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笑言:“吾作为屏城幻境中的执棋灵,一直都在等候上古镜后人来此。你们来了,吾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该吾谢谢你们。”
所谓执棋灵便是幻境的主人,进入禁区就是幻境。只有赢过执棋灵或者破掉阵眼,才能获得梁白棋抛在东洲的“棋子”。
周遭寒气痛骨,萧平心拢了拢大氅笑言:“你知道我们会来?”
老者微笑,只道:“命有不公,人会抗命。世道不公,便有人要改了这世道。”
尚悯眼眸一抬,唇角微微扬起。须臾,他呼出一团白气,天白雾寒。
“我们不是上古镜后人,我——”萧平心顿了下,“江周才是。”
“原是如此。”老者遥看一眼远方,对他们道,“去湖中心找赵无稽,他会带你们出去。幻境要破了,幻境一破,整个禁区都是迷云雾。”
话落,两人不再耽搁。
山坡离客栈不远,现在客栈没了,放眼望去一片苍白。
一抹极深的红绿色在视野里飘过。
“萧平心!”江周比沈故欢先赶来,声音雀跃,“是不是赢了?”
萧平心点头,在江周跳过来时接住了他。江周顺势想爬到萧平心后背,却被抓着肩膀拖了下来。接着萧平心大氅一扬,将江周包了进去。
江周身上暖得和太阳似的。
江周歪头,萧平心不是不喜在外人面前碰他吗?
尚悯侧头在沈故欢耳边说了句什么,沈故欢眼波一转,笑颜难掩。
尚悯侧身,左手抚住右手宽大的袖子指向前方,嗓音清润:“请。”
萧平心挑眉,一把抱起江周,走向湖中心。
江周只露出脑袋在空中踢腿,挣脱不了,最后无可奈何安静下来。
四人慢慢向湖中心靠近,走在冰冻的湖面上。这次,他们轻而易举接近了独腿赵无稽。
“无稽兄?”沈故欢试探性喊了一句。
只见赵无稽身子一僵,慢慢扭头。
沈故欢一惊,赵无稽脸上全是血口子!
“大惊小怪,”萧平心轻蔑瞧了眼沈故欢,又对尚悯道,“问他如何出去。”
“礼貌点,”江周抬头,“我们现在是朋友。”
萧平心抿唇,有点道理,下次吧。
尚悯拿出黑棋给赵无稽看,道:“送我们出去。”
赵无稽似乎不能说话,他点了一下头。慢慢抬手,拔剑一剑刺向尚悯!
速度之快萧平心都未能反应。
沈故欢:“我操!!”
剑起万千风雪间,风雨欲来,地之欲陷。
“尚悯!”江周一时看不清眼前的路,眼间全是雪渣子。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我赵无稽。”
声音从漫天的风雪中来。
-
风雪终归消散。
四人猛然间身处大街,身边熙熙攘攘,天边红霞将落。
来往行人对他们的出现并无惊讶,就像他们原本就在一样。
沈故欢吸了口空气,随风飘起的发带挠的他鼻子痒,他还在啊。
江周还扯着某人的衣袖,一时未回过神来。
“不走就别挡着路撒,让一哈咯。”
一个半大小子说着一口家乡话,从江周和萧平心中间穿过,招呼着后面的伙伴:“走子撒,请你们喝米汤!”
“来咯!”
一群半大小子风风火火从中穿行而过,一人路过使坏心眼踩了沈故欢一脚。
沈故欢吃痛:“把你们这群不上学的都抓起来!一个一个打成木乃伊!”
尚悯拉了拉沈故欢的袖子,示意他少说听不懂的语言,在外人面前看起来很怪。
“走吧,”见没死人,萧平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既然第一颗黑棋在尚悯手中,他们日后各取所需便是。
“我们要的黑棋在尚悯手里。”萧平心道。
江周一听,立刻伸手讨要。
萧平心:“这颗棋除了他,无人能下。”
江周又马上收回手,转换一副态度,靠在萧平心身上:“抱——”
话还未说完,萧平心就捂住了他的嘴,拉人掩在身后,好像江周见不得人一样。
“第二城离此地约一日脚程,怎么走?”尚悯问道。
“马车。”萧平心言简意赅。
萧平心不想和外人挤在同一辆马车上,于是他在屏城又买了辆马车,给沈故欢和尚悯。
马车不用马,贴张符在车轮上照样能动。
修真世界果然神奇,沈故欢竖起大拇指。
东洲是最不起眼的地界,几人坐着马车招摇过市也没人管。
车内,江周正垂头练字。不知是不是替萧平心抄书太多的缘故,江周的字迹看起来和萧平心无二。
这圆那扁,一会大一会小的。
“字真丑。”萧平心评价。
江周咬笔:“没办法,毕竟教我写字的夫君字迹也是这样。”
“……”
萧平心默然,一手将江周拉至身旁。
江周突然兴奋:“干嘛?”
“打扮你,不是说我不管你?”萧平心说完从榻下摸出一个木匣子。
萧平心终于知道打扮他了,江周很欣慰,期间也不怎么动弹。
萧平心不会梳发髻,他看杨嬷嬷都是珠翠满头。
于是不久,他获得了一个珠翠满头的江思量。
江周眨眼,打量铜镜里的自己。萧平心的头钗都是乱插的,江周往头上一摸,全是头饰。
晃起脑袋叮当响,江周满意极了:“我看起来好富贵。”
这时,萧平心又掏出一个平安锁,金灿灿的晃眼。
江周看呆了,萧平心拿出的平安锁和他脸一样大!
给江周带上平安锁后,萧平心顿了会儿,半响才道:“衣服素了点。”
“会不会太夸张了?”好看是好看,但江周觉着脖子酸。
“不会,”萧平心道,少时他看别人家的小孩就是这样打扮。活脱脱像一个金元宝成了精,这个别人家的小孩指的是卫惊棠。
少时萧平心第一次见到卫惊棠,他就是这副穿金戴银的模样。当时萧平心道:“你家大人心真大,给你穿个金库在身上。”
卫惊棠脾气不好,给萧平心翻了个白眼:“你找架打?”
萧平心看了眼他一身的黄金甲,笑的轻蔑:“不了,真金白银砸的手疼。”
他现在还记得卫惊棠的表情,脸比他伯祖父屋里的花被子还多彩。
“可以送我吗?”江周低头掂量平安锁,分量颇重。
“嗯,”萧平心,“我说过会养着你。”
“你喜欢我吗?”江周突然问。现在的他已经不怕被送回古宅,他不再胆小懦弱。
但以前胆小懦弱的江思量,萧平心保护得很好。
萧平心喜欢自己吗,江周想知道。
萧平心靠在车壁一角,眼神轻轻淡淡:“以前你讨好我,怕我送你回去,我其实知道。江思量,以前都不重要,你不用耿耿于怀。你既与我成亲,我便会保护你。”
听言,江周眼睛颤了颤,目光逐渐不善:“萧平心我只与你成过亲,是以。”
江周笑了:“无论发生什么,你我之间,恨也是爱,怨也是爱。”
说完,萧平心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他不介意和江周绑在一起一辈子。
“少莫名其妙,”萧平心抬手敲了江周的脑袋,“继续练字。”
“知道了,”江周不满,坐回自己位置上,一手执笔一手拿着桂花糕。
江周每练一个字,就愤恨咬一口桂花糕的模样真的很有趣。
萧平心看了会儿,低头笑了瞬。再次抬头,表情又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