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华乱 第19章 第 19 章

“什么！！？？”

柳延年愣住了，一脸茫然看着长安，以为是自己出现错觉，幻听了，竟一时忘了哭泣，哽在那里。

众人也都惊呆了，看着长安。

只有懂王听得真切，他的心登时揪起来，觉得自己要难受死了。他第一个打破沉静，发出质疑：“为什么？！”凭什么！？柳延年究竟凭什么，能轻松获得长安一个“好”字！！！就因为会哭会闹吗？

那这样的话，他也可以！！毕竟，他从小疯到大，谁有他会哭会闹呢？可如今痊愈的懂王毕竟理智，再愤懑不平，也只是腹诽，不会真的为了达成目的，像从前那样疯癫哭闹。

“我一直，很羡慕甚至嫉妒花铁铁有堂邑夫不顾一切、不求回报、无怨无悔的爱着，也曾幻想有一个人能给予我这样单纯的爱……如果你也能做到，也如你刚才说的那样，只是想我知道你爱我，只单单是想爱我……我允许你爱我。”

长安像一个女王。

“可我，对你，不会有任何超出家人之间的感情，不会有任何情爱上的回应，你不要妄图回报，一旦逾越，生了贪念，我定将你驱逐！”长安道：“你想清楚！”

“……我求得原也不多，只是想告诉你我爱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我便知足，哪怕我明天死了，也此生无憾……我，我都没奢求能够得到你的允许……”柳延年激动，感恩，喜极而泣，又有些担忧，道：“我会毫无保留的爱你，对你好，可你……”

柳延年迟疑，虽然长安允许这份爱存在，但她会怎样对待着份爱呢？要知道，他不仅一身仙骨，也一身傲骨，他有男人的尊严和血性，当然他可以为了爱人卑躬屈膝，但他的爱情不行，他对长安的爱神圣不可侵犯，就算长安本人也不能轻之贱之。

“你放心，你只要谨记底线，我自会拿捏分寸，绝不随意漠视你，践踏你，胁迫你，甚至玩弄你，辱没你，让你伤心难过，颜面无存，甚至丧失人格，尊严尽毁。但我再次重申，你的爱你的好都是你单方面的，我对你不会有丝毫情爱上的回应和回报！”

长安冷静持重，庄严肃穆，宛若神明。

那一刻，柳延年觉得长安值得世间最好的爱，倒是自己不够好，配不上她。她拒绝自己是应该的，是合情合理的。她不该被他这样一个人，拉下神坛。

她拥有完美的人格，宽阔的心胸，像海纳百川一样，容许无感之人心生爱意，她不认为他的爱是亵渎，觉得他肮脏卑贱，审判他罪无可恕。

她叫大家打他，只是觉得他是家人，是大哥哥，不该头脑发昏，咋咋呼呼，做这等浮夸之事，着实该打而已。她不是因为他的求爱，感到厌恶而惩罚他折辱他。

要知道很多人被不爱的人示爱，只会高高在上，感觉被觊觎，被羞辱玷污，而恶心作呕，然后生出不可磨灭的仇恨，报复性的去破坏人的爱情，蹂躏人的尊严，摧毁人的信仰，甚至抹杀人的生命，非如此，不足以挽回本就不曾失去的贞洁。

她听完自己的哭诉，便做出博大的决断，她正视他的爱情，她承认这份爱的存在，并最终允许他爱她，这其实已经是她能给予他的最大的回应和回报！

这是无上的恩赐。

他还奢求什么？他早已心满意足！

柳延年双目炯炯，起身和衣，整理仪容，郑重走到长安身边，再次单膝跪地，他右手放在左胸上，深深注视着长安，然后低头虔诚许下承诺，他说：“吾，誓死追随！”

“吃饭！”

长安抬手虚虚抚起柳延年。

其他人神色各异，他们都知道长安性格坚毅，一定能如她所言那样，谨守原则。可对柳延年就将信将疑，捏了把冷汗。他简直高估了他的自控力！众人这般想：倘若来日，他痴心妄想，违背承诺，这个家就真的容不下他了，届时，他又该何去何从？

众人认为长安实在不该给柳延年机会，应该快刀斩乱麻，也不该拿堂邑夫作比，柳延年之于长安同堂邑夫之于花铁铁可大大不一样，堂邑夫和花铁铁那是打小的情分，说是青梅竹马不为过，有朝一日，花铁铁醒悟，他们会是很好的一对儿，可柳延年和长安，他们有什么？他们什么感情基础都没有，纯属柳延年一厢情愿。

这份感情太突兀了，几乎毫无兆头，更像是柳延年不知搭错了哪根筋的突发奇想，一时兴起，实在叫人莫名其妙，猝不及防。

好吧，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只当他的爱情就是那么的突如其来，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爱情，归根到底都是垂死挣扎，柳延年这般执迷不悟，铤而走险，饮鸩止渴，贪一时之快，无疑是给自己挖大坑。

但说到底，人生路得自己走，是砒霜是蜜糖，他们这些旁观者明眼人，看得再清也说了不算。毕竟，古谚劝赌不劝色，爱情一旦上头，谁也劝不住那个作死的正当局者。

众人面面相觑，只希望柳延年，能真的说到做到，好自为之。

“你该知道，有些话说出来，连朋友连家人都没得做，咱们如今这样一大家子不是很好吗？你安心当大哥哥，把长安做妹妹，相亲相爱的宠着护着疼着，多好啊，你又何必……”

平安还是把柳延年拉出来谈心了，她说了一下自己以及众人对柳延年这份感情的疑惑和顾虑，然后不出所料的劝阻，一派苦口婆心。

山风习习，两人挑着灯笼，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看着远处的灯火长安。

平安的话，让柳延年很失望，从前他哪过过好日子，他被南唐摄政王妹百般算计，夺去清白，坏了金身；被那些贪图他仙骨的玄门女子围追堵截，扬言榨干剩余价值；最后被花铁铁囚禁魔窟，各种下药，威逼淫诱，断了仙根，还双目失明……

那些不幸的遭遇，让他对女人产生严重阴影，坎坷磋磨，如今好不容易突破心结，爱上长安，决定勇敢的跨出这一步，却没人为他高兴呢！

柳延年好伤心，他终归还是孤独，他走不近任何人，任何人也走不近他，就算是有同样穿越经历的平安，也始终不懂他。

他们只觉得他的爱来的毫无理由，却没人想去探索，不然他们就会发现，在他过往那些不堪的岁月里，看不到光明的日子里，长安是他唯一的曙光，只有长安真正温暖过他。

平安对他的善意，和懂王对他的亲近，都是一个原因，他们都去过那个世界，是老乡。

而其他人对他也都仅仅只是客气。

只有长安，对他是不同的，从前她强他弱，有事，她是真护着他！如今，轮到他护着她了！

说他们没有感情基础？哼，汉中一行，他们身陷虎穴，经历生死，不离不弃，层层结界，是他陪着长安一关一关闯出来的，不说千辛万苦，也是相依为命，不管别人怎么想，从那时起，他们对彼此的意义，就是和别人不同。

那段心路历程，他不是不想说，是长安让他保密，当然也没人打听。如今他明出来了，这些人倒感觉突然了？！都一副很不能理解的样子！！

哼，这份爱他们不理解，他也不需要他们理解，柳延年倔强地想。

“我有表达爱的权力！长安也认可了这份爱不是吗？”柳延年笑着打断了平安。长安允许他爱她，他就有了光明正大爱她的权力，没人可以质疑，阻拦，连平安也不可以。柳延年这一刻更加能深刻的感受到长安给了他什么，这份底气，让他越发感恩，荣耀。

虽然柳延年语气温和，也在微笑，可平安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既然她的话，让他抵触，那她就不说了，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强行规劝，反而伤情份，有些话有些事，初衷虽是好的，但得承认，一旦说出来做出来，就会很破坏人与人之间，那无比脆弱的感情。

柳延年继续笑着道：“我不要暗恋，我不要她一生一世只把我当哥哥，一辈子不知道我爱她，那样我将失去灵魂，从此行尸走肉，比死了还难受。

我知道你真心为我好为我考虑，才找我出来谈心，不然你也不必管我。理我干嘛，倘若我是个没良心的，反咬你一口，你再惹一身骚，对吧？平安，谢谢你，谢谢你的好意，你的关心，你的在乎，可……

我并不是一时兴起，真的，人哪那么多突发奇想，奋不顾身啊，我……爱慕长安很久了，也许是我藏得深，也许是你们没往那方面想，总之我不是临时起意，呵呵，我深思熟虑过，才打定主意把这份爱表达出来，这是我的执念，我活了两辈子，唯一兴起的执念。

平安哪，人心里总要有点经久不衰的东西，才能更好的活着，对吧！！我啊，两辈子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这么一把年纪，够沉稳，也没糊涂，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柳延年站起身，意气风发，器宇轩昂，朗声道：“我会做的比堂邑夫好，成千上万倍的好，好到长安再也不用羡慕嫉妒花铁铁，我全心全意爱她，她将拥有史上最强护花使者！这是我无怨无悔的选择！！！”

平安怔愣，一时说不出话来，她还能说什么呢？同样是两世为人，她深切知道：人生无非选择，而选择本身，没有对错之分，只要是自己真心认定的，无怨无悔，就是好的选择。

就比如所有人都不理解，她到底爱郑清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一个马奴配不上她，可她就是爱他，就是那么坚定不移的选择他。她不是没有别的更好的选择，可是郑清，就是她认为的最好的选择。

平安这样想，便理解了柳延年。既然柳延年执念如此，他的爱，就无可厚非。

是的，爱情，本就毫无道理，他爱上谁都没错，他怎么就不能爱上长安呢？长安那么好，柳延年眼又不瞎，爱上长安很正常。

平安越想越觉得合理，而且柳延年初衷赤诚真挚热烈，他敢想敢爱直抒胸臆，面对质疑无所畏惧，一往情深勇往直前，着实让人佩服！

平安刚想抒发赞美，便被人大声打断。

“呸，什么史上最强护花使者，说那么好听？你刚不是哭着喊着决心当舔狗了吗？这会儿倒往自己脸上贴金！哼，你根本就是史上最强舔狗。”

懂王忽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平安被吓得一哆嗦，生气的责怪他，他却不理，只顾着继续奚落柳延年，满脸不屑。

“你穿越到这个世界，身负仙骨，却混沌无知，被人迫害，便丧失斗志，碌碌无为，虚度光阴，无所适从，今日信誓旦旦，豪情万丈，却只是为了当个最强舔狗！！真让我失望透顶！！！你让我还怎么把你当成好兄弟？人家的兄弟是大男主，我的兄弟是条狗！！！？？？”

懂王恨铁不成钢，一脸不接受兄弟是狗，还是无敌舔狗的样子。

“我草，刚你打我那会儿，我感觉你就没把我当兄弟了！”柳延年摸了摸脖颈子上，被花枝条抽出来的火辣辣的红道道，愤愤不已，瞥了一眼身后的懂王，也不行礼，只转身坐下，不再理会。

懂王握着拳头，夜幕隐去他眼中寒光，居高临下看着柳延年后脑勺，恨不得再揍这厮一顿。还恶向胆边生，觉得这会儿反正也没有长安在边上看着，他等下动起手来，专挑脸上招呼，定要把柳延年打成猪头不可，看这个英俊的小白脸，往后还怎么勾搭他的长安。

一想到刚才这厮光膀子哭唧唧，双目含情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把长安都给看直眼儿了，还咽了两下口水，懂王就越发气得不行。