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别作重逢 第12章 试探

六年前，司鸿家府。

“你就是阿耶朋友几年前带来的那个孩子么？”

十一岁的游扶摇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抬头看见一个约莫八岁的小姑娘，正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她，眉清目秀，头上一左一右两个发髻。

她正要开口，那小姑娘竟忽然出手，捧着她的脸惊呼道：“你的眼睛居然是粉色，好漂亮，跟阿娘腮边扑的胭脂似的！”

这对眸子被旁人诟病惯了，而今听她如此无忌，游扶摇也不自觉笑了起来，自我介绍道：“我名游扶摇，确实是几年前来到贵府的。”

那小姑娘松开双手，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我是司鸿柳，是阿耶最小的女儿。”

“原来是柳小姐。”

“前几日在文学馆就见着你了，这下终于被我逮住啦！”

“嗯？”游扶摇疑惑地歪歪头，嘴角微微勾起，“柳小姐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司鸿柳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嗯……嗯，就是对你在读什么书好奇而已。”那日她路过文学馆，透过镂花窗看见正俯首研墨的游扶摇，一旁小窗漏下的阳光正将她满头银丝照得发亮，那对粉色眸子的桃花眼认真地盯着砚台中研出来的墨，长长的眼睫垂下，柔唇微微抿着。

司鸿柳一下子就愣住了，她还未见过这般好看的小郎君，白发粉眸衬得她不似凡人，反倒像个来人间做客的小仙君。那人却忽然抬眸，与正呆立的她对上视线，她的脸登时红了个遍，急忙垂首走开，不敢再多看几眼。

而现下见她浅笑，眼角的弧度让她看起来跟个小狐狸似的，司鸿柳更是心里大乱，胡乱找补道：“你刚刚在看什么书啊？”

“在看《沧浪文集》。”游扶摇翻腕将书的封面露出，“柳小姐可读过摘星痴儿的诗？”

“非拜菩提讨彩运……”司鸿柳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想作衔蝉听眠老。”游扶摇笑眯眯接上后半句，“柳小姐好才识。”

两人相顾而笑，司鸿柳也觉自己没有刚刚那么紧张了。

“真不知这摘星痴儿是何许人也，常人到青灯古佛前都为求什么，这人竟只想当只狸奴听着诵经睡觉。”司鸿柳在游扶摇身侧坐下，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兴许是不信，又兴许是求过了，但无用？”

“但无论如何，当真是个真性情。”

“柳小姐也是个性情中人，怪不得能与此人共鸣如斯。”游扶摇撑起下巴，含笑调笑道。

“这是何意？”司鸿柳眨眨眼，有点不解。

游扶摇没有回答，只是指指自己的双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忽然懂了她所指，司鸿柳的脸忽然又红到了耳根，慌乱俯首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不敢与游扶摇对视。

见她如此，游扶摇不由得轻笑，收了继续逗下去的心思，缓缓启唇道：“柳小姐怎么到上阳来了？先前不是在桂州金陵么。”

“阿耶有些事要和大哥商量，我也有点想大哥，就跟着阿耶过来了。”司鸿柳歪头，“现下他们二人应当在中堂说话呢。”

“原来如此。”游扶摇点点头，顿时起了心思，“柳小姐不如与我做个伴，到处走走，在这地方呆坐也闷得慌。”

“好呀。”司鸿柳高兴地站起来，脚上绣花小鞋上的白绒花弹了两下。

游扶摇也跟着起身，唇角含笑，背着手与她一起往中堂方向慢慢走去。待到了中堂门口，就听里面有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便竖起耳朵细细听着。

“父亲，武仙送了个烫手山芋到咱们手里，她这是在逼着我们站队啊。”

“武仙自有她的理，松儿还没有想明白吗？”

“还请父亲明示。”

紧接着他们压低了声音，游扶摇怎么也听不清了，她看向一边的等候的司鸿柳，又挂上那副笑容，上前说道：“没事，刚刚说到哪了？”

离去时，她回首浅浅看了一眼中堂的门，先前满面的笑容散去，本想开口问司鸿柳可知武仙是何许人，但她犹豫片刻，还是将这份心思压在了心底。

她的眼底有一丝阴晦。

如此不妥，还是自己去调查比较好。

三年之后，游扶摇与赵千鹤擦肩而过，她听下人窃窃私语着什么，准确地捕捉到了“武仙”二字，便佯作闲步，往中堂方向慢悠悠去了。透过花窗的缝隙，她看见司鸿松正与一个用翡翠簪子挽起一束发的人交谈，那人身着白衣，随意披着的外裳内侧用暗金丝缝着祥云纹，一副鹤骨仙姿的模样。

她见那人头向这边微侧了一下，立刻收回鬼鬼祟祟的目光，匆忙地背身走了。

想来刚刚遇到的那个戴着帷帽的，是与武仙同行之人，看身形估计年龄与她不过一般大，从那人身上打听最为合适。

但也得小心，那人一眼便认出自己的女子身份，心思应相当细腻，还是的谨慎一些。

她若有所思地抚了抚衣袖上的褶皱。

第二日，赵千鹤果然如她昨日邀约一般来到文学馆寻她，那人还是戴着帷帽，让人看不分明她的容貌。她说她叫闻野，声音有点低哑，后来一问岁数，竟比她还要小两岁，许是习武的缘故，身子骨比同龄的孩子更强健些，而自己因为常年饮药以及多年前那场大火的伤，身形要瘦弱些，所以看起来才似同龄人。

“闻野是武仙的徒儿吗？”走过一座水渠上的小桥，游扶摇有意无意地问道。

“是。”

“武仙是个什么样的人？先前总听坊间传闻，却总也拼不出一个准确的模样。”司鸿柳好奇发问，一双眸子水灵灵地亮。

“我师尊在坊间传闻是什么模样？”赵千鹤顿时也有点好奇，“从未听她提起过自己在民间如此有名。”

“与其说是有名，不如说更像一个传闻？”司鸿柳除了会读一些正经的书，还热衷于了解一些神鬼志怪的风言风语，“传闻武仙通晓百种兵器，青面獠牙，令人望之生畏。”

赵千鹤回想起自己师尊面若冠玉的脸，连忙摇头：“没有，我师尊是这世间最好看的人。”

听她这么说，司鸿柳不由得瞥了游扶摇一眼：“那……有太虚这般好看么？”

游扶摇愣住了，略低头看向司鸿柳，却只见她别过头去，露出微红的耳廓。

“自是有的。”赵千鹤严肃地点点头，她见过宫中所有貌美的妃嫔，就连那被圣上万般宠爱的皇后娘娘，都远远不比自己师尊的飘逸出尘。

“那闻野不如给我们讲讲，真正的武仙到底是什么模样的。”游扶摇笑眯眯地打断了这个话题。

赵千鹤眯起眼，隔着帷帽的纱犀利地扫了她一眼，思索片刻才开了口：“师尊是个好心肠的人，时常挂着笑容，懂得的东西非常多，在习武上对我很严格，但也会在某些时刻对我十分温柔。师尊生得非常好看，但在做饭上不太熟手，是以一日三次食膳都是我来做。”

游扶摇感受到试探的目光，于是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别的，反而聊起了别的话题。被扫了兴致的司鸿柳似乎也不太在意刚刚发生的事情，三人一起闹哄哄地继续聊了起来。

司鸿柳：（超绝钝感力）总觉得什么不太对劲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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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