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敏感,察觉一丝微妙的气氛,“哎,好了好了,别计较这些了,懂王打你也是长安的意思,你不那样胡闹,长安也不叫我们打你,计较到最后,还不是长安担责。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下山去吧。”平安开始撵人。
柳延年闻言,麻利起身恭敬行礼告辞,转身快步离开。
平安松缓下来,觉得柳延年成熟退让,避免了一场纷争,暗自称幸,却不知道柳延年听了她方才话,都要气炸了,只怕晚一步离开,就要死在当场,根本不是大度,懂事,识趣,宽容……这些成熟的品质与此时的他无关,他再也不想理他们两个,只恨不得生出翅膀,飞着下山。
胡闹?哼,胡闹!柳延年苦笑,长安虽然没有接受他的爱情,但终归承认那是爱情,而在他至交好友眼里,他的爱情,只是“胡闹”。
也许平安无心失言,不是故意鄙夷贬低,但得承认,除了长安,到底没人正视这份爱情,有时无心就是真心,失言就是真言。
可他不在意了,他只在意长安,与其跟他们纠缠,争辩,解释,不如速速离去,相安无事,免得起了冲突,长安烦心。他甚至怕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到长安,没去和她道别,也没叫上郑清一起。
这晚懂王,彻夜难眠,其实……如果可以,他想加入柳延年!
毕竟,归根到底论起来,他如今的情况也是舔狗,只不过是暗着当舔狗,别人不知道罢了。当初长安要求保密,虽然是为了他的体面,但反过来想,不被认可,他连个舔狗的正式名分都没有。
他承认自己有些羡慕,甚至嫉妒柳延年,不然今日也不会那么生气,下手那么狠,饶是这样,他事后反复复盘,依旧觉得没发挥好,太不过瘾。
懂王辗转反则,思来想去:要不……自己也明出来?毕竟,暗狗和明狗虽然都是狗,但区别还是很大的。
下一瞬,懂王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震惊得弹坐而起:我草,我在想什么?!!!我拿的可是堂堂大男主的剧本,要不要这么卑微???居然想着,跑去大女主的剧本里委身当舔狗!!!
他顿时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怒其不争,觉得自己竟和柳延年一般无二,毫无志向,太没出息。
懂王登时激愤,大骂自己交友不慎,近墨者黑,被传染了。
然而,下一刻他便溃败下来,对长安,他真的超爱的。
啊,长安真的好可爱啊,所以……去刷个副本做舔狗……也真的不是不可以。懂王这样想。
说做就做,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有什么是不敢的!?不就是当舔狗吗?别人当得,他怎么就当不得?
哼,这舔狗,他还就当定了!!!
既然决心做舔狗,那他必须得有名份!明出来,对,必须明出来,他要当明狗!!!
柳延年不是史上最强舔狗吗?那他就是古往今来四海八荒三界四洲之无敌绝世舔狗,哼哼,柳延年必须给他靠边站。
可……他要怎么明出来呢?懂王陷入沉思,他蹙眉凝眸,空洞地看着窗外的月亮,脑子却高速运转,一遍一遍在心中谋划,演练,否决,再谋划……再一遍遍推翻……
他甚至贴心的思虑到:长安不喜欢惊喜,不喜欢计划以外,超出掌控的事情,所谓惊喜不过是先斩后奏,会让长安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
上一次是他,这一次是柳延年,他们自以为是,实则冒失唐突,都让长安惊愕的脸上出现隐隐的反感和恼怒。
所以,这个名分,必须取之有道,切不能急。那……他还是别瞎谋划了,直接找个合适机会和长安好好商量商量,比什么都强。
嗯嗯嗯,这个决定绝了!
我堂堂绝世舔狗,第一就是得有脑子,得贴心,不能添堵裹乱,什么事都先汇报给长安,他只要听长安发号施令,对长安唯命是从,马首是瞻,就万事大吉。只有让长安把握,才能把握长安!!!
懂王简直对自己满意极了,毕竟他慧眼独具,能轻松抓住事情的关键,一针见血。
哼,柳延年那个傻子根本不懂,他才活了两世,我活了多少辈子了?!他根本不是本王的对手!!!本王是他永远攀不过去的山峰,做狗也是他越不过去的狗中丰碑!!!
懂王一想到柳延年那只笨狗子终将臣服在他这狗王的脚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寝殿外,值夜的宫人们听见动静,神色各异。
“咱们王爷不是好了吗?”一个宫人惴惴问道。
“病情有时反复,也属正常!”另一个宫人强装镇定。
这日施针后,长安虚弱,惨白的脸几乎透明。堂邑夫按照苏生的嘱托备好了特制的药浴。
水汽缭绕,长安蔫蔫的趴在桶边上,平安一边用舀子往平安身上浇药汤,一边心疼的啜泣道:“要不咱别治了,这么遭罪,我情愿伺候你一辈子。”
长安笑了,摇摇头,道:“疼是疼了些,但我感觉效果不错,今日施针刺激下,我都没有失禁了,我求的不多,能控制大小解就好,我就能出门了。”
“可是比以前更疼了,你都疼成什么样子,阴司里的酷刑也不过如此了。”方才听到长安的嘶吼,平安都恨不能分担半分。
“疼是好事儿,是好事儿……”长安声音减弱,无力再说下去。
疼说明筋络在针灸刺激下,正重新生长,再度连结,恢复愈合。
可疼也最能消耗人,每次针灸一个时辰,把长安搓磨的不成样子,有气无力。
却又不能服用麻沸散,那样不利于长安及时作出反应,帮助苏生了解真实情况,调整后续治疗。长安只能生生挨着。
长安真能忍啊!听说,有些人受不得剧痛,会休克甚至死亡。平安无法想象同样的疼痛放到自己身上,她能忍到几时。
柳延年叫人送来一盒美味的糕点,两人一边吃着,一边说起柳延年来。
平安还是觉得长安的做法欠妥,与其现在给柳延年机会让他心存幻想,以后他计较得失付出,必定生仇怨,闹得怕是更凶,不如一开始,就一点念头也不给,了断清楚,最多也就是不欢而散,日后柳延年想通了想明白了,会回归的,到那时,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大家子。
“你觉得堂邑夫会因为长久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就跟花铁铁翻脸吗?我觉得柳延年是个明白人。”长安轻咬了一口平安喂到嘴边的点心,奶香在口中四溢,她幸福的嘤咛一声。
柳延年送的糕点总是很好吃的。
“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毕竟你在韩燕熙身上见识到的爱情是霸道自私,是强势占有,是付出就一定得有回报,你被那样的爱情吓到了,可柳延年不是韩燕熙……”长安觉得他更像,或者应该像堂邑夫,就算不像,她也会引导他像堂邑夫。
长安喝了口平安端来的茶水,微微笑了笑,“他看着软弱,又极其怕死,可在关键的时刻,要紧的事儿上,却是个宁死不屈的脾气。
其实,早在我还没长成的时候,我就察觉他的心意了,那时候,我还隐隐有些得意。如今我虽然残废,但到底是个女人了。我虽然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也很高兴他喜欢我。
且他对我执念太重,上头了,什么劝阻之言都听不进去,谁说话也不好使,我也不行,眼下跟他了断,对我倒是简单,对他却像烧红的铁淬了冰水……
他从前心里受的伤都还没好,我不能再捅刀子,若他想不开,生了心魔就不好了……且容他爱吧,时间久了,他倦了,自然对我祛魅,热情消散,爱意也如潮水退尽,何必跟他硬来……”
把他伤极了,怕是会铸成大错。柳延年天生仙骨,虽然仙根断了,修仙无望,但不耽误他堕入魔道啊,自古情关最易堕魔,长安不想在感情上消磨他。
针灸几乎耗尽长安体力,这会儿长安实在困极了,含糊的嘟囔完,就要睡过去。
“别睡!”平安赶紧拍醒长安,泡药浴的时候再困也坚决不能睡,只有醒着,才能更好的吸收药效,睡着了气血运行减慢,甚至闭塞,反而对身体不利。
长安是医者,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她被疼痛折磨的一点体力也没有了,人没了体力,意志也会薄弱,需要平安在身边敦促。
平安心系长安,十分尽责,是以刚才长安说了什么,说没说清楚,她倒没很在意,只不停的找话题,刺激长安保持清醒。
“那懂王,你打算就这么办?”平安问。
一大清早懂王就上山来,说他也想要个光明正大爱慕长安的名份。长安断然拒绝,懂王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长安就是不松口,直到苏生来了,懂王才偃旗息鼓,悻悻离开。
平安其实有些偏心懂王,也觉得既然柳延年都可以,那多懂王一个,又怎样?长安对懂王未免绝情?
“他是皇家血脉,又是齐王的胞兄,面上我和他,还是清清楚楚的比较好。”长安闭着眼,低声道:“况且,一个猴儿,一个拴法儿……”长安太累了,一个字也不想说了。
“别睡,再有五分钟,就可以出浴了,到时候你上床,舒舒服服的睡,就五分钟,再坚持坚持……”平安是在说谎哄骗,其实还有很久。她边说边摆正长安的脸,用手撑开长安的眼皮。
“太子这些天都没再来了,是不是上一次,咱们玩脱了,太子这只猴儿,咱们没拴上?”平安看着困得翻白眼儿的长安,吓唬道:“看来上次把你的情况跟他描述的太清楚了,他定是脑补了你大小解失禁的画面,厌弃咱们了……”
长安果然清醒很多,打了一个激灵,坐正,自信道:“不会的,他不会嫌弃我的!”长安噘着嘴巴,满脸不乐意,“这才过去几天啊,他很快就会再来看我的!”
平安看着精神焕发的长安,捂嘴轻笑。
长安看了看钟表道:“五分钟到了吗?”好累啊,真的好想念她无比舒适的床啊,好想美美睡一觉啊,她真的到达极限了,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没有,还有四分半!!!”
平安说着,起身将上位的画像取出挂起来,“殿下看着你呢,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泡哦,偷懒,耽误疗效,好得慢,殿下会等更久的,你也知道男人对女人,不是永远都那么有耐心。就跟你和柳延年一样,你和殿下感情基础也是很薄弱的,光靠着先前那点君臣情份,还不太能产生男女之间那种坚不可摧的羁绊,所以,长安,为了爱情,为了咱们大业,再坚持五分钟……”
“怎么又变成五分钟了!?”长安顿时有些生气,扬声蹙眉质问,满脸狐疑看着平安。
“一分两分的你跟我计较什么!?”平安虚张声势的假装恼火,嗓音也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