复古的样式又不会随着市场的变化落伍淘汰。

“王言，你说这份生日礼物，他会喜欢吗？”沉长风说话很轻，仿佛说的轻了，心就能不再喧嚣了。

一台14万的相机，不管是送给谁，对方一定会感到金钱所带来的快乐。

沉长风却忐忑起来。

他怕南许不喜欢。

王言想，有钱人的世界可真是搞不懂……

“沉总，这相机这么贵，他肯定会喜欢的。”王言陪沉长风去买的，六点钟多开车去市中心时，商场还没有开门。

找了街边的一家早餐店吃早饭，结果被围观了。路过上班的打工人小姐姐被穿着两位穿着西装停着豪车的精英男士吸引了过去。

这家早餐店有钱人开车都要来吃，怎么可能不好吃呢？！

就这么想着，王言再次抬头时看见店外已经大排长龙。早餐店两位老板是夫妻，终究是接住了这泼天的富贵，还送了两碗羊杂汤给他们。

等着商场开门，两人在指示牌的引导下，找到了L牌的相机专卖店，沉长风在老板「您可以再说一遍要哪款吗？」没睡醒且质疑的提问下，又说了一遍：「M11-P银色，镜头35mm f/2AA。」

沉长风在网上看了配置，他对摄影并不精通，学业和事业繁忙也没有时间研究这些。

但是俗话说得好，一分价钱一分货，他做项目也是如此。宽松的预算做出来的质量肯定不差。所以就选了贵的。

南许说的相机吃灰，在他这里的可能性更大。

顾汀芳一个语音电话打来，让司机和车内两人的心都不知不觉紧了一下。沉长风舒了口气，揉了揉眉间，同时按下接听键。

“我已经到H市了，你怎么不在办公室？故意躲着我？沉长风？！”令人头疼的一连串质疑输出，让三个男人都招架不住。顾汀芳留下空白等着沉长风的回答。

“我……我在大西北出差，明天返程。”沉长风只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省得顾汀芳借题发挥。

他的母亲作为一名实打实的女强人，不光业务能力一流，更是在气势气场上碾压一众男性。当初他的父亲就是被疯狂倒追，最后同意的。

顾汀芳的爷爷曾经说过，只要她看上的男人，就算对方不同意，绑也要把他绑回家。

说起他的父母爱情，那可谓是另一段佳话了。

“王言，那个把我闷葫芦的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男人在哪儿？”顾汀芳知道沉长风接她电话时会开免提，因为她呵斥的声音很响，这么做有益沉长风的听觉健康。

至于其他电话，沉长风会用蓝牙耳机接听。

“额…………我……”王言尴尬地看了一眼脸黑的沉长风，为了保住工作只能说道：“顾夫人，我是真的不知道。沉总他每天有这么多工作要处理，我一直跟着，没有见过其他的男人。”

王言是见过南许的，可他并不知道那位平平无奇的男大学生是沉长风在意的“朋友”，他所说的皆是实话。

“藏得这么好？沉长风，你这次是真的动了心了？别被人家骗了钱都不知道，当个怨种钻石王老五。”顾汀芳想要控制沉长风的婚姻是有理由的。沉长风需要的是一位门当户对又能对事业有帮助的对象，其他的人……说句难听的，就是奔着钱和人来的。

可沉长风三十三年了，从精英教育家庭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个愣头青呢？

酒局多了就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想要对他下手。

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接触久了心里就有数了。

王言想，沉总已经被“骗”14万了，还担心对方会不喜欢……感情上的事情到底谁能说得准呢？

“我不会被人骗的，挂了。”沉长风挂断了电话，把顾汀芳的讥讽狠狠按了下去。为什么这个女人每次都要说些丧气的话，她真的是在为自己担心吗？还是为了钱，为了启峰集团呢？

沉长风的爱情很理想化，两个人简简单单在一起就好，可越是看起来简单的事，就越是难以实现。

十点十一分，沉长风向司机催促道：“麻烦快一点。”

“好的，沉总。”司机猛踩了一下油门，王言感受到了强烈的推背感，

“沉总，我帮您转交或者邮寄过去不就行了吗？您可以在宾馆休息一下，下午还有远程会议。”

“没事，我现在有空。”要是遇上会议或者是现场勘测，沉长风一定会让他人代劳。目的和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并不重要。他当然可以告诉南许，他有事不能去，也是事先说过的。

南许他们玩的是大西北的环线，相当于又回到了原来的车站，旅游逛景点不走回头路。所以沉长风从宾馆出发只需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只是下午的会议刚好卡在来回车程的时间上，中饭不一定有着落了。

王言想问的问题有很多，但直觉告诉他，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和沉长风一样沉默着。

一条信息声打断汽车引擎的低语，沉长风知道是谁，白皙宽厚的手穿入西装，拿出了手机。

南许：「你到了吗？」

长风沉沉：「嗯，马上就到，大约五分钟。」

南许：「我已经在车站外等你了，穿着……我今天穿着白色的短袖，灰色的运动裤。」

沉长风想，为什么南许会介绍今天的穿着打扮呢？他明明认得出那张稚嫩的脸。

长风沉沉：「我认得出你。」

南许：「今天好热，我怕晒所以就戴了帽子，墨镜，还有口罩。我拍你认不出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

沉长风心中缓缓舒了口气，他要不要也告诉南许今天他穿了什么衣服？

南许：「你今天不会还穿着西装吧？多热呀。小猫流汗.gif.」

南许记得他的穿着，只有西装。

也许沉长风的更衣室里有许多套一模一样的西装。

长风沉沉：「不热的，习惯了。夏天基本不出室外，室内都有空调，你很热吗？先找个凉快的地方乘凉，我已经看见车站的名字了。」

西宁站这三个红色的字映入沉长风的眼中，他的目光在不同的身影中寻找着南许。

白色的短袖，灰色的运动裤……

算了，直接打视频电话。

沉长风怀里抱着礼物，越过让位的王言，从车上缓步而下。他点开塞在耳朵里的单个蓝牙耳机，好让周围的声音都过滤出去，系统音乐在不停地响着。

黑色西装下摆随着他小跑而上下起伏着，翻飞的领地被领带夹牢牢地抓住，只有沉长风的黑发有一丝凌乱。

“沉长风！”声音的来源就在近处，他低头看见屏幕中的南许，根据对方身后的标志锁定了大致方向。

这是他们第三次在现实中见面。

没有拘束，没有尴尬，越发的自然。叫名字，打招呼，双目对视都如此默契。

“沉长风。”南许戴着一个白色的渔夫帽，压住了额上的发，越发显得青春活力。墨镜被他放在了短袖的口袋上。

沉长风在人群中太过耀眼了。

以至于，他的目光全部被对方吸引。

整个世界都沦为沉长风的背景设定。

匆匆而过的旅客，开了几十年车的司机，跟班的小助理，只有沉长风在此格格不入却又无法缺席。

“南许，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沉长风双手递了过去，像是小朋友小心翼翼送出了心爱的玩具。

南许戴着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可他的眼睛有魔力，让沉长风盯着看了许久。

“你的生日礼物我还没有准备好，到时再给你好吗？”南许接过沉甸甸的礼盒，包装精美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可沉长风提前告诉了他，他知道是一部相机。

南许在大西北的这几日，能找到的礼物都是可以从网上批发的。不特别，许多旅客都买了，他想送点与众不同的。还有两个月，他可以攒点钱，给沉长风买稍贵一些的礼物。

“好，你怎么方便就怎么来，没关系的。”沉长风说完，完全没有意识到毒辣的太阳已经将他头顶的头发晒得滚烫。

只有司机和王言面对此情此景闲聊着。

王言托腮叹气道：“沉总这是看上了这大学生什么了呢？”

司机看得津津有味回：“你不懂了吧？就是因为大学生好骗，天真又单纯，进入社会后都是尔虞我诈的。见到这份美好，心一下子就被抓住了。还有……年轻啦~你没看见三四十岁的男人都喜欢找比自己小的吗？”

王言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可随后一想又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那我不也是刚大学毕业吗？我不天真单纯吗？我不美好吗？”王言单纯是为自己正名不是在为沉长风吃醋，他刚毕业时也如南许一样，仅仅两年时间，什么都不剩下了。

没有人会否认自己曾经美好过。

“哎呀，终究不一样的。你只能沉总聊工作，你看这个男大学生会跟沉总聊工作吗？”司机一脸「你怎么不懂呢？」的无奈表情。

“什么意思？”王言挪动到司机座位的身后，那里原本是沉长风坐的位置，他扒拉着座椅问道。

“本来工作就烦，你跟他聊工作，不是看见你就烦了吗？谁愿意上班跟同事谈恋爱啊？你看看这个年轻人，穿着打扮就干干净净的，估计聊天也不在话下。什么沉总早上好，沉总晚上好，沉总你在干什么呢？沉总你累不累。懂了吗？”

司机表示自己经验很足，王言听后大悟，这不就是嘴甜拍马屁吗！？

“还有一件事……就是这男大学生长得比你好看。”

王言的脸瞬间黑了下去，他又不喜欢沉长风，怎么司机就开始拿自己跟南许比较起来了。还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这完全就是人身攻击！

“你看他们站在一起就很养眼，走过的人都朝着他们看。”

“司机师傅，游客不是他们般配才纷纷侧目的，是因为这么热的天只有他们两个站在大太阳下说话！游客是在看两傻子！”王言说完，捂住了胸口。

完了，话说得太快，把沉长风说成了傻子，连忙改正道：“沉总不是傻子，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司机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自知是句玩笑话。

“南许，时间差不多了，你该检票了。”沉长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十点三十一分。

最多，最多只能再说三五分钟了，

南许站在原地没有进车站的动作，黑瞳在太阳的照射下猛烈紧缩着，露出了褐色的虹膜。

“沉长风，今年的八月五日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吗？”南许对自己的生日十分在意，他早就查过了，今年的八月五日是星期二。

以往生日是家人给他过的，但今年他决定留在H市，他的家乡在一个镇上，没有什么工作的机会。

“工作日的话，我只能和你一起吃个晚饭。你介意吗？”沉长风隐隐感到身上有汗珠滑落，可他还在等南许的回答。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那就说定了。我会留在H市找工作的，到时候见。”南许的手机响了，他知道是三位室友在催他。他心虚地按下挂断键，抬头对沉长风说道：“再见，八月五日见。谢谢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一定会好好的使用它，小心呵护的。”

南许又看了一眼时间，小跑着朝着在原地的男人挥了挥手。

沉长风只是沉静地看着他，皮鞋不自觉向他的方向迈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