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督对食是鲛人 第4章 造反

浓密的睫毛在眼底下打出一圈淡淡的阴影，书桌上的烛焰忽然摇晃了一下，魏出面前凭空出现一个伏跪不起的黑衣人。

“呈上来。”清冷淡漠的嗓音响起，带着点察觉不到的慵懒。

“是，大人。”说罢，二三将怀中对话尽数上交，退至一边时，带着点欲言又止的神色，最终还是决定沉默。

就着烛火一目十行地看完后，魏出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二三不自觉看去，却见他眼眸深处尽是冷意，惊得他赶紧低下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就知道会这样，他怎么就一字不变地呈上去了呢，二三心中满是后悔，大人发起怒可是不分青红皂白的。

“胆子倒是大。”角落里的二三被这句话冻得不自觉抖了抖，察觉到的魏出下一刻目光便扫过来，“自去领罚。”

“是，大人。”二三苦着一张脸行了一礼后退下，这次可真是被那丫头害惨了。

书房中只剩魏出一人，他目光下移，落在其中一句话上面，眸中的神色忽然变得晦暗不明。

宫中确实已无人召他入宫……魏出缓缓靠在椅子上，无论她是谁的人，看来都有除掉的必要了，想到不久后的那场暴乱，魏出缓缓勾出一抹笑，这倒是不失为一个机会。

——

阿鲛在一片吵闹声中醒来，听着外面嘈杂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这是发生什么事了？直到宫女的呼救声哭喊声传来，她才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襄南王造反！

阿鲛忽然慌张起来，怎么回事，这件事怎么忽然提前了这么多！她掀开被子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木鸢和伏蝉的床上空无一人，早在昨晚丽嫔身边的大丫鬟害病，两人就被嬷嬷叫走代替那丫鬟照料丽嫔，看样子是一夜未归。

“外面发生什么了？”苓止颤抖的声音传来，阿鲛顺着声音看去，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前，双手慌乱地搅在一起。

“许是发生大事了。”说完这一句，阿鲛也不再管她，径自推开门，先前的慌乱早就化作一片冷静，当前紧要之事是去丽嫔宫中，至于茯苓……阿鲛默不作声地看着已经傻在原地的人，若她能在这场劫难中活下来，也是她的造化，若是活不下来，就当是为大人报仇了。

门外几个宫女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有的被一刀捅穿丢了性命，死不瞑目，有的还在抽搐，伸着手乞求阿鲛能救救她们。阿鲛咬着嘴中的软肉，疼痛感让她稍微保持镇定，她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想到此处，她的目光定了一定，抱歉地看了她们一眼，径直朝丽嫔那里跑去。

一路上凄惨的喊叫声令她心惊胆战，她记得前世宫中有两处地方未曾死人，一出是丽嫔宫中，另一处是四皇子那里。木鸢此时在丽嫔那里，想来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那前世的自己此时在那里呢？

阿鲛脑中一道光闪过，转过拐角时脚步猛然顿了一下，前世这个时候，似乎并不是伏蝉去照料丽嫔，而是……她？

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破土而出，就在这关键时刻，阿鲛忽然背后生寒，来不及多想，她下意识往右边扑倒，与此同时，一支锋利的箭矢直直钉入地面，箭矢上的尾羽还在微微颤抖，离她的距离不过一掌！

阿鲛双腿后知后觉地发软，她扭头一看，一个蒙面黑衣人丢掉手中的弓箭，抽出腰间长刀，向她扑来。

冰冷闪着寒光的刀砍来，阿鲛的猛一收缩，清透的眼睛里那把刀变得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丧命刀下时，阿鲛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拼命往一边翻去，与刀身将将擦过，鬓间的一缕发丝飘落在地，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胸腔中怦怦直跳，剧烈地似乎就要跳出来。

在这紧急时刻，阿鲛脑中竟然闪过其他念头：襄南王攻占皇宫的人为什么是一副黑衣刺客打扮？就像是专门来刺杀她一样。

这个念头令阿鲛浑身一寒，可此刻她顾不得其他，翻身而起用尽全部的力气逃命。

身后的黑衣人见攻击又一次落空，空洞的目光再次紧盯住她，拔出嵌入地面的刀直追而上。

沿途中摆放的花盆被她砸向身后，黑衣人身手敏捷，身形一动就避过去了，只听到花盆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

那黑衣人越来越近，阿鲛心底涌上来一股冰冷绝望，她还没有报恩，还没有见到大人，她不想死在这里！

小腿突然一痛，阿鲛不受控制地跪下来，膝盖重重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疼得她脸色发白。

在她看不见的假山转角处，有两个人影站在那里，其中一人着玄衣曵撒，漫不经心地收回手，淡漠地看着阿鲛挣扎求生，就像在看一出好戏。

二三面露不忍，可背后的隐隐作痛又让他成功闭嘴，不久前责罚的伤还没好透呢，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再赔上自己，他的思绪渐渐飘远，已经在考虑任务结束之后是去吃王记的酒楼还是六婶的馄饨了。

她必死无疑。

魏出漠不关心地转着扳指，他收回目光，转身离开，心中对阿鲛的下场早有定夺。

“襄南王何在？”魏出忽然出声道。

“回大人，已至金銮殿。”二三心中吓了一跳，面上却不做声，恭恭敬敬地回道。

金銮殿……魏出冷笑一声，看他有没有那个命去坐那个位子。手上的扳指转了转，二三听到他冷漠的声音传来——

“活捉襄南王。”

——

阿鲛这一摔，久久站不起来，膝盖上的阵痛穿到大脑，刺激着她的神经，一滴冷汗没入鬓角。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头上拔下一根钗子，也不再想着逃跑，转身直面黑衣人。

钗短刀长，纵然阿鲛有同归于尽的决心，却有心无力。长刀狠狠砍入她的肩膀，钻心的痛感令她闷哼一声，手下意识一松，钗子滑落，她手中已彻底没有了利器。

沾染了血迹的刀被拔出，阿鲛身子无力地软倒在地，她仰起头，瞳孔里倒影着黑衣人举刀的样子，心中竟奇异地平静。

她大概就要死在这里了。

阿鲛本以为内心会愤懑，不甘，可事实却是只有满满的遗憾。

喉间苦涩，无可奈何。

“锵——”

铮鸣之声响起，阿鲛霎时间睁开眼睛，离她双目三寸之处，一柄长戟死死抵住刀身，任凭那刀如何用力，都不能前进半分。

定远大将军姜平接到密令，得知襄南王欲要造反一事大惊，可边疆不平，四方蛮夷蠢蠢欲动，轻易不可妄动，其子姜令接下圣旨，率三万精兵连夜赶往京城。

京城一如既往繁华，可他却能一下看出风平浪静之下有暗流涌动。为了不打草惊蛇，其中一千人乔装打扮混入京城，其余人退守城外三百里听候指令。

不出几日，叛军果然包围皇城，意图染指皇位。

率千人杀入皇宫，就遇见了这一幕。

“还不快走！”

耳边炸开一声怒斥，阿鲛霎时反应过来，捂着左肩踉跄着站起来。

“多谢小将军救命之恩。”

话落阿鲛也知道她在这里只是一个累赘，当下不再多言，忍着疼痛离开。

被黑衣人一番追逐，她早已远离了静元宫，此时竟是淑妃那里离她更近一些。

见到姜小将军，就意味着这场叛乱即将平息，她紧绷这才隐隐松懈下来。

脚上转了个方向，一瘸一拐地往瑶扶宫走去。

瑶扶宫安静如初，丝毫不受叛乱之苦，不过……阿鲛捂着左肩的手紧了紧，虚弱地垂下眼眸。往日守着的丫鬟不见了身影，这瑶扶宫得以如此平静，怕是暗处少不了暗卫护着这宫中之人。

因为失血过多，阿鲛感到头晕，眼前的景物出现重影，不停地晃啊晃，思维仿佛凝滞了一般，半点想不起来其他的事。她甩了一下脑袋，略微清醒些许，摇摇晃晃着走进瑶扶宫。

下一刻，整个世界天旋地转，阿鲛重重摔在地上，双眼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合上。

——

金銮殿上，两方势力针锋相对，魏出漫不经心地立在其中，抬眼望向殿上的人。

大殿上横七竖八倒着不少尸体，一眼望去触目惊心，襄南王扫过这些尸体，心中绞痛几欲吐血，这些可都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将士，就这么折在了这里！

他面沉如水，再傻也知道自己中计了，襄南王抬手抹掉嘴边的血迹，不动声色，“魏大人跟着他不如跟着本王，待本王黄袍加身，届时魏大人想要什么？高官厚禄，金银珠宝，何不乐哉？”

“王爷厚爱了。”魏出微昂着下颌，嘴中虽说着谦恭的话，神色却带着一丝轻蔑。

襄南王败势已定，现在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若是这时投靠了他，那才是真真的傻子，更何况……魏出微不可察地一笑，静静等那即将到来的人。

殿门外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银戟横指的嗡鸣声透过空气传入襄南王耳中，层层银甲包围金銮殿，朱色高墙上突地架起一排排弓箭，锐利的箭芒直直指向金銮殿，带起一片肃杀之气。他心中猛地一沉，知晓已经大局已定，他微微垂下头，看着身后近在咫尺的龙椅，金色的龙头昂着，那时权力的象征，仿佛触手可及。襄南王眼中划过一丝不甘，他定定看向面前，从这个高度，依稀可见大殿外的军队。

“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